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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鷹的榮耀》二百二十二,進軍
在和埃德蒙唐泰斯商討了之後,艾格隆修改了自己的戰略計劃,定下了「買下海黛,然後以她為傀儡和旗號,藉機進軍約阿尼納」的方略。

這就意味他們必須儘快利用時間,在進軍約阿尼納並且打出海黛旗號之前,先把海黛弄到手中,免得她被惱羞成怒的蘇丹給砍了。

在艾格隆心中,他還有另外一個隱憂那就是俄羅斯帝國。

自從他來到希臘並且打出旗號之後,俄羅斯帝國早已經是蠢蠢欲動,準備將解放希臘的功勛留在沙皇手中,為此他們一直在多瑙河和高加索邊境集中軍隊,如今箭在弦上,無論是梅特涅還是他,心裡都清楚,他們的進軍已經是迫在眉睫的問題。

既然如此,艾格隆接下來考慮問題的時候,就必須把俄羅斯帝國這個重大因素納入到視野當中,

趁著俄羅斯帝國還沒有親身下場,他已經為自己撈到了足夠多的勝利和聲望,接下來他可不敢奢望自己有這樣的好運了。

艾格隆當然不會知道,因為距離所帶來的消息滯後,他的消息已經落後於現實實際上,就在他同埃德蒙唐泰斯密談的時候,俄羅斯帝國已經在向巴爾幹進軍了。

而帝國上流社會公認的天才詩人普希金,此時也正在這支軍隊當中,追隨著如同潮水般的帝國大軍,親身體驗著即將到來的歷史大事。

本來,這位享有盛譽的詩人是沒有必要參與到軍事行動當中來的,他大可以繼續留在皇村享受奢靡的宮廷生活,並且得到沙皇表面上的尊重。

可是早已經厭倦了宮廷無聊生活的普希金,誠懇地請求沙皇賜予他參戰的榮幸,在他的誠意下,沙皇陛下終於恩準了詩人的請求。

於是,接下來他被安排到了伊茲梅洛沃近衛團,作為這支精銳部隊的一員,一起被調撥到了多瑙河沿岸的集結地。

根據計劃,在開戰之後,他們這支部隊將會隨著大部隊一起,越過瓦拉幾亞和保加利亞,直撲向君士坦丁堡的門戶阿德裡安堡。

按照宮廷的預想,如果足夠幸運的話,他們就繼續進軍,一路殺向光輝的羅馬首都;如果不夠走運,沙皇迫於歐洲列強的壓力不得不停止進軍,那至少他們也將沉重地打擊土耳其人,贏得輝煌的勝利也再一次讓沙皇成為歐洲的大救星。

經過了繼承皇位時那場血腥的十二月黨人風波之後,沙皇迫切地需要為自己贏得這樣的光環,以便向自己的臣民、以及整個歐洲,展示自己皇位的合法性。

對於帝國上層的想法,普希金早有耳聞,不過此時的他並不關心這些「國家大事」,他的整個心思,都已經放在了前線服役的種種見聞、以及對接下來的遐想當中了。

在這個深秋的早晨,普希金騎在馬上,迎著溫暖的陽光向著西南方向前進,而這條並不寬闊的馬路上,俄國軍隊也在略顯忙亂地前進著。

不遠處就是波光粼粼的多瑙河,只要越過那裡,他們就將進入到巴爾幹半島,也將開始他們榮耀的遠征。

行軍隊列長到了一看看不到頭,周圍的樹林已經被晚秋染成了橙紅或者昏黃的色彩,在風中搖曳生姿,猶如是那些揮舞著手絹為他們送行的女士們一樣,他放眼望去,在烏克蘭的曠野當中,到處都是軍官和士兵們戴著的各式帽子,刺刀猶如叢林一樣,閃耀著鋒利的寒光。

嚴整的隊列讓這支部隊似乎化為了一個整體,猶如是巨人的足跡一樣,勢不可擋地向著搖搖欲墜的土耳其壓了過去。

雖然他們的步伐如此有力,軍容又是如此肅殺,可是在這些軍人們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恐懼,

他們歡聲笑語,帶著充滿希望的眼神奔赴沙場,猶如自己只是在進行一場盛大的遊行。

普希金知道,他自己視線範圍內的軍隊,僅僅只是他所在的團而已,而在整條戰線,會有許許多多的團,數不清的步兵騎兵炮兵,會和自己一樣踏上征途。

這是偉大的俄羅斯力量!無堅不摧的力量!

儘管這位大詩人熱愛自由,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專製高壓的宮廷,但是當親身融入到這股滔天巨浪當中時,他也為自己是其中一員而倍感光榮。

俄羅斯帝國將為了解放東正教的同胞們而戰,向著君士坦丁堡遠征,他將親眼目睹這一切,並且如實地記錄它。

來到軍隊之後,雖然普希金主動要求承擔任務,但是上官知道這位大詩人在宮廷當中的名聲非同凡響,哪裡敢隨便使喚他?所以,上官給他安排了文書工作這樣他就不用直接上前線,在死神的鐮刀前碰運氣了。

普希金對此沒有怨言,他一邊默默地認真完成自己的工作,一邊每天都寫日記,記錄自己從軍之後的所見所聞,有時候他甚至還會抽空給團裡那些不識字的士兵寫家信。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是令人厭煩的事情,但是普希金卻樂在其中,因為他藉此觀察到了軍隊最基層的成員,了解到了每一個士兵的所思所想,以及他們的喜怒哀樂,這必然會豐富他的視野,也給他提供了數之不盡的寫作素材。

來到軍隊裡的時間雖然還很短暫,但是普希金驚喜地發現,相比於留在皇村時近乎於才思枯竭的狀態,此時的他簡直文思泉湧,無論是寫詩還是寫作都信手拈來所以他也時常暗自慶幸自己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好去處。

在秋日的涼風當中,普希金呼吸著原野中的清新空氣,心裡在默默地思考著自己接下來的詩篇。

突然,他聽到了從旁邊的一聲口哨。

「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我們終於進軍了,你感覺如何啊?」

不需要回頭,普希金就知道,招呼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好友鮑裡斯彼得諾維奇沃爾孔斯基,他也騎著馬跟上了自己。

他的這位好友,家族在宮廷當中相當顯赫,本人也深得上流社會的喜愛,正是因為有他幫忙,自己才這麼輕易地就被沙皇允許參與到這場遠征當中。

而且也正是經過了他的運作,普希金才得以來到他所在的伊茲梅洛沃近衛步兵團。

在普希金來到軍隊裡之後,因為之前沒有服役經歷,必然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所幸有這位好友時常多加照顧,他倒也沒有碰到什麼難題。

正因為如此,他心裡非常感謝好友這次的幫助。

「鮑裡斯彼得諾維奇。」他一邊說,一邊偏過頭看著自己的好友,「我感覺很舒服……前所未有的舒暢。」

「原來您竟然比一個老兵還要渴望戰爭!」鮑裡斯沃爾孔斯基又假作驚訝地吹了一聲口哨。

「不,我不喜歡戰爭,也不喜歡流血。」普希金搖了搖頭,然後又看向了遠處波光粼粼的多瑙河,「但是我喜歡置身於時代洪流的感覺,我能夠感覺到我們在創造歷史,屬於我們這一代人的歷史……1812年我太年輕以至於沒有資格去參與其中,但是現在,我終於可以把握時代的脈搏了,我們在進行一項偉大的事業。」

和平當然是寶貴,但是它必然會帶來平庸,然而平庸也是詩人的大敵,所以此時普希金反倒是有一種「有幸躬逢盛會」的感覺。

如果是無端侵略他國,剝奪其他民族的自由,他可能會心有反感;可是這次沙皇陛下出兵的目的卻是無比名正言順的,是一項有利於人類自由和解放的事業,詩人的心中對此也就沒有了任何反感無論沙皇陛下在其中有多少私心,普希金都無比支持希臘的獨立解放事業。

和偉大的1812年一樣,他們將會再度以解放者的身份踏上征途,將希臘從異教徒的暴君的手中解救出來。

「對於自由或者解放,很多人可能會有不同看法,我不做任何評價。」鮑裡斯沃爾孔斯基笑著回答,「我想要去尋找的是刺激和功勛,只有這些東西能讓我的血液燃燒起來,我只希望這些天殺的土耳其人們能夠多抵抗一會兒,這樣我就可以和我手下的兔崽子們多拿幾枚勳章了!」

普希金對此也只能苦笑不語。

不管怎麼樣,心思各異的兩個人,此時都置身於人潮所組成的洪流當中,向著宿命般的目的地奔湧而去。

遠處那開闊的河面,流淌著的是歷史的血液,命運正在其中激蕩翻滾,轟鳴著咆哮著,只等著從帝國降下的雷霆。

「你還萊希施泰特公爵感興趣嗎?」沉默了片刻之後,鮑裡斯沃爾孔斯基突然又問。

普希金對這個問題頗為意外,但是他很快點了點頭。

「確實還有興趣。你有什麼消息嗎?」

「那個小夥子真是讓人刮目相看!」鮑裡斯沃爾孔斯基策馬,靠得更加近了,然後放低了音量,「我告訴你一個消息吧不久之前,他帶著人打下了邁索隆吉翁要塞,並且接受了守軍的投降。」

「什麼?這麼快?」普希金略微有些驚訝。

雖然對戰爭本身並沒有多少實際認知,但是來到了軍隊之後,普希金也或多或少做了點功課,了解了一下希臘的地理和人文情況,再加上他對大詩人拜倫同樣也耳熟能詳,於是他當然也就明白了這個消息的意義。

「這就意味著他掃清了希臘西部的障礙!」片刻之後,普希金脫口而出。

「確實是讓人驚訝的成就。」鮑裡斯沃爾孔斯基促狹地眯起了眼睛,「所以你應該明白,為什麼上頭不允許他人傳播這個消息了吧?」

普希金立刻就明白了過來,為什麼自己的消息滯後了帝國根本不希望自己的士兵們知道,那個少年人獲得了多少殊勛。

自從他來到希臘之後,希臘原本岌岌可危的獨立解放事業迎來了令人炫目的轉機,以至於帝國甚至都沒有跟上形勢。

毫無疑問,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哪怕沒有俄羅斯帝國這場進軍,希臘也將在他的帶領和幫助下贏得獨立戰爭的勝利吧……

而這是沙皇和其他宮廷重臣所絕對不願意麵對的事實。

所以,沙皇命令自己的大軍提前進軍,也就是為了強行將勝利的桂冠據為己有。

一想到原本光輝奪目的解放事業,因為各方政治上的私心而被蒙上了如此多的陰影,一瞬間普希金頓時就有點泄氣。

「但願我們的勝利也足夠輝煌。」他只能幹巴巴地回答,「我相信我們可以摧毀蘇丹的大軍。」

「我也相信如此。」鮑裡斯沃爾孔斯基點了點頭,「但是,我的朋友,我們越是取得輝煌的勝利,就越是會遭受到那些西歐列強的憎恨,我懷疑最終他們會轉而希望萊希施泰特公爵更加成功。」

「這也是萊希施泰特公爵的打算吧!」普希金也恍然大悟。

他也看出來了,萊希施泰特公爵並不害怕俄羅斯帝國入場,相反他樂於看到歐洲列強因此而爭吵不休。

儘管看穿了他的圖謀,但是普希金的心裡並沒有任何的厭惡,反倒是有一種欽佩感。

「沙皇陛下打算把他怎麼辦?」普希金悄然問,「鮑裡斯,你們有沒有接到過什麼密令?」

「我很遺憾,沒有,至少我這個層級還沒有聽說過。」鮑裡斯沃爾孔斯基攤了攤手,「我想沙皇陛下和他的重臣們也對這個小傢夥感到頭疼。」

接著,他又笑著說,「如果他逃離之後,那些奧地利人宣布他是逃亡犯那就好辦了,可惜那些老滑頭沒有這麼乾!所以他現在是什麼?他現在還是哈布斯堡皇室成員,是所有人都承認的萊希施泰特公爵,甚至沒有任何人宣稱他在從事非法活動畢竟解放基督徒怎麼能稱得上非法呢?」

普希金也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所以沙皇陛下寧可暫時對他視而不見。」

「也只能視而不見了。」鮑裡斯沃爾孔斯基微笑著回答,「當然,如果萊希施泰特公爵本人不知好歹地自己撞上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這世上總會充滿意外,不需要沙皇特意下令對吧?不過我相信他不會那麼傻,他看上去挺聰明的。」

確實如此……普希金再度在心裡讚歎了一聲。

他發現自己越發按捺不住對那個少年人的好奇了。

世界上終究有人是註定與眾不同的。

如果能夠想辦法見他一見的話……

「好了,我的朋友,我們別管他了,等到今晚紮營,我們去好好喝一杯吧」鮑裡斯沃爾孔斯基提議。

普希金立刻答應了下來。

帝國軍隊階級分明,像鮑裡斯沃爾孔斯基這種軍官,他的行禮足夠裝滿幾輛輜重馬車,裡面有各式各樣的禮服,自然還會有魚子醬、乳酪點心還有必不可少的伏特加,普希金也樂於在行軍之餘同他好好分享。

這場進軍,將是一次愉快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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