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羿一巴掌按在臉上，有種不知該作何表情的感覺。

明明這說話的是那女子，結果她沒尬住，反倒是沈羿這個旁聽的人感覺有點尬住了。

「怎麼？小和尚，你不同意？」

青衣女子轉過身來，露出明艷不可方物的容顏，帶著似笑非笑的面容看著觀音殿門口的小和尚。

沈羿微微瞪大眼睛，直挺挺地看著那女子身後，在她轉身之際，他分明看到有模糊的身影一閃即逝，恍如鬼魅。

「······」

微微沉吟之後，沈羿果斷雙手合十，回道：「女子美甚，菩薩何能及也。」

這女子惹不起啊，還是順從吧。

何況她確實比菩薩要美，見到她的一瞬間，沈羿就知道自己果然沒被掰彎，還是喜歡女的。

那女子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刷拉一聲打開一把摺扇遮住嘴唇，剪水般的眸子眯起，「小和尚這麼會說話，以後十有八九會是個花和尚。」

在她說話之時，那背後的模糊人影再度浮現。比這女子高出兩個頭，但總體身形比例和女子相差無幾，彷彿放大版一樣。

「嗯？」

女子陡然輕咦一聲，那背後的模糊人影臉上出現一雙清亮的眸子，兩者同時注視著沈羿。

「你能看到我的神相？」

她細細打量著沈羿，像是要把這小和尚看出一朵花來。

「神相？」沈羿對這陌生的字眼表達驚奇。

「神魂外化之相，簡稱神相，」女子和那模糊人影同時看著沈羿，四道目光皆是透著驚異，「這是鍊氣士才具備的境界能力，武修雖是脫胎於鍊氣士，但因為修的是自身之炁，是以並無此相。此乃神魂外化所成，以你的境界，按理來說應當看不到才是。」

武修？鍊氣士？

沈羿繼續用生動的面部表情表達疑惑。

那女子正覺得這小和尚有趣，見狀，也不嫌麻煩，給沈羿科普道：「鍊氣士傳承悠久，惜乎門檻過高，非領悟天人合一之奇才而無法入門，以致於隨著時間流逝，逐漸有凋零之相。

直至千年前，有鍊氣士真武道君開武道之先河，立築體、開脈、食氣三境。後又在天山之上與各大高手共論武道，與會的魔君逆天唯我創化煞之境，妖道人創煉罡之境，苦天尊者創玄胎之境，真武道君再定天元之境，這才有了當今武道。」

「築體、開脈、食氣、化煞、煉罡、玄胎、天元，武道之初，遠不及同樣剛剛入門的鍊氣士，但勝在門檻低，境界分明，層層遞進。武修不修天地之炁，隻修自身之炁，不需天縱奇才，不需天人合一，只需薄有資質便可修鍊，是以逐漸取代了鍊氣士，成為如今的主流。」

沈羿大略聽之，大概算是明白了這鍊氣士為何沒落。

說來說去，就是一個普適性在作怪。鍊氣士入門就需天人合一，能跨過這道門檻的可說是萬中無一，而武道則是連街頭地痞都可能會兩手，有手有腳就能入門。

鍊氣士有遊神禦氣之能，通達天地之力，武修前期拉胯，但在中後期卻是完全能夠趕上。

當然，能不能走到中後期，還是得看個人的天賦、機運。

正是因此，如今的修行主流便是武道，那些開創武道七大境的前輩高人，也是成為了當世大派之祖。他們的大名，連沈羿這個小武僧都有所耳聞。

真武道君開創的玄天真武道流傳千古，乃是道門之首，甚至可說是正道之首。

佛門三寺祖師皆是師承苦天尊者，系出同源。

至於魔君逆天唯我，則是被魔道中人送上神壇，逢年過節都要拜一拜。

眾強之中，也只有妖道人神秘莫測，既未曾留下傳承，其本人來歷也是不為人知。

『這麼說來，這自戀的女人還是個天縱奇才嘍。』

沈羿悄悄打量這位「菩薩何能及」。

而那女子也在打量著沈羿，只不過她是光明正大地打量。

「小和尚，你境界才是開脈，卻能看到我之神相。也許······也是可入鍊氣之道的天才也說不定。」

話音未落，一道模糊的人影便出現在眼前，如玉如晶的手指已經點在沈羿眉心上。

轟！

耳中似是響起驚天動地的雷鳴，一股股冰涼的氣流自眉心流淌而出，周轉全身。

「這一指，便算是結個善緣吧。他日你若能天人合一，引天地之氣打開泥丸宮，可來京師玄清宮尋我。你這小和尚可不像是能安生的主，靈龍鐵剎這地方你呆不長的······」

聲音渺渺，似是從天外而來，漸漸遠去，-微不可聞。

不過沈羿已是無心去管那女子是否離去，他此刻感覺隨著眉心冰涼氣流的溢出，先前出現的莫名勁力再度從穴竅中遊走而出，和冰涼氣流匯合。

他的感知敏銳程度開始拔升，眼睛能看到空氣的流動，耳朵能聽到自身血液流淌的聲音、器官的運動，他能嗅到各種微不可查的氣味，能嘗到入嘴空氣所蘊含的種種古怪味道。

皮膚上的蟎蟲在爬動，令沈羿感到發自內心的噁心，思維像是海綿，不斷吸收著各種湧入腦海的信息。

良久良久，久到沈羿感覺自己快要發瘋了，他才突然從那個狀態中掙脫出來，像是溺水一般大口地喘息。

是本該如此？還是自己修鍊的《太陰屍解蛻形籙》又在作妖了？沈羿無從得知。

他感覺自己要是願意，完全可以再度進入那個狀態，但適才那種溺水般的感覺讓他下意識地迴避著這個想法。

『總感覺我越來越不像正常人了。』

沈羿心中自嘲一句。

這般情況下，他也沒心思去欣賞觀音像了。現在的他完全沒有世俗的慾望，比賢者時間的男人還要賢者。

在感覺呆的時間差不多之後，沈羿便出了觀音殿，準備回武僧院寮舍了。

回去的時候經過大雄寶殿附近，他遠遠看去，就見自己偷偷寫的大字報前已經站滿了人，一群光頭在太陽底下反射著耀眼的光。

什麼「月下裸奔」啊、「悄悄自瀆」啊什麼的在瘋狂傳播，深刻驗證了人的八卦心理無可避免，哪怕是出家人也無法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