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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國後我嫁給了泥腿子》第252章 第252章她要奔去李鶩身邊,誰……
「離開的信物,在你身上。」

方氏的話語,在沈珠曦回到自己住的帳篷後,依然回蕩在自己耳邊。

離開的信物在她身上?

她對著銅鏡,把身上的所有東西都看了個遍:是鳳釵?是金玉耳飾?還是鳳穿牡丹的玉佩?總不可能,是傅玄邈送來的這身衣裳吧?

沈珠曦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來究竟身上的什麼東西可以成為離開營地的通行信物。

忽然,一道靈光閃過沈珠曦腦中的混沌。

「說不一定,這其實是一對玨呢?」

她和李鶩成親那晚,她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安慰話語重新響了起來。

一對玨!

她愕然變色,拉出埋在衣襟下的玉仔細端詳。

半圓形的碧玉色澤清透無暇,一看便知是塊不可多得的好玉,隱隱約約的錦穿蓮花紋鐫刻在平滑的玉身上。

如果李鶩的這塊玉,不是玦,而是一對玨之中的其中之一呢?

那另一半——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那就一定在傅玄邈身上!

這就是能夠安然無恙離開營地的信物!

沈珠曦猛地站了起來,剛走出一步,就又停了下來。

不行,她得好好謀劃。傅玄邈如今就在營中,如果她現在去帶走白戎靈,恐怕還沒走出營地,就會被聞風而動的傅玄邈給重新捉回去。

她必須等傅玄邈不在營地的時候行動。

可晚宴之後,傅玄邈格外謹慎,以照顧盲母為由,鮮少參與圍獵,倒是沈素璋,日日被他用各種理由「移駕」到獵場行圍,嚇得沈素璋總以為哪裏有支暗箭在等著他,每日夜不能寐,短短數日眼下就掛起了大大的眼袋。

如果想要支開傅玄邈,她不能等待,只能自己製造機會。

沈珠曦左思右想後,在當晚傅玄邈來到自己帳篷的時候,沒有像以往那樣冷面相對,而是別彆扭扭地倒了一盞茶,沉默地推到了傅玄邈面前。

傅玄邈抬頭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看到你娘現在的樣子,我就想起母妃最後幾年的樣子。」沈珠曦垂下眼眸,睨著別處低聲道,「你娘為什麼要絕食?」

「曦兒為何突然關心起了我娘?」傅玄邈定定地看著她,頓了頓,道,「我還以為,曦兒已經恨屋及烏……這輩子都不願意和我產生聯繫了。」

「……我不知道。」沈珠曦說,「我不知道現在自己是怎麼想的。」

她將自己低頭積攢的勇氣全部用在了這一刻。

沈珠曦忽然抬頭,水波一樣清澈乾淨的杏眼迎上了傅玄邈的視線。傅玄邈眼中的怔愣一閃而過,不由自主地定住了目光。

「我覺得你罪大惡極,我覺得你炸毀了商江堰,我覺得你害了我夫君……在我看來,已經沒有你做不出來的惡事。可是這些天來,你把我軟禁在這裏,你大權在握,我每日都害怕你會強迫我委身於你,可你從沒對我用強……我看不懂你……我從一開始,就看不懂你。」

沈珠曦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眸,強迫自己展開心扉,坦誠地望著他,好像自己真的在為這個答案思考,煩心,好奇,最終忍不住問出了口。

像是一個柔弱無辜,可以輕易哄騙的羔羊。

傅玄邈的眼神微微柔了。

他一定沒有發現。

因為沈珠曦也是第一次發現。她從沒這麼仔細地觀察過他的眼睛,那雙冷銳的眼睛,帶給她的一直只有畏懼,她低眉斂目,不敢直視那雙好像能將人完全看透的雙眼。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發現,原來她並非觀察不出。

原來她超越自己的恐懼後,他也不再是無法看透的神。

「我說過了,」傅玄邈輕聲道,「曦兒,不用怕我。無論多少人傷害你,忽視你……我都會站在你身邊。無論世事如何變遷,你都是從前的那個曦兒。」

沈珠曦沉默不語,傅玄邈卻像是看到了她心中所想,說:

「我不在乎你在民間發生了什麼。」

他伸手觸碰那杯沈珠曦推到面前的大紅袍,冒著裊裊煙霧的水波在盞中層層漾開。他用食指和拇指的指腹輕輕摩挲茶盞邊緣,恍惚之間有一種傷感的錯覺。

好像觸摸的,是對面那個遙不可及的人的體溫。

「你流落至民間後,我派了很多人來找你,可都無功而返。有那麼幾次,我都在想,若是相逢後物是人非,或許永不相見才是更好的結果……直到我中了奸人之計,誤以為你已死在了一個叫壽平村的地方,我見到那具被偽裝成你的屍首時,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

傅玄邈凝視著面前的面龐。那張不以他本意刻在了他血肉裡的天真面龐,嬌美卻又帶著一絲怯生生的笑容,那雙秋水般潔凈動人,像初生嬰兒般乾淨的眸子。那是控制他一半血液流動方向的人。

能讓他血往上湧,也能讓他血往腳流。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要你活在我身邊。」

沈珠曦因這意料之外的自白一愣,她的愣神,在傅玄邈眼中成了動容。

「曦兒……」傅玄邈望著她放在桌上的手,摩挲茶盞的手指蜷縮了一下,然後舒張開來,將溫熱的茶盞握得更緊。他抬起視線,看著沈珠曦道,「數年相交,你眼中的我,就是那等泯滅人性,喪心病狂之人嗎?你捫心自問,我可曾做過傷害你的事?」

傅玄邈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啞口無言,目光愈發柔和。

「為何你信流言蜚語和捕風捉影,也不願相信和你相識相交了數年之久的我?」

「我……」沈珠曦露出遲疑表情,「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又是誰做的?」

「商江堰年久失修,坍塌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塌在了兩軍交戰的那一日。少年時,我曾失手殺害一名試圖潛入我房中對我不利的歹人,那是母親從方家帶來的舊人,母親素來信佛,知曉事情後受了極大刺激,與我起了很深的齟齬,凡有什麼壞事,總會先一步疑神疑鬼到我身上。那日在佛殿中,也是如此。」

青衣廣袖,玉冠絹帶,無暇的貴公子神色沉靜,平和的語調裡充滿誠意。

如果不是沈珠曦知道真相,她都快被他的表情動搖。

她想不明白,世上怎麼會有人犯下滔天惡行,依然能心安理得,平心靜氣地說出這些話語?

在他心中,難道當真沒有一絲不安嗎?

在他平靜的外表下,胸腔裡究竟藏著的是什麼東西?是熱的嗎?還在跳嗎?性之惡,他究竟要發揮到何種地步才會停止?

「堰堤崩壞,流害百年,佛殿之中我沒有否認指控,只是因為我失望自己的親身母親,會將我看作這等死有餘辜之人。至於前鎮川節度使墜崖一事,白戎靈已交代清楚,此事乃白家懼怕公主另嫁,招來傅氏報復而擅作主張。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此事我確實難逃乾係,蟬雨願意儘力補償公主。」

「母親生我養我,卻疑我恨我,我為陛下憚精竭力,陛下卻防我厭我,我傾盡真心待你,曦兒——」

他說:

「你可願信我?」

沈珠曦的牙關緊緊咬合在一起,她能感覺到面部肌肉的每一絲緊繃。她強忍著憤慨,藏在桌下的左手用力攥住了衣裙。

「你若答應我做一件事,我就信你的確真心待我。」

「公主請講。」

「你前日送來的夏雲朝露我很喜歡。」沈珠曦盯著他,緩緩道,「你若親手為我收集一瓶夏雲花的朝露,我就信你說的,傾盡真心待我……是真的。」

傅玄邈一怔,似乎沒想到她提出的要求竟是收集一瓶夏雲花的露水。

「……你不願意?」沈珠曦說。

「我願意。」他脫口而出。

他答得太快,讓自己都愣了一下。傅玄邈停頓片刻後,重新恢復了淡然沉靜的語氣,說:

「只要曦兒高興,別說一瓶夏雲花的朝露,便是一百瓶,一千瓶——明日,我也必為曦兒親手采來。」

沈珠曦垂下眼眸,視線望向傅玄邈面前那盞已經涼透的茶。

「等我採回夏雲朝露,」傅玄邈頓了頓,一向淡然的聲音裡罕見地出現一絲猶豫,他試探地說,「曦兒能否再與我琴瑟和鳴一曲?」

「……好。」沈珠曦說,「等你親手採回夏雲花露交到我手中,我便與你合奏一曲。」

那一日,直到傅玄邈離開她的帳篷,那盞她親手倒出的茶,他也沒有喝上一口。

他如此警惕,不過是因為眾叛親離,知道行差踏錯便是萬丈深淵。即便他聲稱對她傾心以待,卻連在她面前喝一口茶的勇氣也沒有。光風霽月的天下第一公子,帶著光環出生,在矚目中長大,胸腔裡卻只有一個空洞……

可悲,可恨。

但不可憐。

他分明有無數種選擇,卻偏偏選了最窄最黑的那一條。

怨不得旁人。

他不會有親手將夏雲花露交到她手中的機會了。

她要奔去李鶩身邊,誰也阻止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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