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潞陸哪見過這個場面，但這又是性命攸關的事情，讓他不得不盯著池黎的身體看。

克服了最初的心裡不適後，鹿潞陸端正了自己的態度，用一種探索和學術的態度看待暴露在外的身體內部。

這種直接觀察身體肌理和器官的機會，對於不是醫學生的其他人來說，是非常難得的。

神魂內視的時候，那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身體內部彷彿化作一個微縮宇宙，不同的器官宛若一顆顆巨大的星球。

神魂視角之下，血色並不會顯現，血管和肌肉纖維也近乎模糊不可見。

整個身體內部原本存在的細節全都被某種神秘的力量罩住，就像蓋著一層灰濛濛的蒙版。

心神沉入之下，只有和能量有關的部分清晰明了。

此刻這般赤裸裸的觀察一顆心臟的復甦，讓鹿潞陸有了更多的思考。

他似乎有些明白，能量是如何作用在身體上，最終改造身體的。

由於諾亞將藥劑完全堵塞在心臟附近，於是單就這塊區域的身體活性在恢復，暗沉的血液逐漸化凍，開始流淌。

與之相對應的，是身體其他部位，越來越蒼白。

心臟周圍無數細小的細胞展現出驚人的活性，以遠超正常的速度進行著生長和分裂。

原本斷裂暗沉的機體，在藥劑力量的推動下，有越來越多的細小枝丫鏈接到心臟斷裂的各個切面上。

盯著這幅場景看了一會兒，鹿潞陸生出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借一台顯微鏡來，從微觀的角度觀察究竟發生了什麼。

隨即，鹿潞陸就想到，現在他的眼睛已經是進化過後的。

隔著遙遠的距離都能夠看的一清二楚，說明他此刻的眼球已經可以和那些焦段特別長的萬元鏡頭想媲美。

那麼，反過來考慮，他是不是也能做到微距方面的觀察呢？

雖然不是很明白身體素質進化的原理，但想來不會像換個鏡頭一樣那麼簡單。

照常理來說，身體的提升都是全方位的。

就跟健身很難隻單獨練到一塊肌肉一樣，就算是所謂隻練腿的動作，多少也會帶到一些核心。

此刻也許是諾亞堵住了能量的逸散，亦或是所有的力氣都集中到心臟附近的修復上。

被鹿潞陸按住的池黎上半身的掙扎程度，從一開始的逐漸加強，已經再次放緩。

此刻他除了將手輕輕搭在身上以防萬一之外，並不需要做其他事情。

正好可以放心觀察一陣子，滿足好奇心。

集中精神之下，鹿潞陸視野裡看到的景色不斷放大。

這種感覺有些奇妙。

尺度的改變，將清晰與模糊對換，血腥緩緩褪去，微觀的世界在鹿潞陸眼裡展開。

他看到了細絲般晶瑩通透的細微形狀在一片赤紅中散發著微光。

看到一個個細胞被拉長，分裂。

看到不同的組織結構呼嘯著鏈接在一起。

看到心臟表面的死寂破敗逐漸被新湧入的細胞組織取代。

距離拉近後，一切都是如此的美輪美奐。

忽然，視線有節奏的振動起來。

鹿潞陸的雙手再次感受到了池黎身體傳來的反抗力量。

分心之下，他一個控制不住，就退出了微觀視角。

只見那顆心臟正在有力地跳動的。

全新生長出來的血管中正在被全新誕生的血液逐漸填滿。

胸口被撕裂的巨大傷口也有少量肉芽長出，

但裡徹底癒合還有很遠。

諾亞也是長舒一口氣，畢竟也是第一次使用這款藥劑。

好在，效果並沒有讓他失望，對鹿潞陸說道：

「鬆手吧，藥劑的作用已經過去了，接下來就需要醫療的介入了，雖然人是救了回來，但免不了在病床上躺一段時間。」

「能救回來就已經很好了。」鹿潞陸倒是已經感覺到十分慶幸。

放開雙手，緩緩起身，隨著視線從胸口那一片區域離開，池黎身體的其他部位再次出現在鹿潞陸視野範圍內。

這讓他剛放鬆下來的身體再次緊繃。

指著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的四肢、滿是褶皺的臉，還有那不知何時變得花白的頭髮，鹿潞陸質問道：

「讓他怎麼一下子老了這麼多？」

諾亞確實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一邊招呼那邊總算處理好亞當傷勢的醫療人員過來接手池黎的救治工作，一邊無所謂地向鹿潞陸解釋：

「這個世界最基礎的自然定律，能量守恆，你是知道的吧？

「心臟再生這種事情，你不會一位單憑那麼小一支藥劑就能夠提供足夠的能量吧。」

「那他這部分能量還能補回來嗎？」理是這麼個道理，但鹿潞陸依舊覺得血虧。

尤其是看到那邊的亞當在簡單救治後，補上了胸口不算大的缺口，依舊能獨自咬牙坐起的時候，更是替池黎感到不值。

聽到這個問題，諾亞略微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坦誠相告。

主要是不想讓鹿潞陸剛剛才有點改觀的態度再次轉彎：

「這個藥劑的主要作用是激活身體本身存在的能量，將原本就屬於本身的機能用於修復自身，效果也會比較好一些。」

略微消化了一下諾亞這句話的信息，鹿潞陸眉頭皺的更深：

「這不是就是以透支生命為代價換來心臟復甦嗎？」

諾亞奇道：

「可是不這樣做，他就要死了，現在雖然透支一些，但他起碼還活著啊。」

兩人對話的聲音並沒有刻意掩蓋。

在場多的是聽力強化過的修鍊者，再加上他們一直都在注意這邊，自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聽到這些對話，兩國人民其實都有不服。

米國的修鍊者知道了諾亞將自己的報名藥劑用在無關緊要的池黎身上，直呼不值得。

而華國的修鍊者看著依舊躺在地上，手腳萎縮，滿頭白髮的池黎，更是悲從中來。

除了衛崗，在場還有兩位靈師也是池黎的學生。

看到導師被傷成這個樣子，而罪魁禍首都要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了。

兩人頓時怒從心中來，對視一眼後，從兩個方向朝亞當衝去。

他們見不得亞當就這樣安然無恙。

亞當的不理智，憑什麼需要池黎老師用自己的壽命來償還。

既然池黎現在成為了這個樣子，那麼他們作為學生，要將老師好心避開的致命傷，再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