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好！」秦宙慌忙道。

他從客人手中接過，放在桌子上打開。

若細心觀察，會發現，他的手在不停顫抖。

這的確是一幅字，而且是一副繁體古字。

筆走龍蛇，張牙舞爪，看得人頭暈眼花。

額頭汗水流淌，秦宙整個人都懵了。

別說鑒定這玩意的真假，他連上面寫什麼都看不懂。

無奈之下，他隻好朝秦宇剛才的位置看去，卻愕然發現，那裏根本就沒對方的身影。

「老闆，我這幅字到底是真是假？能值多少錢？」

「這……」秦宙根本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不會是個新人吧？要不還是找個懂得人過來？」客人已開始懷疑。

秦宙硬著頭皮道：「懂，當然懂，我怎麼可能不懂。」

他能來德興典當行，完全是看秦宇面子。

不僅如此，和藍楓的實習生身份比，他可是正式員工。

一個實習生隨便出手都能賺幾十萬，自己一個正式工若掉鏈子。

那時丟人的可不止自己，還有哥哥秦宇。

想到這，秦宙的心忽然平靜下來。

他想起哥哥曾說的一句話：做人要有擔當。

更別說自己現在不僅有媳婦，還有孩子。

我是他們的天，再困難的事，也不能放棄。

忽然，他閉上眼睛！

秦宙記得很清楚，剛才哥哥說過，碰到這種事，懂得就看看，不懂就憑感覺。

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字畫上，十秒鐘後，他長吐出一口氣。

「你這字值8.8萬！」

此話一出，所有圍觀鑒定師都皺起眉。

之前秦宇的優秀表現，折服了所有人。

說心裏話，聽說他將自己弟弟介紹過來，大家還是充滿期待的。

哥哥都這麼厲害，弟弟再差又能差到哪去？

但現在，他們知道自己錯了。

這個叫秦宙的，完全就是個新手。

待人接物慌裏慌張不說，報價完全靠猜。

還8.8萬！

連8千都不值！

秦宙忍不住這幅字，這些人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這是張旭的狂草，名為《肚疼貼》！

草聖張旭，唐代著名書法家，和懷素並稱「顛張醉素」。

世人對張旭的了解，基本是通過杜甫的「飲中八仙歌」。

「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說的就是他。

當然，看過金老爺子《笑傲江湖》的人可能記得一個場景：

梅莊四友中的禿筆翁之所以答應和令狐沖比試，就是因為張旭的一幅字。

張旭的作品傳世極少，《肚疼貼》便是其中之一。

但這個《肚疼貼》指的是碑文，而真跡早就不知所蹤。

因此，只要稍微對張旭有所了解的人，根本不用看，就知道是假的。

可秦宙……

聽了秦宙的話，不僅鑒定師，連那位客人都愣了一下。

隨即，他道：「8.8萬？那我賣了。微信還是支付寶？」

聲音之急迫，生怕秦宙反悔。

秦宙一呆，剛想說你想賣，但我不一定買啊！

只是他張了半天嘴，還是沒開口。

價錢是自己報的，現在突然說不買了，好像不合適。

於是他拿出轉帳機……

30秒後……

叮，支付寶到帳8.8萬元！

是客人的手機鈴聲，

而且在收到錢的瞬間，對方一轉身，以堪比博爾特的速度，嗖的一下就沖人群消失不見。

秦宙……

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可能上當了。

果然。

金仲鱗開口道：「小宙啊，你做事前要多思考。特別是在不確定的前提下，話絕不能說太滿。

比如『可能是真的，但我需要再確認一下』或『你先稍等，我出去一下』等等。

然後你趁機去問你哥，或者我們也行。

雖然我們水平一般，但對一些東西還是有發言權的。」

其他人也跟著點頭。

秦宙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你們的意思是，我看錯了？」

金仲鱗道：「何止錯，簡直錯的離譜。知道《肚疼貼》嗎？」

「肚疼貼？啥玩意？」

金仲鱗：「……」

這時藍楓道：「忽肚痛不可堪，不知是冷熱所致，欲服大黃湯，冷熱俱有益，如何為計，非臨床！

《肚疼貼》全文共30個字，說的是作者突然感覺肚子疼，在不知原因下，想吃點大黃湯頂一頂。」

見秦宙還是不明所以，藍楓隻好道：「你買的這幅字，就是張旭的《肚疼貼》。

可目前傳世的《肚疼貼》只有碑文，真品早就不知所蹤。」

秦宙終於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這幅字是假的？」

「當然了，就算不考慮《肚疼貼》和張旭，你看這紙張、字跡，明顯有做舊的痕跡。

別說八萬八，八百八都不值！」

秦宙：「……」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全完了。

上班第一天，他本想好好表現，誰知……

這時，一個人影一走三晃的出現，正是秦宇。

秦宇揉揉肚子，有點不好意思：「抱歉，剛才突然肚子疼，蹲了躺廁所，又去拿點葯……你們這是怎麼了？」

「哥，我犯錯誤了。」秦宙的聲音響起，雖然沒哭出來，看其神色，除了委屈還有痛苦。

秦宇道：「犯錯誤？什麼錯誤？」

「我用八萬八買下這幅字，現在才知道它是贗品。」

秦宇哈哈一笑：「是嗎？那你想怎麼辦？」

典當行對鑒定師的考核，除了業績，還有錯誤率。

如果錯誤率較高，哪怕業績再好，也會嚴重影響獎金。

當然，人無完人，誰都會犯錯。

若不想把錯誤算進錯誤率，還有一個方法：自己把打了眼的東西買了。

聽了秦宇的話，秦宙沒多少猶豫就道：「那這幅畫我買了吧！」

秦宇轉頭看著眾人：「大家覺得呢？有異議不妨說出來，不要藏著掖著。」

為了防止鑒定師收到一件好貨，卻給出低評價，想買也必須經過全員投票。

通過了，出錢買下。

沒通過，直接計入錯誤率和損失的金錢，並從以後的盈利中扣除。

由於投票用的是實名製，大家只能實話實說。

因此，秦宙順利獲得購買權。

轉帳，交易。

看著空空如也的銀行卡，秦宙獃獃看著前方。

他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