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晚雲犯的是欺君之罪，被發配掖庭都是從輕處置，不可能再翻身。

她很有可能發現了寧弘爍，想藉此為跳板，重新跳回后宮攪風攪雨。

可惜她想得太多了。

寧弘煊被催眠後，不再像以前那樣執著於尋找寧弘爍，就算她把人獻出去討好，「永世不出掖庭」的聖旨都不可能更改。

「不作死就不會死，以寧弘煊的心狠手辣，多半要殺她滅口。」林止風不擔心她會翻身成功，她隻擔心寧弘爍來不及跑掉。

就算受過催眠影響，有人主動把寧弘爍送上門，寧弘煊還是會欣然接受。

好在盛晚雲面聖肯定要梳妝打扮，再跟內侍一起走大路，少說還要小半個時辰。

林止風腳步匆匆，挑著最快的小路甩開一群婢女，只有體力較好的素瓷還勉強跟在後面。

「主子，等等！」素瓷看出她要往掖庭方向去，想到宮中還有一條近路，趕緊在身後提醒。「這兩座大殿無人居住，穿過去就是掖庭！」

林止風一個急轉彎竄進她說的大殿，頭也不回地朝她招了招手：「你盡量跟上，我先去前面等你！」

素瓷應了一聲，就見她背影消失在視線中，跑得比風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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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裡瀰漫著一股腐敗霉味，聞得久了，腦袋就開始發昏發沉。

盛晚雲坐在搖搖晃晃的木凳上，對著一面臨時借來的銅鏡梳妝。

她舉止優雅，眉目含笑，不管門口的內侍如何催促，動作都沒有快上半分。

「我都不急，你們急什麼？」

盛晚雲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在貴妃位置上坐了短短幾天，別的沒學好，拿架子倒是一等一像樣。

兩名紫宸殿內侍心下不屑，特別是想起皇上的神情語氣，就知道盛氏絕不會得到她想像中的禮遇。兩人看到她眼中隱藏的欣喜，莫名生出一絲憐憫。

「盛姑娘不急就行，奴才們就在外面等候。」

掖庭裡一群閑人抄著雙手，站在不遠處看熱鬧，有的臉上帶著大面積燒傷，有的脖頸還有蚯蚓般的傷疤，身上散發著一種沉悶死氣。

盛晚雲隔著窗戶看到他們，眼中笑意更濃。

沒想到進入掖庭還能找到翻身的機會，這讓她不得不堅信，這場責罰只是一場歷練，等她熬過去，仍會立於后宮頂端！

「好了，帶路吧。」盛晚雲在眉心繪上一朵紅色金邊蓮花，將蒼白卻依然精緻的面容，襯托得妖冶嬌艷。

她穿著破舊且不合身的婢女衣裳，瘦削嬌柔的身姿令人生憐。她相信，寧弘煊不會完全忘掉往日深情，一定會對她心生憐愛。

盛晚雲下巴高昂，用同情的眼神掃了一眼看熱鬧的宮人，跟在兩名內侍身後走出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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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走了！」林止風躲在一扇破舊木門後，看著盛晚雲和內侍遠去，帶著氣喘籲籲的素瓷一起鑽進掖庭宮。

這片宮殿規模不小，一入內就感覺得到跟別處不同的喧鬧，在這裏穿來穿去都不見得有人多看一眼。

掖庭宮北殿設有內侍省、尚宮局，東殿裏住著先帝沒寵幸過的妃嬪、以及寧弘煊不喜歡的低位分妃嬪。

林止風要去的是西大殿，那裏才是宮婢、罪奴們居住的地方。素瓷帶著她左穿右繞，很快來到一片破舊不堪的殿群。

「主子到底要找誰？有沒有名字，奴婢也好去打聽打聽。」素瓷從沒見過她走這麼快，知道是有要緊事，又不知道該怎麼幫忙。

林止風不知道寧弘爍用了什麼名字，更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裏，只能靠外貌來尋找。「你記不記得上次從淑妃那裏出來，我差點被一個內侍撞上。」

素瓷點點頭，謹慎地壓低聲音道：「我記得他的臉，主子，我們分開去尋，一炷香後不管有沒有結果，都在這裏匯合，好不好？」

「好。如果你找到他，就跟他說我是受淑妃所託，前來提醒他有危險，讓他務必要跟你一起走。」林止風見她點頭應下，先一步轉身朝著更深處走去。

浣衣局濕漉漉的地板，被陽光一烤就有熱騰騰的水汽，林止風匆匆走過，這裏以宮婢居多，內侍都是管理者，寧弘爍不可能擔任管理出風頭。

一路走過紡紗、繡衣、刷馬桶的地方，林止風都沒有看到那張毀得徹底的臉。

「盛晚雲是在縫製鞋子的地方做事，那裏靠近關押瘋子的地方......難道會在那邊？也對，那裏尋常不會有人前往，他待在那裏正合適。」

林止風算著時間，還是先返回去與素瓷匯合，兩人見面後又從小路直奔目的地，沿途遇到的人越來越少，陽光也越來越照不透這座含香殿。

「主子，這裏好冷。」素瓷打了個哆嗦，沒想到大夏天還有這麼陰冷的地方。

「住在這裏的人感覺不到冷暖，就算感覺得到，也沒人在乎。」林止風加快腳步來到含香殿門口，大門虛掩著，沒有人守門。

幾個滿臉傻笑的中年女子在裏面跑來跑去，幾個老邁體衰的坐在牆根下，不知道窸窸窣窣說著什麼。

兩名內侍正在角落生火熬煮食物，聞上去有點噁心。

「二位貴人怕是走錯地方了，」其中一名年老的內侍發現她們的到來，嚇得趕緊弓腰行禮，「含香殿陰氣重，老奴還是帶二位出去吧。」

另一名年輕內侍仍蹲在火邊，背對著林止風和素瓷，沒有起身說話。

林止風一眼就認出了他，擺擺手對年長內侍道：「你先出去，我有話跟他說。」

老年內侍渾身一顫，站在原地不肯動腳，一副豁出老命都不肯離開的樣子。「他......他是個瘋子......既不會說話又不會行禮，要是衝撞了貴人......」

「行啦，真要我當著這麼多人叫破你身份？」林止風皺了皺眉，直接催促道，「寧弘煊要找來了，趕緊跟我走。」

老年內侍嚇得差點跪地，背對著她們的寧弘爍撥動柴火的手一頓，緩緩起身轉過來，盯著林止風看了片刻。「我見過你。」

「沒錯，就在淑妃住的慶雲殿附近，我跟她交情還算不錯，你要是信得過就趕緊跟我走。」

聽到林止風的話，寧弘爍垂眸凝思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轉眼對老年內侍道：「忠伯，跟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