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奪鳳印》第91章 換子
邊關。因戰局瞬息萬變,軍隊又常拔營行軍,除卻朝廷八百裡加急的信件外,其餘的一應書信都到得艱難。
衛川直至六月才收到從京中寄來的信,攏共兩封,都已變得褶皺破舊。
這兩封信裡,有一封顯是家中寄來的,信封上是母親的名字。另一封的信封上則不見署名,他既不知寄信者何人,就沒急著看,先拆開了母親所寫的那封。
這是一封長信,母親絮絮地寫了許多京中之事,又關切他吃得好不好、受沒受什麼傷,所謂兒行千裡母擔憂,在信中可見一斑。
衛川讀得心下一聲嘆息,提筆認真寫了封回信,事無巨細都答了母親。還著重多寫了這幾次的大捷,有意將打仗寫得輕鬆,讓母親安心。
然後,他才開了沒有名字的那封信。
抽出信紙,他下意識地先看落款,想知道是誰寫的,可這信上也並未留名。
視線微移,他的目光移到那言簡意賅的正文上,再熟悉不過的自己令他瞳孔驟縮,短短的一句話讓他心底直顫。
「今生恐無緣再見,唯願君平安,勿念。」
此言何意?
似有恐懼鋪天蓋地地落下,讓他喘不過氣。他坐在那裡盯了這句話良久,仍回不過神,一些可怕的猜測在心底綻開,他隻得努力壓製,但越壓製就越禁不住地要想。
他想,她莫不是觸怒聖顏,被賜死了?
伴君如伴虎,服侍君王本就不是易事。而當今天子又早已因為他的緣故對她生出不滿,若她再沾染上什麼是非,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
他不由連呼吸都變得艱難,劇烈的不適蔓延向四肢百骸。他想了許久,腦中的神思才終於清明了兩分。他剋製住那些可怕的猜測,告訴自己她那麼聰明,必定無事。接著猛地從案前站起身,揭開帳簾,舉步而出。
「何天!」衛川沉聲急喚。
正在不遠處的篝火邊大口扒拉午飯的副將聞言忙起身,抹了把嘴,朝他尋來:「將軍,怎麼了?」
「你進來。」衛川轉身回到帳中,何天一頭霧水地跟進去,衛川問他,「你之前似是說過,你有個妹妹在宮中當宮女?」
「啊,是啊。」何天笑起來,「她在禦花園打雜,好像也沒什麼好差事。我若這次立了戰功,回去就求陛下放她出來,闔家團圓。」
衛川點點頭:「下次給她去信的時候,你幫我個忙。」
「什麼忙?」何天惑色更深。
衛川的出身他再清楚不過,若想和宮裡打聽什麼,自己去個信便是,何必來找他?
卻聽衛川道:「你問問她,宮中近來有沒有什麼新鮮事,各主位娘娘是否都安好,但莫要說是我問的。」
「這……」何天正想說這話問得奇怪,話沒出口,突然懂了,「將軍那個青梅竹馬……出事了?!」
衛川來從軍的緣故,他也知道一些皮毛。
「什麼青梅竹馬。」衛川鎖眉,「少打聽。」
「……哦。」何天應得沉悶,撓撓頭,不吭聲地走了。
衛川睇了眼他的背影,坐回書案前,沉悶地籲了口氣。
他復又拿起那封信看了看,心中五味雜陳。
他從軍已近一載,這是第一次收到她的信,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
他的視線凝在那行字上,讀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讓他更加不安。
不安之間,一股久違的念頭再度湧上心間,如夢魘般侵襲他、糾纏他,讓他無力自拔。
她曾跟他說,當今聖上並非明君,讓他另尋明主。
他那時就鬼使神差地想過,倘若天下易主呢?
衛川的神色愈沉,一股厲色從眼底逼出,過了許久才漸漸淡去。
他緩了口氣,將信紙裝回信封,再度站起身,走向炭盆。
近來中原應該已經很熱了,但邊關還涼著,帳子裡又曬不著太陽,總要點個炭盆才暖和。
他在炭盆邊半蹲下身,將信封一角觸及炭火,不過多時,火焰燃起來,跳躍著向上躥。
她寫的每一個字,他都會牢牢記得,但一個字都不會留下。
他知道該如何保護她了,不會再給她惹任何麻煩。那些年少輕狂時犯下的錯,他不能再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