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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行者:遍布異型者的賞金世界》摧毀教會(3)
天好像晴了。

當第一縷金色陽光灑進來的時候,陌雪兒感到一絲暖意。她抬起頭,看到窗外漂浮著一朵朵紫金色的雲,一邊是淡雅的鵝黃,一邊是柔麗的薰衣草紫。

陌雪兒清了清嗓子,擦了擦淚,從冰冷的地上站了起來。她腫著眼睛,看著面前模糊的三人,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啞著嗓子問:「黃赫呢?」

「黃赫已經被殺死了。」冷斌靠著牆,手裏夾著一支煙,煙霧在眼前繚繞,「在逃跑的時候被馬婧砍掉了腦袋。」

陌雪兒聽罷低下頭:「看來,沒辦法親手為欒歐歌報仇了。」

黎陽抬頭仰視著陌雪兒,還沒有從失去同伴的苦痛中走出。

「黎陽,雖然不知道怎麼安慰你,但是……」陌雪兒理了理黎陽那被他抓得亂蓬蓬的頭髮,「還是別太傷心了。」

「陌雪兒?」黎陽定定地看了看她,然後甩開她的手:「陌雪兒!歐歌的死,更傷心的人應該是你,而不是我!你失去了一個非常愛你的人啊!你不應該來安慰我……」

「我知道。」陌雪兒打斷他,「我失去他,我怎麼能不傷心,我也深愛著他啊。」

黎陽忽然怔住了。蘇暢也不明所以地看著二人,

「況且,欒歐歌是我這一生的遺憾,從前我沒有珍惜一個默默對我好的人,現在卻已經來不及惋惜了。」陌雪兒拿出聚光片,放在太陽光下,「欒歐歌為了保住秘密、保護我,硬到了最後,我也不能軟弱不是?陰雨過後總要晴天,如同哭完了以後還是要繼續前行,欒歐歌就像這一道光,他將會永遠是一道光,比我還要閃耀。」

雨後穿透雲層的陽光照射在聚光片上,匯聚成一個亮眼的光點。

「仇,我沒能親手幫他報,但以後的路,我要和他一起走完。」陌雪兒攥緊聚光片,「一個人走兩個人的路,我不能停滯。」

冷斌扔掉煙,抱著雙臂:「她說得對,黃赫死了,但唯人教還在。作為一代神教,隕落是不可能的,更替才是它的宿命。回去先把零零散散的假信徒放逐,然後建立起新的唯人教吧。」

三個年輕人看著這個不知經歷了多少個修羅場的男人。

很快,唯心殿外集結了戰爭過後剩餘的所有戰士。他們身前還站著一位嚴肅的女人。

薛熒燭飽含淒涼地抬頭仰望著唯心殿,默默雙手合十。

「新的唯人教就要降臨了……哦不,這不就是最初的唯人教麽。」薛熒燭放下手,「重新任職教主……居然感覺這麼陌生。恐怕,當初的信徒們也不知去向何方了吧。」

物是人非的感覺。

薛熒燭緩緩走上前去,親自推開了唯心殿的大門。數丈殿門張開,大殿通亮,不過中央卻站著一個人影,與四周的空曠相比格格不入。

「果真……最後擋在我們面前的,還是你麽。」蘇暢低語,「蘭。」

蘭單手持弓,藍色的長發披在背上,白色的長袍貼在地上。她微微側著身,身姿窈窕,眼神卻冷如冰山,那不是一個有溫度的人能有的眼神。

「蘭,黃赫所率領的唯人教已經成為歷史了。」蘇暢不甘地說,「難道你還要守著這個教會不放嗎?」

「我站在這裏,不只是為了守護這個教會。」蘭張開五指,「我要守護的,是屬於這裏的回憶。就算你們千軍萬馬,我也不會後退!」

「為什麼?你明明來自北方遊牧民族,加入唯人教的目的也是為尋找能繼承薩曼艾克(北極鷹)的人。

為什麼你要把性命獻給教會?」

「雖然我有目的地來,但自從來到了唯人教,我便把這裏當成了我的家。」蘭說,「我有一群很好的同伴,這段時光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是……是嗎。」蘇暢眨眨眼。

「教主是個很好的人,或許外界對他的評論很差,但他是對部下十分關愛珍視的一位優秀領袖。左護法是個忠心耿耿的護法,對大家有求必應;右護法也是個表面冷漠內心溫熱的男人,默默關照著大家。菊執事外強內乾,鐵漢柔情,對我們很照顧;梅執事和我如同知心好友,殺起人來不眨眼,可和我聊天卻嬌柔得很……」蘭顫抖著手掏出一封染血的信,「還有竹執事……他是一位堅貞不屈的將士,我們都很想家,只有他在想念祖國。可他的信……現在都沒有寄出去……也永遠寄不出去了……」

眾人站在蘭的面前,明明一抬手就能滅掉她,重塑這個教會,可卻沒有一個人忍得動手。

「你以為只有你們有難以忘懷的同伴嗎……我就沒有嗎……」蘭把信紙捏得褶皺,「即使唯人教被全世界敵對,但教會裏的人,也是陪伴我日日夜夜的人……所以,如果非要讓這裏成為歷史,那就讓我也融入這個歷史吧!」

歡聲笑語瞬化的孤獨使蘭微弓下腰,殺氣化成氣流在緩緩撫動她的頭髮。

然而蘇暢閃亮的眸子轉了轉,獨自一人向蘭走去。

「蘇暢!」冷斌欲攔住她,但一把抓了個空。

蘭盯著蘇暢,搭上了一支箭。

「其實你很溫柔的,對嗎?」蘇暢忽然開口。

「吭!」蘭瞳孔一縮,箭矢掉在了地上。

「你努力使自己表現得冷陌,可你的心自始至終都很溫柔。」蘇暢微笑著,「這騙不了人的。」

「你在胡說什麼……」蘭放下雙手,低下頭。

「無論是遊牧民族還是唯人教,凡是你經歷過的地方,都會讓你產生依賴感。」蘇暢說,「你以為你自己獨立,可還是不由自主地被身邊人左右情緒。儘管你每次都強裝鎮定,但實則壓抑很久了吧。」

往日堅強的蘭被蘇暢的話語穩準狠地刺中了內心。

正是。

生於北方的她自認為足夠冰冷。族長和家人,護法和執事,每一位親近的人,讓她隻覺得是生命的過客,他們的逝去,也讓她隻覺得是生命的必經之事。可當她獨自一人站在這南方時,落寞和孤獨,已經大雪紛飛。

原來自己一直在失去。經歷過幸福的蘭彷彿又墜回了那個從遊牧民族出走後的孤獨的歲月。蘭渾身顫抖,肩膀一聳一聳的。

孤獨是致死的疾病。

忽然,蘇暢溫暖的臂彎抱住了蘭。蘭猛地睜開眼,下顎已抵在她的肩上。

「我說錯啦,唯人教不會成為歷史,它永遠都在。只有教主上任,信徒眾捧,教會才叫教會,若是空空如也,才是逝去了不是?」蘇暢貼著蘭的耳邊,摸了摸她的頭髮,「我們還要向著明天,我還要陪你去尋找薩曼埃克,我們還要繼承你族長的意志。一起活下去吧。」

蘭愣神了一會兒,微笑起來,輕輕地抱住了蘇暢。

若問蘇暢為何一直這麼關心蘭……她自己也說不出。

或許是……這個人和自己……太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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