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好奇，自是要追問。

「大伯，妖何以論好壞？」林淵虛心請教。

店家一愣，卻說出了一個十分淺顯，卻又讓林淵無可辯駁的解釋。

「俺是粗人，沒讀過書，也說不清啥好壞！」

「俺只知道，別管是人是妖，但是對俺好的。便是天下人都說他是壞的，俺也得堅持他是好的！」

接著，店家說出了一個具體的事例。

「三年前，范縣大旱，全縣都在鬧災荒。朝廷不管不顧，到處都有餓死人的事情發生。」

「俺們村雖小，卻沒一戶有人家餓死。便是因為山上的狐仙，借給了俺們糧食。」

「俺們住山腳，狐仙住在山腰。雖然離的近，但是，這狐仙非但不禍害俺，還時常接濟俺。」

「你說，俺能說妖是壞的嗎？」

「別的妖俺管不著，也不想管。反正，狐仙是好的！」

聽罷店家的解釋，林淵不由會心一笑，道：「大伯，你是對的！」

好壞本就由心定，既然他對我好，那我又何須管在旁人眼中他是好是壞。

大伯家中只有一間空房，林淵和嫂嫂只能住在一起。

當然，在大伯眼中，林淵和嫂嫂那是一對神仙眷侶，住在一起也無不妥。

雖是誤會，不過，林淵也懶得解釋，或許，也是不想解釋。

雖然睡在一間屋裡，但是，卻是嫂嫂睡在床上，林淵睡在地上。

在不是合適的時機，便是相互有愛慕之意，彼此也絕不會越過雷池半步。

是夜。

林淵睜開眼，輕聲喚了兩聲：「嫂嫂，嫂嫂，睡了嗎？」

在確定嫂嫂已經睡著了之後，林淵躡手躡腳的出了房間。

他準備上山看看，對於那位大伯口中的狐仙，他忒過好奇了。

雖是月明星稀，林淵卻也是目力過人，即便是崎嶇的山路，也是如履平地。

大伯說狐仙在山腰，林淵便一路往山腰走。

山腰之上，是一間破廟。

林淵站在破廟外，廟裡頭的讀書聲已經停歇了，從偶爾傳來了幾句聲音來看，裡頭似乎在教格物。

林淵小心的進入破廟當中，循著聲音來到正堂，只見一個人立而起的雜毛老狐狸，用爪子捏著粉筆在黑板上寫著什麼。

在下頭，則是一群盤膝坐著的小狐狸，約莫有十幾隻，以白色居多，偶爾有一兩隻黃色，紅色，以及雜色的。

小狐狸們都是正襟危坐，看樣子都是十分好學。

林淵定睛一看，黑板上赫然寫著6+1=。

看到這，林淵樂了，這狐狸不光是讀儒家聖典，居然還學習這些格物之學。

老狐狸寫完題目之後，一扭頭看到一個陌生的人類出現在面前，頓時嚇的一個哆嗦。

林淵見狀，連忙解釋道：「老先生莫驚，學生是過路的，聽到讀書聲一時好奇這才過來。」

老狐狸似乎也覺得林淵不是壞人，忙說道：「小先生可是有事，不知可否容老生上完這一堂課？」

林淵一笑，應道：「老先生儘管自便，學生也在一旁旁聽。」

林淵十年寒窗苦讀，人類教師的課沒少上，但是，這狐狸教師的課卻還是頭一回上。

「嘭！嘭！」

老狐狸用教鞭敲了敲黑板，朝著下頭的小狐狸問道：「這一題，誰會做。」

下頭的小狐狸一個個急的抓耳撓腮，卻是無人上前應答。

「老師，

昨個才教到三嘞！」

「你這道題俺們不會！」一隻小黑狐狸人立而起，口中卻是發出了稚童的聲音。

老狐狸似乎也察覺到自己這道題超綱了，伸手想要將6擦去，改換一個數字。

這時，林淵站出來道：「這道題，我會！」

說罷，沒等老狐狸應答，林淵上前在=後面寫了一個1。

老狐狸一看，都驚呆了。

這人，是來搗亂的吧。

「小先生，教學之事，可容不得玩笑！」老狐狸面色嚴謹，一板一眼的說道。

且不論學問如何，單單是從老狐狸這個教學的態度，就比不少人類教師要強的多。

林淵一笑，卻是對一群狐狸解釋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所以，我這個一，不是定數，而是變數。」

「它可以是一，也可以是任何數。」

「譬如，是7。」

說著，林淵在這1上又填了一橫。於是，1就變成了7。

聽罷林淵的解釋之後，老狐狸抬起頭，驚訝的看著他。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這是何等玄妙的話，這段話，可謂是老狐狸平生聽到最為玄妙的一段話。

老狐狸肅然道：「小先生大才，吾不及也！」

而後，老狐狸對一眾小狐狸說道：「下課了，你們去玩耍吧！」

待小狐狸們散去之後，老狐狸朝著林淵說道：「小先生打何處來，準備往何處去？可願在寒舍住上幾日？」

林淵倒也沒有隱瞞，回答道：「從呂縣來，準備去最北面。」

「住卻是住不得，我乃逃犯，怕牽連老先生。」

然而，老狐狸卻搖頭道：「小先生不似壞人！」

緊接著，林淵便將自己如何科舉落榜，痛斥許可權。如何被食人惡霸欺凌，被迫反抗逃亡的事情說了一番。

老狐狸聽的義憤填膺，憤憤然的說道：「錯不在小先生，錯在這世道。」

林淵一笑，卻也說道：「老先生看的明白，這世上卻是人不如妖！」

林淵與老狐狸一番暢談，居然不知不覺的天已經蒙蒙亮了。

林淵想著，再過些時候，嫂嫂該醒了。若是嫂嫂醒來看不到自己，多半又要擔心。

於是，起身朝著老狐狸告辭道：「老先生，我該走了，有緣再見。」

老狐狸一愣，旋即戀戀不捨的送林淵離去，送了老遠之後，老狐狸提醒道：「小先生，你說要去北方。往北走的話，過了范縣就是吳縣了。」

「你若是信的過老生，小先生還是繞開吳縣吧。雖然路程遠了些，但是好在安全。」

林淵不解，問道：「老先生，這是為何？」

老狐狸捋了捋鬍鬚，解釋道：「吳縣現在亂的很，哪裡出了一隻很厲害的蜈蚣精。每年都要找當地百姓要供奉，官府也拿它沒辦法，索性也就不管了，任由它禍害百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先生還是繞開為妙！」

老狐狸的話林淵是信的，不過，卻並沒有繞路的打算。

惡妖攔路，一刀斬了便是！

下山的路上，林淵想起今夜的遭遇，卻也覺得驚奇。有那麼幾分民間志怪故事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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