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納哆嗦著不敢再說。

其他人噤若寒蟬。

卡拉冷眼旁觀。這些傭兵看似精悍，實則就像動物園的老虎，嚇唬一下遊客還可以，真的野外生存，那就是一隻大號的貓咪——幾百斤重。

叢林的夜非常恐怖。

野獸長嚎，蟲豸鳴叫，偶爾的寂靜，沒有讓人心安，反而更加恐怖。

水源附近紮營，野獸比其他地方多，所以必須保持火堆不滅。夜間獵食的野獸對火焰既好奇又天生恐懼，它們在附近遊盪了一會兒，便紛紛離去。

好奇歸好奇，恰飯要緊。

午夜剛過，夜黑風高。

傑洛特睜開眼睛，他望著雇傭兵們的營地，除了各種陷阱，還有一明一暗兩個哨兵。

明哨坐在篝火堆邊上，負責保持火焰不滅。暗哨則趴在落葉叢中，身上蓋著迷彩網。

傑洛特爬到樹冠，往周圍望去。

夜視眼之下。

只見。

數道高大的黑影快速地朝這邊靠近。

「嘿嘿，終於來了。」

傑洛特背起背包，像壁虎一樣悄無聲息地溜下樹，隱入黑影中。

怪物來了，那該……溜了。

繼續往山脈深處前進。

幾分鐘，營地像炸鍋了似的。

「怪物啊！」

「射擊！」

「保證隊形……」

慘嚎、呼叫，

連綿不絕的槍聲。

還有手雷爆炸的聲音。

交織在一起。

回望營地的火光，傑洛特胸前畫十字，悲天憫人道：

「聖父保佑，以及……謝謝幫我吸引注意力。」

「我，偷家去了。」

離開營地二十幾分鐘。

傑洛特突然站定。

轉身。

望著不遠處茂密的灌木叢。

「出來。」傑洛特說道：「別讓我說第二遍。」

很安靜，就像對空氣說話一樣。

傑洛特二話不說，取出獵魔槍，上膛。

槍口對準灌木叢。

一道人影，舉起雙手，慢慢站了起來。

「我沒有惡意……」人影說道。

「是你。」傑洛特有點意外。

是卡拉。

「所以之前的虛弱……裝出來的？」傑洛特問。

「是。」卡拉回答。

「為什麼跟著我？」傑洛特又問。

槍口沒有放下。

「我叫卡拉·懷特，失蹤的大衛·懷特是我的弟弟。」卡拉暗然說道：「那群有錢混蛋隻關心繼承人，不在乎其他人死活。我隻想救我弟弟。」

傑洛特看著卡拉，直到卡拉心裡發毛了，才慢慢道：

「沒記錯的話，大衛·懷特是獨生子。難道你是重組家庭姐弟？」

「再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神經病啊。」卡拉心中暗罵。

一般人隻盯著丹尼爾，誰會關心什麼大衛啊？！

會不會只是詐唬？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反正從傑洛特的表情，卡拉無法做出有把握的判斷。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再次說謊被識破，那就沒得談了——

一次不信，百次不用。

卡拉在猶豫了一小會，道：「這個事，我說謊了。獵魔人聽說過嗎？」

傑洛特：「額……」

蘇珊在蓋茨集團會議室稱傑洛特為「溫徹斯特先生」，想必卡拉也聽到了。那麼問題來了，她似乎對溫徹斯特這個姓氏沒反應。

是溫徹斯特名聲不夠響亮，還是說卡拉也是個半吊子？

傑洛特摸摸鼻子，「額……知道億點點。」

卡拉道：「嗯，我就是個獵魔人，雖然入行沒多久。因為某些不方便說明的理由，必須找到丹尼爾·蓋茨。這，很重要！」

傑洛特微笑，也許對你很重要。

但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卡拉繼續道：「你的叢林生存和追蹤技術非常厲害，我需要你的幫助。如果找到丹尼爾·蓋茨，賞金我一分錢不要。」

傑洛特繼續微笑。

賞金本來就沒你什麼事！

見傑洛特油鹽不進的樣子，卡拉道：「不管結果如何，我私下再給你10萬貝利。」

傑洛特眼睛一亮。

你這麼說，我可就來勁了。

卡拉道：「1萬訂金，馬上轉帳。」

傑洛特搖頭。

卡拉大聲道：「10萬不少了！」

傑洛特道：「我的意思是，你轉不了帳。」

卡拉「嘿嘿」一下道：「我帶的可是衛星電話……見鬼，怎麼一格信號都沒有？！」

連這都不知道，實錘菜鳥。

卡拉在各個口袋掏了掏，掏出一小疊現金，「訂金這些可以嗎？」

大概1千貝利。

將就吧。

傑洛特接過現金，「成交。」

兩人走了十幾分鐘，卡拉忍不住了，「為什麼蟲子隻落在我身上，卻對你避而遠之。」

傑洛特想了想，道：「這個問題，你問蟲子啊，問我幹嘛？」

「……」卡拉幽怨道：「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有特別好用的防蟲藥水。」

「有。」傑洛特說。

一秒，兩秒……

三秒鐘。

「既然有，是不是該分享給合作夥伴？你的紳士風度呢？」卡拉有預感，毛細血管要爆炸。

「我是怕你無法接受。」傑洛特道。

「呵呵，我也是經過嚴格的叢林生存訓練，吃蜘蛛嚼蟲子都能接受，有什麼無法接受？不要小看女人！」卡拉道。

「哦。」

傑洛特取出一張紙巾。

ke~tui！

傑洛特把唾沫沾濕的紙巾遞過去。

卡拉皺眉，「當我是傻子嗎？」

傑洛特認真臉。

「你確定？」卡拉不確定？

「確定，肯定，以及一定。」傑洛特說，「所以我說你無法接受。」

「這個……」卡拉接過紙巾，冷哼一聲，「最好有效。」

幾分鐘後，卡拉神奇的發現，煩人的蟲子再也沒有企圖從領口爬進她的衣服內部。

又過了十分分鐘。

「休息一下。」傑洛特說。

「我能堅持，不累……真的。」卡拉喘著氣。

傑洛特瞥了她一眼，「但我累了啊。」

卡拉：「……」

仔細一看，傑洛特哪有半點疲累的樣子。

卡拉心中微微一暖。

傑洛特從口袋裡掏出兩個野果，一個丟給卡拉。

後者表示對野果沒研究，問：「能吃？」

傑洛特說，「猴子能吃。」

卡拉：「居然拿我和猴子比較……」

傑洛特沉默了一秒，說：「抱歉，不該拿你和猴子比較，你和猴子差距有點大，對你不公平。」

卡拉：「……」

她決定不說話，拿起紙巾擦乾淨野果，惡狠狠地吃了起來，好像把果子當成了某人。

傑洛特剛想說話，卡拉道：「等我吃完再說。」

野果比想象中好吃，甜中帶酸，有點澀。

卡拉看著傑洛特：「你剛才想說什麼？」

傑洛特猶豫了一下，微微搖頭：「說了對你沒好處，算了……」

卡拉道：「有沒有好處由我自己判斷，說！」

「好吧，剛才我想提醒你，你擦野果的紙巾是吐口水那張。」

「……」卡拉怒道：「為什麼不早說。」

「你說等你吃完再說……」

卡拉想撞樹。

補充水分之後，兩人再次出發。

「你和螳螂有仇？」卡拉問。

「沒有。」傑洛特回答。

「那你為什麼把怪物引過來？」卡拉認真地說，「不要否認，我在營地聞到了血腥氣，應該是兔子的血液和內臟吧。」

一般來說，野外宰殺獵物之後，會將血液和內臟就地掩埋或丟進河裡，免得腥味引來食肉猛獸。

顯然。

傑洛特將兔血和內臟隨意扔在周圍。

與其說傑洛特對傭兵們做了什麼，不如說傑洛特沒做什麼。

他只是沒告訴傭兵們可能發生的事。

而且，傑洛特與傭兵們屬於競爭關係，他們卻選擇在附近紮營，如果傑洛特只是個普通人，晚上能睡得著？

這群人絕對不安好心。

「怎麼，替他們鳴不平？」傑洛特問。

「怎麼可能！」卡拉斷然否認，「我查過這群傭兵的資料，個個毫無道德底線，有幾個滅門慘桉與他們有關。然而並沒有證據，想用法律懲罰他們，幾乎不可能。」

卡拉繼續道：「他們的團長外號『螳螂』，是個瘋子，但有些特殊的手段，恐怕不容易死，以後可能找你麻煩。」

傑洛特不以為意，「誰還沒點特殊手段呢。」

「說到特殊手段，你到底用什麼方法追蹤？方向不會出錯吧？」卡拉問。

然後補充了一句，「不是質疑你，我隻想確保不會出問題。實在不行就用黃金羅盤吧。」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傑洛特指著上方，「從腳印分析判斷，怪物極有可能超過300斤。這樣的體重，走過必定留下痕跡。然而腳印消失了。答桉很簡單，他們選了一條特殊的路。」

上方是什麼？

天空？

卡拉突然看到一根折斷的樹榦。

原來如此，怪物們擁有出色的跳躍能力，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地面上也就沒有流下腳印和其他痕跡。

卡拉想象了一下，本身300斤體重，加上扛著一個人，居然還能在樹木間跳躍，可怕的彈跳力。

想到這裡，卡拉心裡多了幾分忐忑。

怎樣才能打敗這樣的怪物？

而且怪物不止一隻。

突然。

卡拉想明白了，傑洛特就是覺得怪物不可力敵，所以才使用調虎離山。

妙啊！

傑洛特從一個二十幾米高的大樹上麻溜地爬下來。

「前面有個山谷，怪物們和可能存在的幕後黑手藏在裡面。」

「幕後黑手？」卡拉臉色凝重。

「是啊。比怪物更可怕的，就是有智商的怪物。」傑洛特感嘆。

好比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不僅懂文化，還精通法律。

「最後檢查一下裝備。」傑洛特說。

並沒有因為實力暴漲而大意。

善泳者溺。

傑洛特不想陰溝裡翻船，該做的踏踏實實去做。

卡拉看著傑洛特把裝備取下來，擺整齊，再一件件仔細檢查。

卡拉不識貨，隻認出了秘銀戰術匕首，她拿起秘銀匕首，感受了一下重量。

「這寶貝……超貴的吧？」

「所以得努力賺錢。」

市面上，秘銀標價大概是黃金的十倍。實際上有價無市。

所以獵魔人官網任務酬勞低得離譜，抽傭（30%）高得離譜，但大家沒有怨言。

——頂多吐槽。

事實上，獵魔人官網最重要的是積分。

積分用於購買有錢買不到的東西。

「你的裝備呢，不檢查一下？」傑洛特問。

「好。」其實卡拉沒有戰前檢查裝備的習慣。

這不是好習慣。

獵魔人這職業，成功無數次，但失敗一次可能就會要了你的老命。

傑洛特忍不住安利，「溫徹斯特獵魔守則之三：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溫徹斯特是個有傳承的家族，以後絕對是獵魔界的大家族。」卡拉說。

傑洛特摸了摸鼻子，「嗯，承你吉言。」

卡拉從背包中取出裝備。

自動手槍——柯爾特火蟒。

左輪手槍——犀牛式。

手雷——小甜瓜系列。

戰術刀——捕鯨叉。

啞光黑鋼絲繩。

最後卡拉拿出黃金羅盤和一個吊墜。

黃金羅盤用於選路或尋人，消耗大量體力，甚至是壽命。

——消耗與所尋物品價值和它在使用者心目中的重要性有關。條件設置得越精確，消耗越大。

傑洛特聽過瑪麗說過一個關於黃金羅盤的真人真事。

某個落魄年輕人，無意間得到黃金羅盤。他想啊，像條狗活著，活得再長有什麼意義？

他消耗壽命，尋到埋藏在地下的黃金。

黃金羅盤指向……銀行金庫。

黃金，金庫在地下——確實滿足年輕人的條件。

消耗壽命三十年……關鍵是，黃金羅盤取走的是年輕人年輕時候的三十年。

年輕人變成了句僂虛弱的老者。

上天台。

當時瑪麗問：「這個事對你有什麼啟發？」

「做人不要太貪心。」傑洛特想了想。

「還有呢？」瑪麗鼓勵傑洛特。

「年輕健康比金錢重要……還有，惡魔狡詐，不會老老實實跟你交易。」傑洛特說。

「沒錯。」瑪麗滿意地點頭，道：

「等價交換只是惡魔給人的錯覺。」

「不要和惡魔交易，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總有需要的時候。所以溫徹斯特的做法是找到那隻惡魔，讓他為我們無償服務，懂了嗎？」

溫徹斯特不與惡魔做交易，我們……白嫖。

——傑洛特大受震撼。

卡拉見傑洛特露出奇怪的表情，「怎麼啦？」

「沒什麼，想起一些有趣的往事。」

傑洛特拿起吊墜，吊墜的形狀是豎著的眼睛，材質是琥珀。

「你的夜視能力就是來源於此吧，代價呢？」傑洛特問。

「視力逐漸下降。」卡拉說。

「不過基本不用，關係不大。」她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