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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岡小姐和幸村先生》第191章 一百九十一之型
等富岡純夏後背傷勢差不多痊癒後,兩人第二天就回神奈川了。

現在能為他們開車的司機只剩下了赤西一,男人坐在駕駛位,一路沉默不語,因為他知道即將到來的結局。

汽車最後緩緩停在了墓園門外,穿著黑色西服的男生手捧著兩束白菊,從車裏牽下一位同樣穿著身黑色衣服的女生。

下車後,富岡純夏雙手緊緊抱著那隻小小的檀木盒子,對著車裏的男人輕輕鞠躬:「多謝。」

赤西一鼻樑上架著墨鏡,讓人看不清此刻他的神情,只聽他回道:「現在時間還在早,我去辦點兒事,電話聯繫。」

也未定個具體時間,他直接轉動方向盤揚長而去。

望著遠去的車影,幸村將手輕輕搭在了富岡純夏的肩頭上:「我們走吧。」

為酒井優下葬這件事富岡純夏並沒有找其他人幫忙,而是一個人悶頭將全部活幹完了,幸村知道她心裏含著愧疚,所以全程未多嘴也沒插手,安靜站在旁邊替她打著下手。

富岡純夏特意選在埋葬酒井英子的這個墓園,她將酒井優的骨灰盒埋在了她的旁邊,母女團聚,也算如了老人半個心願。

沉默的雙膝下跪,她將純潔無瑕的白菊放在兩人碑前,然後就這樣一直低著腦袋,像是在道歉。

突然,她身側傳來一道膝蓋觸地聲,富岡純夏扭頭一看——幸村也跟著跪在了墓碑前。

她急忙攔住人:「你跪什麼呀……」

幸村笑道:「再加上我這份懺悔,你心底可不可以少點兒難受?」

富岡純夏被他的話弄得鼻頭一酸:「什麼啊……」

骨節分明的大掌落在了女生腦袋上,幸村揉了揉她的頭髮,然後收手擺正自己身子,直視著對面墓碑,目光堅定。

「這裏可葬著兩個人啊,你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

"其實,其實這裏有三個人……"

富岡純夏想到了最初時自己答應過原主的承諾,看著老人的墓碑,她眼框中又翻湧上了水珠,「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的姥姥。」

這些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流淚的次數比之前好幾年加在一起都多,富岡純夏一邊唾棄著自己突然的「矯情」,一邊又心安理得的讓幸村給她擦眼淚。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富岡純夏眼神黯淡,「不,是我害了酒井姥姥,她本該安養晚年,壽終正寢的……」

獵鬼人這份職業所帶來的危險性,遠不止表面上這麼簡單,富岡純夏覺得當初自己就不應該回神奈川找酒井優,不僅什麼忙都沒幫上最後還害了人家。

躲開幸村的手,富岡純夏胡亂將眼淚擦乾,安靜的注視著照片裡笑得溫柔的老人。

這一年間裡,彼此生活的點滴滴,像是海綿團樣充滿了她整個心頭,好似自我安慰般,富岡純夏自言自語的說道:「今天過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這句話聽得幸村滿是五味雜陳,他的胸口忍不住一抽一抽的疼,喉嚨都為此有些發苦。

此刻,富岡純夏並沒注意到這邊人的異樣,她眨了眨自己發澀的眼睛,努力平復好心情,不過即便如此,她說話的聲音裡還是帶著些許哭腔:「幸村,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現在又不叫精市了?」幸村不慌不忙的回道,「非要報答請記住那天對我的承諾,要是食言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他還重複性的多添了一句:「絕對不會。」

富岡純夏:「……」

也不知是不是墓地過於冷清的原因,衣著厚實的她莫名感到背脊一涼,脖子也跟著冷颼颼的,富岡純夏盯了好幾眼幸村,在發現對方已經開始專心致志祭拜老人後,她便沒再多話,也認真祭拜起來。

太陽從天邊一角緩緩初升最後西落變黃昏,冬日的陽光並不灼熱,反而只會給人帶來無盡暖意。

從墓園出來時,兩人膝蓋都跪得有些泛青,他們安靜的站在路邊等待赤西一開車過來,奇怪的是明明說好電話聯繫,但如今沒有人願意拿出手機聯繫他。

富岡純夏望著雲朵飛揚的藍天,突然說道:「我們就這樣走回去好不好?」

幸村朝她伸出右手:「願意至極。」

熟練的十指緊扣,兩人肩並著肩,像日常散步般慢慢往城區走去。

海鷗長鳴,微風吹動著海平面,揚起一波又一波浪潮,空氣中還夾雜著海水的濕意,暖金色的霞光照射在兩人頭頂之上,在地面拖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路上有不少穿著各自學校校服的學生,結伴嬉戲,路過此地,當看到兩人手拉著手走在一起後,有些不懷好意的人便開始與同伴小聲嘀咕起來。

「立海大附屬的幸村君誒,長得好帥,他旁邊那個女的不會就是富岡純夏吧。」

「除了她,誰還會臉上有那種醜不拉幾的胎記啊。」

「所以幸村君到底看上她哪兒了啊?居然還和她在一起了。」

「可能夠那啥吧,畢竟看著也不像是什麼正經的人,你懂得,嘻嘻。」

……

好巧不巧,富岡純夏和幸村的聽力都非常好,就算對方與他們之間隔了有段距離,這些不堪入目話語還是被兩人聽得一清二楚。

幸村當場震怒:「胡扯!」

「等等——」富岡純夏一把拉過準備上前和這些人理論的他,「不用管他們的。」

外人或許都會因為外貌認為他幸村精市是個好脾氣,可但凡他身邊親近的人都會知道他真正的性格該是如何,往難聽點兒說就是典型的有仇必報。

「他們有什麼資格說你!」

「他們說的又不是我啊。」

來到這個世界,富岡純夏聽到最多的就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雖然有時候聽著確實不爽,她本人也會當面去糾正她們的說辭,但現在正處時間寶貴的時候,他們沒必要和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浪費時間。

女生兩臂真要發起力來,饒是幸村這種日常訓練有素的運動員也反抗不了。

就這樣,富岡純夏硬生生將人給拖走了。

「簡直不可理喻!」

即使兩人最後即將步行到家,幸村都還帶著余怒,如果沒記錯,那幾人身上穿的就是隔壁市某個中學的校服,他記住這些人了!

就在這時,富岡純夏在踏進院子大門前停下了腳步,望著高高的鐵欄架,她說道:「幸村,你進去吧,我在東院那邊等你。」

幸村頓時收緊了她的手,不可置信的問道:「為什麼?大家都還在等我們回去吃飯呢。」

富岡純夏朝他搖頭:「我就不去了,我現在已經不適合再去了。」

再去,她就會害怕開啟原二檔了,那個家對她而言又是一個溫暖的避風港,她其實是一個很貪心的人,要是後悔了那可這麼辦!!

兩人就這樣站在門口停留了很久,隨著天邊最後一點兒彩霞被大地吞沒,幸村鬆開了手,一言不發的自己進了大門。

心裏還殘留著男生未帶走的氣息與溫度,富岡純夏手指緊緊蜷縮成拳,繞著外圍的牆壁,找到合適的位置,像以前一樣輕車熟路的翻了進去。

步入冬日,整個花園冷清了不少,也不知是氣候不對還是心情作怪,今日的藤椅坐著尤為的冰冷。

富岡純夏輕搖藤蔓,木椅在空中微晃,她抬頭看著暮色濃重的天空,獃獃凝望,直至薄雲縫隙裡的弦月漸明,朝大地探出一抹朦朧淡影。

夜風忽忽刮過耳畔,凍得女生耳墜都泛起紅意,不過她好似不知溫度般,依舊保持那個姿勢,一動不動仰望著灰空。

「真可憐啊,一個人坐在這裏,在看什麼呢?」

赤西一不知什麼時候溜進的花園,還未靠近,富岡純夏嗅到了他身上傳出的若有若無煙草香。

她記得這個人之前好像並不會抽煙,帶著疑惑,富岡純夏開口詢問道:「你為什麼抽煙?」

「真是狗鼻子啊,我那麼小心翼翼都被你給聞出來了。」

赤西一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將鼻樑上的墨鏡拿下放在胸兜前,和她對視,「幸村怎麼會把你一個人放在這裏?他人呢?你倆個也真是的,都說了記得給我打電話,還好我聰明找得到地兒。」

富岡純夏不輕不重撇了他一眼,沒有回話。

赤西一:?

突然間,他瞪大了眼睛:「你們不可能這時候又吵架了吧?!」

他像是隻吃到瓜的猹,一下子在草坪上竄得老高,「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會又因為第幾檔位的事情吵起來了?!可我記得你們當時不是都已經商量好了嗎?!」

富岡純夏瞪他:「你很煩。」

「喲,被我猜中了,讓我來看看啊……嘖——」

赤西一摸著下巴,將富岡純夏從頭掃射到尾,很快就猜出了其中原由:「搞了半天你沒去吃飯啊?最後的晚餐都不去?」

富岡純夏目光陰惻惻:「那你的最後晚餐呢?」

明白兩人實力上的差距,赤西一默默朝後小退,盡量逃離被攻擊的範圍。

「我肯定吃了啊,不吃才是傻子吧,這死也不能做餓死鬼啊。」

富岡純夏將手慢慢搭在了旁邊劍袋上,「好心」為他提醒:「大家不會死。」

「好的,不是死,是回爐重造,那和死有什麼區別嘛!呀——君子動手不動手的!富岡你幹什麼!」

看到袋子裏已經露出刀柄,赤西一立馬認慫,「剛剛開玩笑的開玩笑的,不要這麼緊張嘛,我是看氣氛太冷,過來逗你玩的。」

富岡純夏冷笑:「噢,逗我玩?」

赤西一:「……祖宗你就饒了我這次行不行……」

「噔。」——才露鋒芒沒多久的藍刃又被主人收回了鞘裡。

富岡純夏將日輪刀抱在胸前,把頭扭到一邊,表示不想再看這個就沒個正形的男人。

赤西一望著她後腦杓,尷尬擾頭:「是我錯了還不行嘛,我道歉,怪我多嘴,不過你為什麼不和幸村一起回去啊?反正他奶奶也知道你們兩個的事,你怕什麼。」

富岡純夏都懶得和他解釋,她不去原因其實很簡單,確實是怕,不過

怕的是自己對這個選擇後悔!

在做出這個選擇後,除了最理想的勝利,她甚至有可能連失敗會造成什麼後果都不知……

畢竟她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

「我說你們啊,就是……」

赤西一忍不住在旁邊為她解剖現在這個感情難題,彷彿他身經百戰般,說出的話來頭頭是道,有理有據。

最後富岡純夏覺得他實在太吵耳朵了,於是轉身一問:「你談過?很有經驗?看不出來。」

赤西一:……最後一句幾個意思!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瞧不起誰呢!

他正想反駁,結果對面女生像是聽到什麼動靜般,一下就站起身,目不轉睛盯著不不遠處的小石子路。

一高一矮,從昏暗燈光下逐漸顯露身形——是幸村帶著幸村智枝過來了。

「孩子,你怎麼不回來吃晚飯啊。」

果不其然,幸村智枝見到人的第一句話就是在詢問這個問題。

富岡純夏面容一僵:「我不餓。」

「不行啊,再餓也得吃飯啊,要不然身子都得垮咯。」走近後,幸村智枝伸手摸了摸她的兩手,「哎喲,站在這裏多久了啊,手也這麼涼,走走,我們先回去吃飯。」

「不用了——」

富岡純夏拉住了她的手臂,發現自己有些過於用力後,立馬鬆開了手,乖乖站在一邊,「智枝奶奶,我們還有事要做,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說到這兒,她忍不住將目光挪向老人身邊的高個男生。

幸村應該與她說明過情況了,所以現在的幸村智枝臉上,眾人明顯看出了她的不同意:「你們——唉!這樣做,也太冒險了!哪能有這種事發生啊?!三十年,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富岡純夏並不打算遮掩事實,直白說道:「如今只有這一線生機了,我們已經別無他選。」

「……命運啊。」

老人一聲長嘆,不知嘆出多少無奈,驀然間,她兩眼也泛起了點點婆娑,「當初……我就不該把那株花給拿回來!」

幸村急忙扶住情緒有些激動的她,結果沒想到被人躲開了。

「不用管我精市,說來說去,造成這一切其實是我,那葯是我給你喂下的!」

幸村無奈:「可如果沒有它,我在三歲就死了。」

兜兜轉轉,說白了還真就應了兩個字——命運。

這世上並沒有誰對,也沒有誰錯,冥冥之中,有些事情在不經意之間就已定下了結局。

幸村把鏡屋裏所有的食人鬼都通通放了出來,不得不說,七個怪物排排站在自家花園裏,這一幕對幸村智枝的衝擊力還是不小。

當她看到七人中那抹自己熟悉的身影后,忍不住向前了一小步,朝人頷首:「好久不久,椿小姐。」

椿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以後都不會再見面了,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是嗎?」幸村智枝有些勉強的笑了笑,「但願如此吧,但願這世間會因此得到應有的安定。」

對與津崎海鬥身體裡的換血工作,早就被已提前完成,那麼現在問題來了,誰去第一檔位殺死他的第一顆心臟?

椿自告奮勇向前一站:「我去。」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幸村,「富岡純夏去不了,我可以去,我有能力殺死他。」

赤西一立馬反對:「不行,食人鬼殺食人鬼,怎麼殺?開玩笑呢!」

「讓富岡純夏把日輪刀給我不就行了嗎?!」

「那我不同意,這機會只有一次,怎能給你啊,開玩笑。」

椿怒目瞪著他:「你——」

「不用爭了,一檔位我去。」

幸村向富岡純夏深出了手,「夏夏,把刀我吧。」

富岡純夏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將刀遞給了他:「小心。」

幸村朝她一笑:「沒事,很快的。」

他說得沒錯,確實挺快的,隨著他與津崎海鬥消失又出現,整個過程沒超過一分鐘。

富岡純夏看到了昔日鬼王空蕩蕩的一處心房,除此之外,幸村整個右手上也佔滿了對方的紅血。

他率先在自己眉心重重抹下一記紅,然後依次向幸村智枝、椿、富岡純夏、赤西一還有黑川切平抹上。

在準備消滅津崎海鬥第三檔位的心臟時,赤西一二話沒說直接拔劍率先出擊。

刺完後,他跑到已經無意識,兩眼放空的黑川切平面前,仰頭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蠢貨,還是我贏了,哈哈哈哈……」

一、三心臟已經消失,如今就剩下了那最關鍵的唯二。

這時,幸村才將日輪刀遞給了那個在旁已經期盼已久的女人。

「最後一步,交給你了,椿。」

二檔位與原二檔位差不多要同時開啟,三十年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只有椿以及幸村智枝。

但幸村智枝根本不可能有能力殺死津崎海鬥,所以這件事只能由椿去完成。

「你——」

因為這一步太過重要且關鍵,幸村遲遲未能下達命令,他的內心就像在天人交戰般徘徊不定。

富岡純夏一把緊握住他的右手,同樣也無比認真的看向椿:「我知道你想救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想報仇,你親手想殺了津崎海鬥。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我的眼睛可以看穿萬物,這不是玩笑,想必你應該有所領會,如今事實告訴我,無論如何,最早回去的時間只能到三十年前,椿,我不知道你最後到底有什麼想法,但現如今大家的命運在你手上也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拜託了。」

女生的腰肢如同風中柳絮,輕輕一折便是標準的直角。

椿是聰明人,當然知道她說這些話有何用意。

第一次拿到日輪刀,不得不說,確實有點兒重量,但椿並不認為自己拿不起。

「你的眼睛應該告訴過你,重啟之後沒有人會知道結果,所以……你求我也沒用,開始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說完,她居然還開心的整理起自己的衣裝和髮型,看著像是即將遠赴什麼重要宴會。

「等等!」

發完瘋的赤西一聽到她們說這話那還得了,當即便插在中間表示反對:「幸村幸村,我們還是換個人吧,我還是可以找得到一些三十年前的老隊員的。」

椿嗤笑:「就你們那群廢物能幹什麼。」

「嘿你——」

「赤西先生。」

幸村打斷了他們的爭執,他態度很堅定的說道:「我相信她,這件事只有她能去做。」

椿紅唇一勾,朝赤西一莞爾一笑,把得意展示著淋漓盡致。

赤西一:……

「準備好了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幸村忍不住收緊自己右手,那裏,兩個人的手都在不約而同的顫抖。

「三,」

「二。」

「一。」

「血鬼術,境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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