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站在觀鳳台上，眺望洛河。

上官婉兒來到聖人的身後。

「裴炎死了？」

「死了！」

上官婉兒又補充道：「裴炎臨行前，泣血認錯，感念聖人對裴家的天高地厚之恩，場面令人動容。」

聖人微微一怔，問道：「官員百姓對此怎麼看？」

「如蓬萊郡王所言，雷霆雨露皆出自君恩，恩威並施，聖人威儀更甚。」

聖人沉默一會，開口道：「婉兒，你帶禦醫前去，若是李賢無礙，讓他來見朕！」

「臣，遵旨！」

上官婉兒帶著禦醫奉命前來蓬萊郡王府！

李賢正在舞劍，見上官婉兒來了，就笑道：「好久不見待詔，又漂亮了。」

其餘人包括禦醫黃敘見李賢居然敢調戲上官婉兒，都強忍著臉上的古怪神色。

上官婉兒面無表情依舊是冷著一張俏臉，說道：「奉聖人旨意，查看蓬萊王傷勢，還請蓬萊王遵旨而行。」

「是，臣遵旨！」

上官婉兒即使沒有搬出老娘，李賢也是會讓禦醫查傷的，因為他想找機會跟上官婉兒單獨相處片刻。

來到李賢的臥房，李富強等人守在門外，上官婉兒背身而站。

李賢褪去衣褲趴在榻上，瞧著上官婉兒的背影，那葫蘆形狀的後翹身形真是格外誘人，頓時感到心頭火氣。

重生也有些時日了，除了上次跟上官婉兒親親，愣是還沒有上過女人。

這日子不能這麼過了。

李賢的皮肉傷早已經結痂，黃敘查看一番說道：「王爺傷勢已經無礙，以卑職之見上不上藥，都無關緊要。」

背身而站的上官婉兒說道：「黃禦醫，上藥！」

「是！」

上官婉兒說上藥了，黃敘自然是上藥，從藥箱中取出了一個藥瓶，就要給李賢上藥。

李賢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黃禦醫且慢，本王要上官詔命親自敷藥，不知上官詔命可否願意？」

黃敘手一抖，不敢多說什麼，退後兩步。

他現在總算是親眼見識到性情大變的李賢，膽大無邊了。

就連皇帝陛下、武氏兄弟等人對上官婉兒，都得小心地陪著臉，而這個廢太子，居然敢讓她來敷藥。

讓身份特殊國色天香的上官待詔，做這等下賤的活計！

黃禦醫已經預料得到，接下來必然是上官婉兒的勃然大怒。

所以他避開數步，免得遭受池魚之殃。.

出乎預料。

「好，婉兒為王爺敷藥！」

上官婉兒轉過身來，伸手從黃敘的手中拿過傷葯，走到臥榻旁蹲了下來。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小媳婦在為她的夫君敷藥。

這畫風跟想像中是完全突變。

黃敘差點被閃了腰。

難道？

有姦情？

黃敘不敢再想，低著頭不敢看。

「還疼嗎？」

上官婉兒的聲音溫柔至極。

哎喲我去，這溫柔得像個小媳婦的上官婉兒，讓李賢受寵若驚。

「美人玉手輕撫敷藥，疼也不疼！」

「不疼了是吧！」

上官婉兒站了起來，突然一巴掌拍在了李賢的屁股上。

「啊！」李賢疼得一聲慘叫。

「敢消遣老娘，皮癢了是吧！」

上官婉兒冷著臉，頭一扭一甩袖子，輕輕地踏出了門外，說道：「快起身，聖人要見你！」

「這死婆娘，我跟你勢不兩立！」李賢疼得咬牙切齒，破口大罵。

「王爺息怒，卑職為您敷藥！」

黃敘看到這一幕，又見李賢屁股上的傷，被上官婉兒一巴掌，又給拍得起痂出血，大感滿意。

這才是該有的畫風嘛。

黃敘重新上藥，李賢穿戴好衣裳，跟著上官婉兒前往上陽宮。

有黃敘在，可以預見，這件事很快就會傳揚開去。

這也算是掩蓋二人姦情的苦肉計。

上官婉兒和李賢來到甘露殿。

未時，聖人有假寐的習慣。

太監總管武壯示意李賢單獨進入聖人寢臥。

李賢進入寢臥，見老娘半躺在臥榻上閉著眼睛，不知道睡沒睡著，也就沒有輕舉妄動。

身上的傷還是沒好利索，這一路來到甘露殿，感覺還是有些酸麻。

這個初夏的響午時分，正是犯困的時候。

李賢的傷主要在屁股上，不能坐著，又不知道老娘要睡到什麼時候。

算了，先趴著吧！

於是，李賢趴在了地毯上。

聖人其實沒有睡著，只是冷眼旁觀，默默地注視著李賢的一舉一動。

這個兒子，的確變得完全不同了。

「李賢！」

就在李賢昏昏欲睡的時候，半躺在床上的聖人開口了。

李賢被驚醒正要爬起來，聖人又道：「不用起來了，就這樣趴著吧！」

「謝娘關心！」

李賢也不矯情，趴著多舒服

趴著轉了個方向，將腦袋對準聖人，抬起頭。

「李賢，你所謂的盛世天下，是什麼樣的？」

「外夷臣服，國泰民安！」

「朕不要老生常談的話。」聖人冷哼一聲，「現在的天下，就是如此！」

「呵呵……」

聖人怒道：「怎麼，你敢質疑朕治理的這個盛世天下？」

「娘，你是讓孩兒說實話呢，還是說好聽的話？」

聖人冷笑道：「就知道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罷了，朕也習慣了，你說實話！」

「那孩兒就實話實說了，雖然有些難聽，可也是肺腑之言！」

「有屁快放！」

「娘，當今大唐天下，不說吐蕃突厥契丹這樣的強敵，就是安西壠右諸胡，東北的室韋、靺鞨、烏羅、高麗、新羅等等，又有哪個是省油的燈？

要是現在外夷臣服，哪還有公主和親？一個國家，要犧牲一個女人去換取和平，這是男人的奇恥大辱。」

李賢這句話，讓聖人沉默了，也動容了。

聖人也是一個女人，也有女兒。

當年吐蕃前來求親，聖人就是不舍太平去和親，從而修建了太平觀讓太平去假裝修行。

以此為借口，來拒絕吐蕃和親要求。

大唐如此強盛，還要尋找借口來保護女兒不和親，這對於聖人而言，未嘗不是一份恥辱！

李賢慷慨激揚地說道：「不和親、不納貢、不割地、不稱臣，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才是一個國家和君王該有的氣節。」

看著這個趴在地上的兒子，聖人再次動容了。

「娘，這裏就咱們母子二人，能不能拋開君臣身份，掏心窩子的聊聊？」

看著地上一臉真誠的兒子，聖人點頭道：「可以，在這個時間裏，你可以暢所欲言，朕絕不怪罪你。」

李賢推心置腹地說道：「娘，您想要當皇帝，除了野心外，絕不會是隻想要過過皇帝癮，享受君臨天下的快感。

您的抱負，是要以一個女人的身份，來打造出一個遠超秦皇漢武和太宗的帝國，當一真正威儀八方的天可汗！」

聖人心潮澎湃。

不可否認，李賢說的這些，就是她的理想和抱負。

憑什麼女人就不如男人？

憑什麼男人能做到的事，女人就不能做得更好？

「依你之見，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

說實話，想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

聖人也掌權了十幾年，要做到這一點。

難。

真的很難。

「一個天下，最缺少的是什麼，娘肯定非常清楚，那就是人才。」

聖人點了點頭，這點誰都知道。

「想要得到人才，就必須要有海納百川的胸懷，而不是只顧著排除異己，將所有的威脅消除，如此一來，有才能敢直言的人都被您給幹掉了。

留下來的，都是那些溜須拍馬貪贓枉法之徒，一旦這些人身居廟堂高位，那麼這天下就烏煙瘴氣。

如武氏兄弟這樣的酒囊飯袋。

到那時，別說什麼威儀四方國泰民安了，隋末的烽煙四起，都有可能重現！

聖人面色鐵青，強忍著怒氣，聽著李賢繼續大放厥詞。

她現在很懷疑，這個好二兒是想要藉機來嘲諷，以此報打屁股之仇。

不由得不讓聖人動怒，在李賢嘴裏，她身邊都是姦邪小人。

那她是什麼人了？

「良藥苦口利於病，我真的沒有壞心，我是真的希望這天下好，真的希望大唐能夠永遠屹立於世界之巔。

其實當不當皇帝，我並不在乎，在乎的是過程。親身參與，親手來打造這個繁華盛世，不讓大唐留遺憾，不讓後人扼腕嘆息。

這樣，才能不枉費我來這一趟。」

李賢說到這裏，最後的話也的確是他的肺腑之言。

在前世，誰不為盛世大唐灰灰湮滅而感到扼腕嘆息？

重生來到大唐，有機會參與其中，誰不想將這個大唐帝國打造得更加強盛美好？

李小賢也是如此。

李賢說完，低下了頭，臉躺在了毯子上。

場面陷入到了沉寂之中。

「李賢，說你不怕死，你又怕死。說你怕死，你的所為又怕死，這是何故？」

「開始的時候，的確是怕死，故此千方百計地求活。現在累了，不想這樣折騰了，聖人，您要是想殺，就殺吧！」

在這慵懶的一刻，李賢釋然了。

突然感到死亡其實並不可怕。

重生這些天，說實話是挺精彩的。

可也很累，他不想再如履薄冰的求活了。

如果此時武則天還要殺，那就殺吧！

雖然有遺憾，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重生在李賢身上，也就說明前世已經死過一回了。

既然能重生第一次，未嘗不能重生第二次。

說不定下一次重生，會重生在更好的地方。

比如，修真界，仙界什麼的。

那豈不是更加精彩？

想著想著，李賢完全放鬆了，這一放鬆，困意襲來。

呼嚕聲就響了起來。

聖人一直沒動，也沒有作聲，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李賢。

直到聽到呼嚕聲，這才清醒過來。

這個時候，還能當著她的面睡著。

「你這是故意的，還是真的生死看淡，累了，不在意生死？」

聖人起身，站到了地毯上。

看了一會腳邊熟睡的李賢，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拿起一塊薄毯蓋在他的身上，走出了寢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