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躲在暗處，眼睜睜地看著主子被帶入了甘露殿。

生死就在此一舉了。

主子活，他活。

主子死，他死。

李富貴回到主子被貶巴州前，他暗中置辦的小院子裏，坐在床上手裏握著一把匕首。

只要主子的死訊傳來，或者出現來抓拿他的內衛，就立即自盡。

白天過去了，沒有消息。

晚上過去了，沒有消息。

到了天亮，李富強來了，哭道：「哥，出大事了。」

李富強帶來了噩耗：大小夫人和大公子二公子被丘神績殺了，除了葉楓和葉浩兄弟突出重圍救走了小公子和小娘子，其餘人也都戰死了。

「丘神績，老子草你姥姥。」

李富貴狀若發狂，就要殺奔巴州去殺了丘神績為夫人和小主報仇。

「哥，且慢。」

李富強一把抱住李富貴，勸慰道：「哥，你先冷靜下來，現在六郎情況如何了？」

是啊，夫人和兩個小主已經死了，現在最關鍵的不是找丘神績那狗賊報仇，而是六郎和小主子跟小娘子的安危。

「六郎進了上陽宮一天一夜，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出來。」

「這麼久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好，有人……」

就在這時，院子已經被包圍了。

「是內衛的人。」

李富貴臉色煞白，知道一切完了，主子費盡心力想要活命，終歸是一場空。

「主子，奴婢先走一步，地下還伺候您！」

李富貴拔出匕首，就往胸口落下，結果一道寒疾射來，射落他手中的匕首。

一個英俊青年，放下了手中的弓。

一個老面孔走來，說道：「李富貴，李明允衝撞聖人被打入內衛大牢，蒙聖人恩典允許你去伺候！至於丘神績有千牛衛，找小公子和小娘子內衛已經接手。」

聖人主持平叛大事，大軍出征，神都朝野都圍繞著這件事在進行著。

其他事，在平叛大事前，都得放一放。

包括李賢的事。

皇帝李旦雖然是一個傀儡，可傀儡也是一個門面，拋頭露面的事非他莫屬，一天折騰下來，也著實把他累得夠嗆。精華書閣

即使是累，到了深夜，李旦依舊輾轉反側，即使和皇后大戰了三百回合，還是睡不著。

主要原因，還是李賢惹出來的禍事。

得知李賢被母上大人打入內衛大牢，李旦就開始膽顫心驚。

皇后劉氏香汗淋漓地依偎在李旦的胸膛上，悠悠地道：「陛下勿要驚慌，依臣妾想來，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李旦一愣：「好事？皇后何出此言？」

「原本聖人和武氏的目光都注視在陛下的身上，如今李賢來到神都，只要他一天不死，陛下就會得到一天的清閑。」

李旦一想，嘿，還真是。

「皇后所言在理，這麼說來，朕還希望皇兄能夠一直活下去，只是皇后你也知道，聖人將皇兄打入內衛大牢，想來也是活不長久了。」

「陛下，臣妾不這麼認為！」

「哦，皇后還有什麼高見不成？」

劉皇后低聲說道：「李賢此舉看似孤注一擲死中求活，在臣妾看來，活命的機會還是很大的，這點也從聖人將他打入內衛大牢可以看得出來。」

李旦雙眸一亮，醒悟過來說道：「沒錯，聖人要是想殺李賢，就不會是內衛大牢，而是大理寺或者宗正寺了。」

李賢來到神已經廣為人知，要殺他，只能名正言順的殺，哪怕是以莫須有的罪名來殺。

一杯毒酒一條白綾偷偷弄死，難堵天下悠悠之口，青史中，也是一個洗不去的汙點。

接著李旦又嘆道：「皇兄是暫時死不了了，可他這樣搞，帶來的變數實在是太大了。」

「變數再怎麼大，對於陛下而言，臣妾還是那句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李賢鬧得再大，吸引的火力和目光就會越足，那麼李旦的存在感就會越低。

這一點，李旦是心知肚明的。

「陛下，至於那些皇族勛貴功臣名將，就看各人的造化，咱們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對他們也只能愛莫能助。」

劉皇后看得比李旦透徹多了，她也是李旦的幕後諸葛。

她給李旦出的主意，就一個字「熬」

只要比母上大人熬得久，勝利就屬於他。

她還給李旦分析過。

李弘為什麼死得突然，母上大人又為什麼要向李賢下毒手。

無非就是他們二人鋒芒畢露，成為了母上大人登基路上的一塊絆腳石。

「皇后你說，那朕和李顯，結局又會如何？」

這才是李旦一直最為擔心的事。

他不想像大哥那樣送命，也不想像二哥那樣為活命掙扎，更不想像三哥那樣被囚禁起來數螞蟻。

李旦知道自己沒什麼能力，野心也不是很大，與其這樣每日戰戰兢兢地活著，那還不如當一個太平王爺要來得實在。

但李旦也知道，現在的大唐天下，有太平百姓，絕對沒有什麼太平王爺。

那些王爺等皇族們，每一個人，終日裏也是如履薄冰。

不知道哪一天，屠刀就落在了頭上。

劉皇后非常肯定地說道：「陛下只要唯命是從，絕無性命之危！」

李旦精神一振：「皇后此話何解？」

「李賢要是死了，聖人親子就剩下陛下和廬陵王。」

劉皇后的雙眸閃耀著睿智的光芒，繼續說道：「聖人登基，太子人選無非就是武氏兄弟跟陛下和廬陵王之間做選擇。

只要儲君之位未定，聖人都會一碗水端平，陛下絕無性命之危。」

「聖人姓武一旦登基，必然會偏向武氏，咱們勝算不大。一旦聖人確定了武氏為繼承人，那麼我們李氏全都要死！」

「不然！」劉皇后寬慰道：「陛下畢竟是聖人親子，血脈相連，虎毒不食子。」

劉皇后說到聖人虎毒不食子，她自己都不信，這句話也說得很心虛，李旦聽了也是一聲長嘆。

靜觀其變，靜觀其變！

除了李旦在皇后的出謀劃策下選擇靜觀其變，在一個四四方方的高牆院落裡，有一個人也在靜觀其變。

這個人就是廢帝李顯。

李顯被廢掉以後受到囚禁，一把屠刀懸在腦袋上，終日裏無不是感到大難臨頭。

昨天李賢來到神都所做的事，也在今天傳到了李顯的耳中。

李顯頓時長籲了一口氣。

他明白，李賢來了，就會受到所有關注。

只要李賢不死，他就死不了。

「二哥，希望你能跟老娘好好的鬥一場，能掀翻老娘，弟弟為你賀。如果不能掀翻老娘，也希望二哥你能活得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