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被轟走了，禦醫來了。

待禦醫解開薛懷義的斷腿時，只見腫得老高。

聖人見了問道：「如何？」

「回稟聖人，薛師這是又傷到了傷處所致！」

薛懷義強忍著傷痛正要告狀。

聖人先點頭道：「這是懷義不小心摔倒所致，仔細檢查，可是斷裂處又移位了？」

薛懷義一聽，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可這是自食其果。

誰讓他之前為了賣慘找借口說摔了一跤，全身還包成了粽子狀。

「是，臣這就為薛師檢查傷口，請薛師忍耐一下！」

禦醫雙手按在斷腿處……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在甘露殿上空。

禦醫這一捏的疼痛非比尋常，薛懷義眼珠子一翻，暈了過去。

禦醫一看連忙跪倒在地，口稱：「臣有罪，臣有罪……」

「起來，繼續診斷！」

聖人何等眼光，一眼就看出薛懷義只是痛暈過去。

禦醫一番檢查，奏道：「啟稟聖人，薛師的傷口沒有移位，但也重新裂開，需要多將養一些時日方可痊癒。」

武則天點了點頭，說道：「來人，將懷義抬回白馬寺，懷義傷勢未曾痊癒，不得出白馬寺一步。」

薛懷義被抬走了。

好好的氣氛……

貌似這也怪不上李賢，是懷義自己不小心所致，因此聖人也沒有將這事怪罪到李賢的頭上。

「啟稟聖人，散朝大夫狄仁傑在宮外求見！」

經過一系列的打岔，聖人幾乎要忘了牢裏的裴炎，以及狄仁傑的事了。

「宣！」

狄仁傑在武壯的引領下，走進了甘露殿。

「臣狄仁傑參見聖人，聖人萬福金安。」

「平身！」

「謝聖人！」

「懷英，直說！」

狄仁傑知道聖人宣他來的用意，這也是見裴炎前就想到的事，不慌不忙地說道：「聖人，臣去見了裴公……」

狄仁傑將他見裴炎的過程，十地說了出來。

聖人聽完之後，看向邊上的德官，德官朝她點了點頭，證明狄仁傑所言完全一致。

只是對裴炎和狄仁傑的會面對話，感到不解。

因為這對話，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只是以聖人之尊，又不能直接問狄仁傑這是什麼意思。

懂她心思的上官婉兒又不在身邊，致使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

狄仁傑見狀慌忙跪了下來，奏道：「臣有罪！」

「何罪之有？」

「臣見裴公不為別的，只是十分好奇，好奇蓬萊郡王為何跟之前性格迥異，完全是判若兩人。」

聖人眉頭一挑，問道：「哦，為何會生出這般想法？」

「聖人恕罪，臣見蓬萊郡王入神都以來，不管是言行舉止還是性格，其表現跟以往都是完全迥異。

一個人的性情會因為各種因素的變化，的確會產生很大的改變，但是臣不相信一個人會產生完全迥異的變化。」

「懷英，這可是你見過裴炎後得出的論斷？」

這下，聖人吃驚了，也明白了狄仁傑為何會去見裴炎了。

實話實說，聖人早就有這種念頭了，只是拋開性情大變風格迥異，李賢的確是她的兒子。

哪有當娘的人，會認不出自己的親兒子。

雖然這個娘要殺親兒子，可這是兩回事。

而且，李賢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嗯，除了丘神績到巴州後，李賢來神都的這兩天時間。

短短時間，就李代桃僵，那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還要瞞過終日伺候在身邊的李富貴。

內衛在抓到李富貴的時候，雖然沒有對他嚴刑拷打，可也好好的審訊了一番，確認了李富貴沒有異狀。

否則的話，對李賢赤膽忠心的李富貴，不會依舊這麼赤膽忠心。

還有，李守義和李香君這兩個小孩子，也是不會認錯人的。

「臣鬥膽懷疑蓬萊王是假冒的，臣請聖人下旨嚴查。」

狄仁傑的聲音擲地有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可有證據？」

「臣有罪，臣為了這個猜想去見了裴公，雖然疑問更多，臣還是沒有確鑿證據，來表明蓬萊王是假冒的。」

「那你打算怎麼做？」

狄仁傑叩首：「聖人贖罪，臣還會調查，直到有充足的證據，來證明蓬萊王不是被人冒充的。」

狄仁傑的表現，讓聖人感到頗為動容。

她相信，滿朝文武包括幾個侄子在內，都產生過這樣的疑問，可敢懷疑就調查，而且還在這當頭直接跑到昭獄去找裴炎求證。

對此，聖人不但沒有絲毫怪罪狄仁傑的意思。

相反，對狄仁傑愈發滿意，這才是一個不畏強權的實幹家。

她今後創建的新朝，就需要這樣的人來當宰相。

聖人沒有再追究這件事，也算是默認了狄仁傑的繼續追查。

她知道狄仁傑喜好斷獄，這樣的人有這樣的愛好，遇到李賢這般變化的人，很難不引起興趣。

多個狄懷英調查李賢，也是極好的。

狄仁傑去昭獄見裴炎這事，在聖人的心裏算是翻篇了。

「聖人，臣還有一事需要稟報！」

「哦，什麼事？」

「臣在見裴公時，佐證了一個猜測。」

聖人眉頭一挑，問道：「何事？」

「裴公早就有不臣之心，甚至早有謀害聖人之意！」

「有何證據？」

這一下，還真把聖人給驚到了，以她對狄仁傑的了解，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不知聖人是否還記得去年武尚書建議誅殺韓王李元嘉、魯王李靈夔，以絕宗室之望這件事？」

「繼續說下去！」這件事就是聖人授意武三思去做的，如何會不知道。

「臣記得很清楚，當時聖人向群臣詢問意見，連劉公和韋公都是一言不發，唯有裴公極力反對。」

劉公是劉禕之，韋公是韋思謙，二人都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也是地位僅次於裴炎的宰相。

這件事聖人是有記憶的，當時裴炎極力反對的時候，她也感到了疑惑，只是接著發生了一些事，讓她將此事擱淺。

裴炎跟她唱反調，只是反對以莫須有的罪名誅殺宗室，也就沒有引起懷疑。

「懷英，這事跟裴炎此次謀反，可有聯繫？」

即使聖人恨不得立即將裴炎以謀反罪滿門抄斬，可反對殺宗室，跟謀反也挨不到什麼邊。

天下人都知道，韓王李元嘉和魯王李靈夔並沒有任何謀反的意思。

「聖人明鑒，臣斷言裴公此舉，只是為了取信李唐宗室，為他的野心和陰謀做鋪墊。」

聖人的臉色有些變化了，難道狄仁傑真的發現了裴炎要謀害她的罪證？

「來人，搬個凳子來，給懷英沏茶！」

聖人見狄仁傑似乎口乾舌燥，就示意他先喝碗茶潤潤喉再詳細說。

狄仁傑喝完茶水，感到舒服多了，開口問道：「臣鬥膽相問，聖人可還記得一事？」

「說！」

「在聖人冊封裴炎為河東縣侯後不久，聖人曾打算出遊龍門，只是因為連日大雨，這才取消了出遊計劃！」

這事就發生在不久前，聖人對此的印象還是比較深的。

「臣經過前後推斷，當時裴公是打算趁著聖人出遊龍門，以武力挾持聖人，逼聖人還政陛下。」

聖人大驚失色，這下再也坐不住了，猛地喝道：「懷英，可有確鑿證據？」

狄仁傑又跪了下來，叩首道：「啟稟聖人，臣之一切只是推斷，並無實質證據。但臣以為，聖人只需一查，就可水落石出！」

這件事非同小可，聖人知道以狄仁傑的沉穩睿智，要是沒有七八成的把握，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懷英，你就這麼喜歡斷獄？」

狄仁傑除了是先帝和聖人斷定的宰相之才，在斷獄方面也有十足的興趣和天賦，這點聖人也是有所耳聞。

可惜了，狄懷英是宰相之才，否則的話，讓他接掌聯昉，以他縝密的心思和聰明才智，絕對是最佳人選。

「臣一遇到疑難迷惑的事，不可控制的就想去解開它！」

這點，聖人相信。

「懷英，朕有一事問你！」

「臣懇請陛下明言！」

聖人緩緩問道：「到了這個時候，你為何還口稱裴公？」

「啟稟聖人，除了裴公沒有被定罪外，且拋開裴公的其他所為。裴公為官清廉，數十年來從無貪贓之事。僅憑這點，就值得臣稱呼一聲裴公！」

裴炎的為官清廉，這點聖人是知道的，以前也時常以此當眾表彰。

「懷英，你懷疑李賢，儘管去查，這事朕替你做主。

至於裴炎謀害朕一事，朕會查清楚。

你先且退下，明日三司會審裴炎，你來旁觀，過後朕要聽你分析！」

通過剛才的對話，狄仁傑在斷獄方面的天賦，已經得到聖人的肯定。

「臣，遵旨！」

「德官，內衛和聯昉一道，繞開裴炎去徹查這件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