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位只是吸入了過量的煙霧，再加上收到了一定程度的衝擊，陷入的深度的昏迷，但生命體征平穩，應該沒有大礙，最多也就是可能會有輕微的腦震蕩，救護車應該馬上就到，這位女士的傷勢比較嚴重，我先去幫忙了，你…節哀…」

這位路人醫生語氣急促的解釋完後，沒有理會明顯陷入悲痛中整個人呆住的鹿潞陸，急忙轉身投入了對陳靜雯的急救中。

鹿潞陸依舊呆立原地，沒有做出任何的回應。

他的視線裡，色彩正在一寸寸的褪去。

舉目四望，周圍的人群熙熙攘攘，每個人嘴巴一張一合，像是慢動作一般掠過眼前。

醫生的話語像是來自天外，遙遠而聽不真切。

其他人的議論聲則混雜在一起，攪得鹿潞陸的腦袋一團亂遭。

他衣衫襤褸，整個人身上掛滿了血跡和灰塵，一時間也沒有人敢上來問詢他的情況。

只是互相討論著剛才這個年輕人是怎麼一趟趟往返樓上樓下把這幾個人從火場裡撈出來的。

他現在灰頭土臉的，經過修鍊後身形也有了一定程度的變化，街坊一時間也沒人出他。

不過看著著火的房間，有人聊到這是鹿家，以及房子常年沒人住的事實。

「啊！陳會長你怎麼了！」

人群中擠出來一位穿著西裝頭髮梳的油光發亮的中年男子，吸引力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熟悉的聲音和稱呼也把鹿潞陸從自我的世界中拉回，來人正是協會的管家。

書畫家協會就在同一條街的另一端，事發到現在，濃煙滾滾飄蕩出很遠，總算是吸引了那邊的注意。

「你是…小鹿先生嗎…」

穿過人群來到除了醫生無人敢靠近的樓道口，管家有些遲疑的朝著唯一站立的人問道。

「是我…」開口後鹿潞陸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這聲音就像來自千瘡百孔的破風箱，彷彿喉嚨裡有許多零件在反覆摩擦，不似人聲。

「這…陳會長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一步步靠近後看清地面上幾人的慘狀，管家的臉色逐漸泛白，但還是強忍著吐出來的衝動問道。

「還好…應該沒有刺破內臟，等救護車來了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回答他的是跪在地上完成了初步施救的其中一位醫生。

聽到這話，管家明顯送了一口氣，哆哆嗦嗦地湊到鹿潞陸身邊問道：

「小鹿先生…這是發生什麼事了…陳會長迎來總會的劉會長後就說要去你家一趟…現在這是…」

張了張嘴，鹿潞陸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說起，最終只能講述爆炸的源頭：

「我家裡的煤氣罐炸了…雯姐當時離得很近…」

管家瞳孔微縮，抬頭看了一眼還在往外冒著濃煙的樓頂窗口，正想再繼續問一些細節，就聽到嘹亮的警笛穿破人群嘈雜的討論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

消防車、救護車和警車同時到達。

山陰是個小城市，消防站、市醫院和警局基本上都在市中心那一小塊。

最先停住車並衝出來的是消防員。

「裡面還有被困的群眾嗎？」第一個跑下車的消防員朝著門口大聲問詢道。

「剛才這位少年把地上這幾位救了出來，不知道裡面還有沒有。」一旁有熱心的大媽回答道。

聽到這話，消防員小跑到鹿潞陸身旁，皺著眉頭問道：

「你沒有任何的防護措施，自己跑出來就夠了，

怎麼還回去救人？就這麼愛逞強嗎？裡面還有其他人在嗎？」

「他們都失去意識了…我不帶出來的話也許…」鹿潞陸被消防員撲面而來的一頓指責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問你裡面還有沒有其他人！」消防員打斷了他的解釋，追問道。

「發生爆炸的是我家，家裡沒有其他人了，至於樓裡的其他房間，我不清楚…」

聽到答案後，消防員小跑回去，指揮升起雲梯開始滅火，另外有兩名穿戴完整防護服的隊員衝進了煙霧繚繞的樓道，開始挨家挨戶搜查是否有遺漏。

救護車上衝下來的急救醫生很快把地上四人抬到車上，管家表情複雜地跟鹿潞陸打了個招呼後，跟三位路人醫生一起，一人一輛車很快離開了現場。

這時兩輛警車上的人也全都下來，一組人開始詢問起周圍的群眾，還有一隊人徑直朝著單元門口獨自站立的鹿潞陸走來。

「小鹿…你家裡真是…多災多難…」來人正是遊凱榮，對於如此頻繁的因為各種不同的案件與鹿潞陸相見也頗有些無奈。

不知道怎麼接話的鹿潞陸選擇了沉默。

稍微緩過來一點的他，至今都沒能想明白那個煤氣罐到底是怎麼恰好就在被發現的那個時候爆炸的。

至於煤氣罐怎麼出現在家裡的，倒是不用猜測，比較諾亞都配有大門鑰匙，這個家裡又長期沒有人居住，找機會放個煤氣瓶進來還不容易。

難道禁物還有能全程式控制製爆炸發生的能力？

不過，這些疑問都不重要了。

秦健安死了。

這個剛見面沒多久，甚至話都沒聽到幾句的大叔，第一次看到墨鏡下的臉，卻永遠不會再睜眼。

就在他們討論完對付諾亞的計劃，就在他展露出了處理禁物的天賦的時候，就在去廚房探查異常的時候，剛好發生了爆炸。

這是諾亞在警告我們嗎？

鹿潞陸不知道。

見他情緒低落，遊凱榮拍了拍他的肩膀，去警車上拿了一聲便服丟給他讓他換上，然後也去找其他人詢問事情的經過。

在消防完全滅火和搜查之前，警方也只能做一些簡單的問詢，等確認案發現場安全後才輪到警方進場搜證。

幾分鐘後，火勢被完全撲滅，樓道裡鑽出兩位消防員，其中一人背著穿著粗布麻衣的老人。

居然真的有人被困住了！

不常在這裡住的鹿潞陸也認得這位老人，是小時候就住在樓下的李爺爺。

從周圍人的閑談中，鹿潞陸才知道李爺爺的老闆年初的時候剛走，目前家中只有他一人獨居。

子女曾提出過接他去各自家裡輪流住，方便照顧，還能讓他在還走的動的時候到處看看，享享福。

結果李爺爺不捨得家裡的一切，執拗的留在這間老房中，子女只能給他請了護工。

但李爺爺不喜歡，最終還是被辭退了，老頭子執拗的認為自己身體還硬朗，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也不想讓子女多花這筆錢。

誰知道竟然糟了這樣的罪。

鹿潞陸聽著周圍的議論聲，愈加的沉默了。

遊凱榮向準備撤退的消防隊員們確認樓內已經基本安全後，招呼了一隊人馬進樓搜證。

他自己走向樓道口的時候看到了從頭到尾一直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鹿潞陸，猶豫片刻後還是邀請他回家看看，順便也能輔助搜證。

喊了好幾遍，鹿潞陸才緩緩抬頭朝他看來。

遊凱榮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那雙一雙怎樣的眼睛。

失焦，失神，孔洞，迷茫，死寂。

好在，很快，這眼神重新靈動了起來，這也讓遊凱榮止住了後退的腳步。

鹿潞陸點點頭，邁開腳步在遊凱榮之前再次踏上了樓道內的台階。

頂樓，鹿家。

爆炸中心的廚房一片狼藉，到處散落著各式各樣的碎片。

地面上流淌著散發著刺鼻氣味的黑水，靠近馬路側的廚房和餐廳裡一部分完整的傢具在被水沖刷過後看不出絲毫被炸過的痕跡。

客廳、兩個臥室裡除了一些被燒毀的衣物之外，那些傢具上蓋了一層厚厚的黑灰，像是下了一場黑色的雪。

最離譜的是，茶幾上那幾張水彩畫都沒有被完全燒毀。

每一張紙都被燒得不規則，留下了一圈焦黑的邊，但留有水彩的畫作部分卻都被保存的很好。

遊凱榮一進門就聽到收下的隊員輪番彙報而來的異常情況。

這是他見過最奇怪的爆炸現場，捏著額角正十分頭疼的他看到鹿潞陸想提線木偶一般在各個房間內走動，內心一動。

他想起了王德芬案件中那顆奇怪的水晶球，以及鹿潞陸當初神神秘秘的讓他不要再管。

這讓他隱約把握到了什麼，頓時更加頭疼了。

房間內異常堅挺的各式傢具在鹿潞陸第一次返回救人的時候確實也被短暫的驚了一下。

但很快就釋然，畢竟這個家裡可到處都是『魂物』，水火不侵是他們最基本的特性。

想起之前華無名和劉會長的科普，失神晃蕩了半天，在聽完了其他人的彙報後，鹿潞陸走到了皺眉苦思的遊凱榮身旁問道：

「遊隊長，可以借一下手機讓我打個電話嗎？」

「當然可以。」見他終於開口說話，遊凱榮反而鬆了口氣，正好還能轉換一下思路，關心道：

「小鹿你還好吧…如果需要的話，我有認識的心理醫生還不錯…」

「沒事，遊叔，我沒事。」鹿潞陸扯了扯嘴角，拉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然後一邊輸入電話號碼，一邊勸道：

「遊隊長，這兩天辛苦你了，總是為與我有關的案件奔波，我不想把你也牽扯進來。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我遇到的事情並不屬於警察局管轄。

「我會叫專業的人過來接手這個事情，你們保護好現場就行…」

遊凱榮還以為他是因為之前黃局的事情本能的不信任警局，有些無奈也有些生氣，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就看到他撥通了電話，只能壓下心中的不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