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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後多了的前男友》第 223 章 信仰博物館(三十四)
巴特利特「屏住呼吸」四個字說完。瑟西直接走過去,拔掉了屏幕的插頭。

葉笙在研究自己手腕上的「鑰匙」——紅線走到終點後,成了一個冰冷的金屬環。藏在皮膚下,嵌入血肉裡,緊貼著骨骼。伸出手去摸一下,就能感受到砭骨的寒冷和疼痛。

「這是我們的永恆之匙。」林奈道:「我們祭拜完人類所信奉的所有神,得到的永恆。」

易鴻之站在窗邊,遙望那座在颱風雨中依舊聖潔純白的門,絕望說道:「第四展廳的神沒有欺騙我們,神真的給了我們出口,但是人攔著不讓我們走。」

瑟西想到巴特利特那張偽善的臉就想吐。

「所以我們該怎麼辦!難道就在這裏等死嗎?!不,鑰匙有了,門也有了,我不甘心!我是不會坐以待斃的!」

她轉身就往樓上走去,她要去找羅賓森,巴特利特不把空氣賣給他們,她難道不能跟其他人買嗎?

薩蒙德冷靜下來,他道:「如果只是一個空氣問題,我認為並不是無解的。或許我們買不了宇航服,但我們可以買氧氣罐。」

林奈回過頭,悲傷看著他:「薩蒙德,你知道什麼叫終產者嗎。這個世界所有的財富都是他的,巴特利特不會賣給我們空氣,難道會賣給我們氧氣罐嗎?」

他們沉默對視的時候。

瑟西臉色陰沉,從樓梯上走下來。

易鴻之走上前:「怎麼樣?」

瑟西牙關都快要咬碎了:「巴特利特從蘭德那裏獲得【空氣所有權】後,實行的是實名續費製,一個人呼吸的空氣,只能按小時給自己續費!而且,巴特利特下架了所有可以提供空氣的商品。所有人,必須在他那裏獲得呼吸權!」

巴特利特的惡意顯而易見——他要徹底剝奪他們的呼吸權。他要徹底剝奪他們的生存權。

易鴻之急了:「難道真的沒有其他方法嗎?」

葉笙觀察完鑰匙,終於開口了。

他的嗓音冷如寒泉,陳述嘲諷說:「你們在資本的世界裏,猶如信徒般,遵守著資本給的規則。又試圖和資本對抗,不覺得很矛盾嗎?」

他話一出,房屋裏的眾人都愣住了。

島上,颱風捲起濁黃的星星花粉,它們在黑色漩渦裡一閃一閃,像是被攪碎的星河。

葉笙聲音很輕:「巴特利特確實是一個惡人。不過,讓人性的惡可以無限延伸的,難道不是神的最高教義嗎?祂又算什麼清白無辜。」

他舉起手機,杏眸深邃,手指摁下快門鍵,拍了一張對面摩天大廈的照片。

前面三個展廳,他們討論的永遠是祭壇,教堂,牌坊。因為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目標是神,它是罪惡之源。

但是到了第四展廳,捨本逐末。所有人的仇恨都給了巴特利特,給了蘭德。而那個彼岸的,無遠弗屆的「神明」完全隱身。

【分類版塊:傳教士】

【鬼怪名稱:第四展廳之主】

【鬼怪等級:A+級】

【概述: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

巴特利特蘭德確實該死,可是他們死了,他們就能活著離開這裏嗎?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的終極憲法在,永遠會有新的終產者誕生。

就在這時,執行者機械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幾位先生,巴特利特先生為你們準備的私人專機已經在外面等著了,馬上就要送你們回城市,你們收拾一下,準備出發吧。」

室內每個人都臉色大變。

「這麼快?」

「可我們什麼都還沒討論出來啊。」

葉笙諷刺地扯了下唇:「走吧。」他就和那日寧微塵擰開門一樣,做了第一個出去的人。異能者們頂著狂風暴雨往前走,就見一架私人飛機停在海岸上。洪水滔天,它像是《聖經》裏的諾亞方舟。上飛機前,季堅大口大口地吸了好幾口空氣,沙塵嗆得他劇烈咳嗽,但是他一邊咳嗽一邊顫抖地笑起來,眼睛紅著說:「這大概是我吸的最後一口免費空氣了吧。」

蘇希失魂落魄跟在人群後方,這些日的焦慮、驚惶,讓她的眼淚都流幹了。他們每個人手上都帶著信仰博物館贈與的金屬環,嘉獎他們的虔誠。現在眾人步履艱難在狂風中上飛機。她覺得自己好像古時候的犯人,手上的不是鑰匙,而是手銬。

十一位異能者,齊齊上了飛機。

颱風天照常能起飛的私人飛機,性能和環境自然是世界頂級。

哈博趴在飛機窗戶邊,看雲,他好像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和爸爸馬上就要死了,瞳孔清澈無暇,一眨不眨。

羅衡落座後,就直接問洛興言:「說吧,為什麼留下。」他生了一路的氣,前面連討論都懶得參與,現在才冷冰冰說話。洛興言知道他真的生氣了,也不再敷衍回答,而是抬起頭,淡金色的瞳孔裡全是認真。

「羅衡,你知道太子妃第一軍校的入學評定嗎?」

羅衡臉色依舊冰冷,看著他。

洛興言語氣複雜說:「異能等級:無。班級:A。太子妃是個……本來就沒有異能的人。」

羅衡氣笑了:「他沒有異能,不受博物館限制,所以你就那麼相信他,甚至把命也交給他?」

「……你別說那麼噁心行不行。」洛興言扯了下嘴角:「我就是覺得,或許葉笙真的有破局的方法,我留下能出一份力也好。再說了,咱們那麼多年兄弟,我也不能丟下你不管吧。」

羅衡瞥他一眼,不再說話了。被洛興言予以厚望的葉笙,一個人坐在飛機第一排,神色看不出喜怒,把玩著銀色手.槍。

季堅和易鴻之坐在一塊,大腦處於放空狀態。他之前特別害怕這些工會的A級異能者們,因為A級異能者的殘忍都是出了名的。但現在坐著同一架通向死亡的飛機,死局已定,季堅反而沒那麼局促了。

「所以,易老大,葉笙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說我們在資本的世界裏做資本的信徒,永遠不可能對抗資本。他打算怎麼做?」

易鴻之說:「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季堅心裏湧出一種絕處逢生的希冀來,說:「葉笙一直沒在我們面前展露過異能,他是不是藏著什麼?」

易鴻之輕嗤一聲,抬頭,目光看向抱著兒子的薩蒙德、閉目養神的林奈和臉色扭曲轉著手裏的水晶球的瑟西。

易鴻之嘲諷道:「你猜為什麼瑟西那麼安靜地上了這輛飛機。A級異能者真那麼容易接受死亡?」

以瑟西惡毒的性格,知道自己會死,肯定先殺了羅賓森等人陪葬。

易鴻之揚了下下巴:「其實不光是葉笙藏著什麼,他、她、她,都藏著。」

季堅傻眼,話都結巴:「什、什麼?」

易鴻之說:「你真以為,一個A級異能者來頂級的危險地【信仰博物館】,會兩手空空不做任何準備?」

季堅完全傻住了。

易鴻之說:「現在阻礙我們離開這裏的,是執法者,是一個A級異端。我們變成了普通人不假,但敢來信仰博物館的,誰身上沒一些特殊的攻擊性道具。」

季堅:「那你們……」

易鴻之說:「因為【無神論者】說是死局,所以才讓人心態崩潰。」易鴻之的表情複雜至極,說:「【無神論者】斷言的死局,誰都不敢輕易挑戰。他們都在等,等第一個對執法者出手的人——等第一個人出手,也在等第一個人的下場。」

「先生們、女士們,我們到目的地了。」

「巴特利特出於人道主義,將啟動艙門的權力交給了你們。」

「如果不想出艙門也沒關係,善良的巴特利特先生,在你們每個人座位的右扶手,都放了一枚藥丸。」

瑟西掀開右扶手的蓋子,看到那枚寫著「安樂死」的藥丸,氣到冷笑。

蘇希急切地看向她:「我們該怎麼辦?!」

瑟西眼神晦暗看著葉笙,說:「等等吧。」

葉笙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

等他做那個出頭鳥。

其實早在上島拍攝的第二天,用哈博的金色天平估算八面體價值時他就知道了,這裏的A級異能者,每個都帶著道具。

但是羅衡的那句話成為異能者心裏的刺,沒人敢輕易去賭命,他們在等著他做第一個人。

葉笙無所謂地拿起槍。

那他就做第一個人。

飛機降落,葉笙站起身來,他打開客艙的隔離門,又給他們關上。

走到出口處,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葉笙摁下了開門的按鈕。

飛機內,所有人屏息凝神,精神緊繃。

颱風「塵埃」在波斯海上掀起驚濤巨浪,城市也受了影響。

大街上空無一人。《獵心》今日上映,高樓投屏和街上到處都是海報,狂風卷著一張地上的電影票,滾到了葉笙腳下。他的黑髮和襯衣都被吹得獵獵,身姿依舊挺拔。

空氣帶著灰塵的味道,他們到第四展廳的第一天,就能感受到的呼吸的顆粒感,在颱風天更甚了。

一道血紅色視線,從高處落下,落到了他的身上。

是執法者。

那立於金融大廈旁邊,做規則永恆守衛者的社會機器,終於朝葉笙伸出了手。它的觸手無限延長。它也不是想殺死葉笙,它只是想讓葉笙不要再侵犯別人的財產。

「這位先生,請您不要做違背法律的事。」

執法者說話冰冷嚴格。

它的機械手臂試圖纏住葉笙的脖子,又試圖用兩根手,分別堵住葉笙的鼻子和口腔,讓他不要再呼吸空氣。A級異端的強悍不是普通人能夠反抗的,更何況,成為社會機器的執法者擁有著讓人絕對服從的「洗腦能力」。

不過葉笙有八面體,第六版塊所有的精神入侵,對他都沒用。他拿起手裏的槍,直接先對這三根觸手連著開了三槍。

砰、砰、砰!

藍色子彈,射穿機械觸手,火花電流滋滋響,頃刻報廢。

「這位先生!」

執法者的本體冰冷的紅色視線,這一次徹底鎖定了他!

「葉笙在幹什麼?」蘇希坐飛機裡,從窗邊看著這一幕,完全愣住了。

瑟西確實愣住:「他現在居然還能和執法者對抗?」他們身上有道具不假,但是基本都是一次性的。A級異能者用殘忍的手段,把一些異端的靈異值存於某個東西裡,就等著生死關頭用來保命。

可葉笙用的槍,完全不像是一次性的啊。

易鴻之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葉笙好像,從來沒使用過異能。」

洛興言站了起來,打開隔離門,低聲說:「因為他本來就沒有異能。」

眾人的瞳孔猛地一縮。

葉笙站在高樓大廈中間,仰頭和執法者對視。也和它旁邊那個一直隱身的、遙遠神明對視。

他給槍上膛。之前夜哭古村,從孟紅拂身上得出的那一枚A級子彈,到現在才被他拿出來。

執法者陰森森警告:「先生,你在做一件挑戰社會制度的事。」

葉笙淡淡道:「本來就錯的規則,也沒有必要被遵守。」

執法者生氣了。無數機械觸手從城市的角落裏破土而出。它們繞在城市上方,像一隻隻巨型的、瘋狂的機械蟲子。鋼鐵做的手,邊緣融為利刃,橫穿高樓,破開空氣,等同於是無數刀劍朝葉笙劈砍而來。

葉笙退進了一間街道旁的銀行裡,他的動作和反應都非常快速,無數進攻的鋼鐵觸手在他眼裏就像是慢動作。葉笙徒手抓住一根觸手,被它又薄又鋒利的邊緣,割破掌心,也感覺不到痛般,毫不在乎,他抓住它,踩在它上方。藉著突然狂暴的觸手,一躍而起。在無數縱橫的刀尖跳躍,最後,幾乎到了和執法者等高的位置。

葉笙趁著這一刻,朝著執法者開槍!

鮮血沿著掌心滴答,濺到了他的衣服上。

壓抑了一個展廳的怒火,就在這一發子彈裡釋放。

砰!紅色的子彈射穿執法者森寒血紅的雙眼!

執法者用來捕獲「罪人」的瞳孔熄滅,一瞬間無數的觸手都失去目標,開始瘋狂拍打地面。它們暴躁、纏繞、甚至自我攻擊。電流滋滋,白光乍現,黑煙從執法者的身軀裡冒出。砰!最後一聲爆炸,象著著執法者的隕落!

無數觸手像是斷臂般從天而落,堆積成一片廢墟。

飛機裡的人都愣住了。

洛興言是第二個出艙門的人。

後面的人緊跟著出來,看著這個資本世界的崩析離亂。

「葉笙!」洛興言喊了一聲。

羅衡走在大街上,仰頭,看著那座金融大廈。

季堅大口地呼吸著空氣,他激動地要落下眼淚:「活下來了,我們活下來了。執法者死了,快去,我們快去門那裏!」

他急得不行,直接往前跑,沖向那座金融大廈。

但是羅衡喊住了他:「別急。」

他說:「現在,我們終於可以看清楚這個『神』的真面目了。」

執法者死了,但是第四展廳,至高無上的「神」一直隱身著,沒露面。如今它的幫手死了,金融大廈上方終於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它藏在雲層裡,渾身散發著惡臭的味道。是腐爛的血肉,是燒盡的煤炭,是過期的食物,是芬芳的金錢。

第四展廳的神就這麼現身,陰狠又虛偽地俯視著眾生。

祂聲音非常難過。

「我不明白你們在恨什麼?」

「巴特利特是一個生下來就患有侏儒症的可憐人,他身高只有一米二,從出生起就受盡了嘲諷。他靠販賣水果起家,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他的一切成功,都是他辛辛苦苦得來的。他沒做過任何違法的事,沒傷害過任何人的利益。如今他只不過是不願意將空氣賣給你們,他做錯了什麼?他擁有這個自由!你們不能強迫一個人把自己的東西賣給你!這是強盜行為!」

「你殺死了執法者又如何,這個世界所有的人民很快就會再度齊心協力,創造出一個新的執法者。」

「在新的執法者到來前,我會代替它,保護著巴特利特的合法權益。」

季堅聽到這番話,隻想破口大罵:「去你媽的!滾!老子隻想離開這裏!讓老子離開這裏!」

第四展廳之主嘲弄地看向他們,又看向葉笙。

「在你的理念裡,是不是我本來就該死。」

葉笙沒說話。

第四展廳之主嘆息,難過說:「太偏激了年輕人,人性的自私是人類一切發展的推動力,甚至是生存的前提。你們一直在破壞這個世界,按道理,我應該將你們格殺勿論。但是我是受過教育的文明人,我給你們一道橋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它直接通往最後一扇門。」

「不過這個橋樑只能通過一個人。」

一道彩虹橋,出現在永恆之門的前方。

「我給你們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我會關閉它。」

第四展廳之主說完後,怪異一笑,就開始安靜等他們自相殘殺。

瑟西仰頭,臉色蒼白,喃喃說:「我們當中,能活下去一個人。」她說完,偏頭第一時間看向了羅衡和洛興言。

很多時候,阻止A級異能者自相殘殺的,不是善良,是有個更強的存在,讓他們無法保證自己是最後的勝者。

葉笙回到了地面上。

「葉笙……」季堅唇瓣顫抖,猩紅著眼死死盯著他。

幾個高級異能者安靜站著,各個心懷鬼胎。

葉笙手上全是血,他滿不在乎地說:「我殺死了執法者,但看起來好像並沒有什麼後果。」

瑟西愣了下,一點即透說:「你打算徹底毀掉第四展廳?」

葉笙抬眸,靜靜看著他們:「嗯,S級異端預先設下的永恆之門已經出現了,這裏對我們不再有任何束縛。你們每個人都留有後手,六個人對抗一個A+級異端,未必沒有勝算。」

易鴻之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可誰能保證,我們用完底牌後,不會被某個人坐收漁翁之利?」

洛興言含著糖,翻白眼:「哦,那你又能保證,最後一個活下去的人會是你?」

易鴻之啞口無言。

林奈看向一直沒說話的羅衡:「【無神論者】當初說的死局,應該不僅僅是空氣私有這一件事吧。」

羅衡垂眸,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鑰匙」。

他們的遲疑爭論,都被第四展廳之主看在眼裏。第四展廳之主發出一聲極其輕蔑的笑,祂慢悠悠說道:「你們現在想殺了我,不覺得太遲了嗎?」

「永恆之門的鎖是一個圓。你們鑰匙的四分之一是我給予?0;。你們敢傷害我,鑰匙就會碎掉,根本開不了門。這是你們選擇的永恆之路,觀展進行到現在已經容不得你們中途退出了。」

「看到那個圓了嗎,一把殘缺的鑰匙,絕對打不開它。」

「你們殺了我,就等著在這裏跟我一起毀滅吧。」

第四展廳之主說。

「大家一路走來,肯定很辛苦。既然每個展廳都犧牲了那麼多人,才活下來,讓血流淌到最後一扇門前不好嗎?」

「人類的歷史,本來就是殺戮的歷史。」

第四展廳之主的話音一落。每個人都如墜冰窖。

瑟西瞳孔凝成一個點,怔怔看向羅衡,徹底明白了那句話。

——【我們帶著枷鎖做成的鑰匙,註定開啟不了永恆之門】

原來,等著他們的是這個。

瑟西說:「我們前面四分之三的路,都是拜神拜過來的,鑰匙也是這麼形成的。最後一個展廳,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反抗的權力。」

薩蒙德說:「信仰博物館內,只有虔誠地信奉神明,才能開啟下一扇門。但第四展廳的神,卻想要你去死。」

洛興言罵了聲:「靠。」

蘇希失魂落魄:「你反抗祂,就會因為不夠虔誠,失去鑰匙;你聽從祂,就會死。」

易鴻之摸著那固定的冰冷的鑰匙:「而且,我們的異能失去就是失去。現在反悔,去推翻信仰,他也不會把力量還給我們。」

——身而為人去信奉神,就要隨時做好,神需要你奉獻生命的準備。

瑟西恍惚一笑,她語調變得有點詭異尖銳:「所以我們誰能活下去?」

林奈沉默很久,開口道:「這就是你們說的死局對嗎。」她盯著葉笙,念著當初他說的那句話:「人類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中。」

第四展廳之主洋洋得意、輕蔑一笑,把傳教士交代給自己的事做完後,祂就打算重新隱身了。

林奈盯著葉笙,絕望苦笑說:「我們帶著枷鎖做成的鑰匙,註定到不了那扇門。」

一片死寂裡。

葉笙開口說:「所以為什麼不毀了它?」

眾人愣住。

「既然這把鑰匙,去不了永恆,那就換一把。」

「信仰博物館把這場觀展定義為永恆之旅,那麼門就是固定不變的。它出現,就會一直出現。我們要做的,只是換把鑰匙而已,換把同樣圓滿的永恆之匙。」

葉笙的掌心全是血,覆蓋所有掌紋。他彎下身,垂下睫毛,用鮮血淋漓的手轉動起了那個從頭到尾被他握在手心的八面體。從進第一展廳的第一刻起,他就覺得詭異。

祭壇之上那扇門出現時,他做了第一個撿起了鑰匙的人。

復刻。

葉笙復刻了那扇門。

因為他覺得……在以人為主題的觀展裡,拜神絕對不是最後的道路。

同時,葉笙心裏無比古怪地回想起,在第一展廳,他和寧微塵的對話。他問寧微塵怎麼破局。寧微塵說:「你是說破第一展廳的局,還是破信仰博物館的局。」葉笙奇怪:「這兩者有區別嗎?」

寧微塵回答:「區別很大,甚至到最後,你會發現它們自相矛盾。」

確實是自相矛盾。

葉笙抿唇。

……他真是,越來越看不懂自己的男朋友了。

紅色的八面體轉動,很快,一扇血色的門,出現在眾人面前。

葉笙把八面體握在手裏,緩慢站起來,走進其中。

他的嗓音沙啞冷淡。

「我反而覺得,人類的歷史,是屠神的歷史。」

「永恆的不止是天堂。」

「走吧,去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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