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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國後我嫁給了泥腿子》第247章 第247章這些慘狀——光風……
沈珠曦的話如同平地驚雷,石破天驚,讓場內諸人轉瞬變了臉色。

「你這是什麼意思?」其中尤以沈素璋的反應最為激動,他雙眼乍亮,彷彿溺水之人忽然瞧見不遠處的一塊浮木。

傅玄邈看著沈珠曦,一閃而過的詫異很快消失在那雙黑沉沉的眸子裏。

「……越國公主不勝酒力,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話音剛落,沈珠曦身後的侍人就向她靠了過來。

不僅是禁軍!他甚至已經控制了宮中內務!這意味著,沈素璋的一舉一動早就在傅玄邈的目光之下,傅玄邈知道這場鴻門宴的真相,卻還是由著沈素璋和王訣來這一出——

這場鴻門宴,宴的究竟是傅玄邈,還是自以為是主人的沈素璋和王訣?

「放肆!」

沈珠曦疾聲厲色,嚇退了從未見過她如此模樣的宮人。就連朱台上的沈素璋也愣了愣,彷彿見到了多年前寵冠后宮,說一不二的白貴妃出現在了眼前。

「傅玄邈,商江堰潰堤,你敢說和你毫無關係嗎?!」沈珠曦怒視著傅玄邈。

傅玄邈面色平靜地看著她。

「微臣不敢說毫無關係。」他說,「若微臣能夠更加謹慎,更早清楚治理商江堰的官員只是飽食終日的無能之人,或許微臣能趕在商江堰決堤之前發現危險,提前將水患終結。」

「不管治理商江堰的官吏是何人,商江堰在那一日,終究是會決堤的!」沈珠曦用力攥緊手指,水患發生後襄陽城門外聚集的衣衫襤褸,滿臉驚恐和悲痛的難民景象慢慢浮現在眼前,她強忍淚光,怒瞪著傅玄邈,用全場都能聽清的音量,擲地有聲道,「因為——商江堰決堤並非天災,而是人禍!草菅人命,傷天害理的,就是被世人稱為天下第一公子的傅玄邈你!」

沈珠曦話音未落,場內就響起了嘈雜的嘩然聲。

百官眼神交流,若非顧忌在場的傅玄邈,恐怕立即就要交頭接耳起來。

「微臣不知公主在說什麼,難道公主也要像王相那般,先將微臣下獄,再親自送罪狀過來?」傅玄邈聲音平和,看著沈珠曦的目光卻越發冰冷。

她熟悉這樣的目光。

她穿鮮艷衣裙時,他便是這樣看他。

她鬆懈琴瑟時,他便是這樣看她。

她聽聞清河郡主到訪,滿臉喜色地奔去相迎,若有所感回頭時,他也坐在棋桌邊這樣看她。

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他的目光,卻始終如高山一般壓在她的頭上。

這樣的眼神之後,鮮艷的衣裙悄然無息地消失了,接二連三的瑟譜被送進宮來,宮人們越發躲著她,她分明沒有患病,清河郡主卻對她說,以為她生了病,所以只在門前停留一會便走了。

而傅玄邈,也不再入宮來看她。

短則三五日,長則十天半月。

她只能如亡靈般遊走在冰冷寂寞的翠微宮,連個願意和她目光對視的人都找不到。

人人都說,傅玄邈是個完美無缺的人,不論是他高潔的品德,還是他對越國公主的一往情深,都是世間所有男兒應該學習的榜樣。

天下第一公子之名,實至名歸。

人人都知他完美無缺,卻不知道天下第一公子令人艷羨的未婚妻,只能趁禦花園裏空無一人時,悄悄躲在假山後和一棵十月飄香的桂花樹交談。

「你不必再裝模作樣,數月前,你隨陛下親封襄州知府李主宗接任鎮川節度使的聖旨一同來到襄陽,與你同行的還有你母親方氏。你們二人在安喜寺佛殿裏交談時,我就在佛像背後!我親耳聽到,方氏質問商江堰決堤一事是否為你所為,而你默認了她的質問!你為了一舉剷除不聽使喚的前鎮川節度使李洽和盤踞京畿的叛軍,竟不惜炸毀商江堰,讓四州城池淪為汪洋!」

場中央的篝火最後掙扎了一下,熄滅了。

沈珠曦心中的火焰卻越燒越大,越燒越熊。她嬌美柔弱的面容上湧動著悲痛和憤怒,杏眼中波光漣漣,閃動的卻是充滿力量,毫不退縮的戰意。

「你為了一己私慾,不惜炸毀商江堰,讓大水淹沒三十餘郡,以致死者蔽川,漂沉旬日——」

「數月後,嚴冬來臨,餓殍滿野,受災最為嚴重的京畿地帶,人或相食,或相賣為奴婢,死者日數萬人——」

「這些慘狀——」

沈珠曦含著淚光,強壓著喉嚨深處的泣聲道:

「光風霽月的天下第一公子,午夜夢回時,可曾見過?」

「洪水肆掠,百姓受害,微臣和公主一樣悲痛。」傅玄邈淡然道,「只是,公主指控微臣,除了你的三言兩語,可有確鑿證據?」

「我親耳聽到!安喜寺的方丈可為我作證,那一日,我和你們母子都在寺內!」

「公主說的若是安喜寺的空來方丈,」傅玄邈眼神漠然,「方丈已於一月前圓寂了。」

「你竟然殺人滅口?!」沈珠曦的眼中冒出火光。

「公主說笑了。」傅玄邈道,「我有什麼必要殺人滅口?」

「就是為了現在無人為我作證——」

「即便方丈圓寂了,也還有寺中的小沙彌可以作證。微臣有何必要滅空來方丈的口?」

傅玄邈緊接著說:

「公主在民間流落兩年,性格變得和從前大不相同,不但精神緊張,晝夜難眠,還總是疑神疑鬼,喜怒無常。微臣能夠理解公主如驚弓之鳥般的內心,但是草菅人命,炸毀堰堤的指控太重了,微臣不得不為自己辯解兩句——」

「若只是一句『我親口聽到』,且不論微臣服不服氣,就是說出去給全天下人聽,大概也沒有人會因此信服,其次,公主既然在佛像後聽到了一切,那麼為何不當時便站出來,義正辭嚴地指控微臣?」

「你——」

「即便安喜寺的方丈還在世,他除了能夠證明你我當時都在安喜寺外,還能證明什麼?微臣還可以將另一個當事人——我母親請來這裏與公主對峙,可是這又能證明什麼?我母親如果為我否認公主的無端指控,公主難保又要說我們血親相護。」

傅玄邈不慌不忙,有條不紊地說:

「公主若要指控微臣殺人毀堤,就要拿出確鑿的證據,否則——」傅玄邈輕聲道,「只會讓人疑心公主的精神狀況罷了。」

不待沈珠曦開口說話,傅玄邈臉色忽地一沉,冷眼掃向她身後的宮人。

「公主已經醉了,你們還不送她回房歇息?」

沈珠曦身後的宮人蜂擁而至,一個握住她一邊手臂,不由分說地就要帶她離場。

「傅玄邈,你得意的太早了!」沈素璋咬牙道,「還好老師早就算到你不會束手就擒,為此多留了一手——你機關算盡,卻想不到自己已經身中奇毒了吧!」

「老師知道你狡詐多疑,定然不會鬆懈自己面前的酒,所以老師將毒下在了一個你毫無防備的地方——」

沈珠曦猛地意識到了什麼,她渾身冰涼,難以置信地看著朱台上的人。

朱台上,沈素璋緊抓著鋪桌的綢布,雙手青筋暴起,俊美的面龐上閃動著狠毒。

「毒就在越國公主的酒裡!傅玄邈,朕剛剛親眼數了,你一共喝了五杯——算算時間,也該毒發了。你要是不想丟了自己和越國公主的性命,趁早讓你的人放下兵器投降,否則,你們就要一起上路了!」

沈素璋的話並沒有取得預想的效果。

傅玄邈無動於衷,彷彿並不意外。

「還不把公主請回住處?」他說。

沈珠曦身旁的宮人回過神來,七手八腳要將她「請」離場地。

她看向場內官員,這些原本應該為君盡忠的臣子,現在一個個埋著頭坐在座位上,生怕和她眼神相交。

沈珠曦悲從心起,大聲道:

「傅玄邈喪心病狂,殺人如麻,鎮川節度使李主宗就是為他所害!他毀堰泄洪,殘害同僚,以下犯上,無惡不作!」

她向著寂靜的宴會場聲嘶力竭道:

「今日你們眼睜睜看著他橫行無忌,殊不知到了明日,你們就會是下一個受害者!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諸位難道忘了當初入朝為官時立下的誓言了嗎?!」

百官面露動容,神色隱晦地在下邊交換目光。

宮人看著傅玄邈沉下的臉色,嚇得架著她就走。

沈珠曦再怎麼掙扎,也沒掙脫幾個身強體壯的宮人,不得不回到了她住下的帳篷。

宮人們將她推進帳篷後,立即擋在了門簾外,用客氣但不容置疑的口吻請她回去歇息。

沈珠曦在椅子上呆坐了半晌,不知晚宴接下去如何發展了。舞樂之聲沒有再響起,難道晚宴已經結束了嗎?

她想起沈素璋最後說的話,心裏如墜冰窖。

她再怎麼預想,也沒想過沈素璋會把毒下在她的酒裡。

她始終記著沈素璋無意間從指縫裏漏給她的陽光,她以為,沈素璋並不看重她,但再怎麼,也會顧念一點血脈親情的。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沈素璋竟會把毒下在她的酒裡。她對沈素璋而言,當真和命如草芥的宮人沒有什麼兩樣。

沈珠曦滿心絕望地枯坐了一會,卻怎麼也等不來毒入肺腑的反應。

希望重新燃了起來。

她正趴在地上研究怎麼撬起帳篷從側邊逃跑,門簾忽然被人打起,一個腳步聲走了進來。

沈珠曦嚇得立即起身,沾著泥土的雙手本能地藏到了身後。

落下的門簾在青色身影背後微微晃動,傅玄邈長身玉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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