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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國後我嫁給了泥腿子》第228章 第228章夫人……你是不是有……
「妹夫?」

傅玄邈淡淡一笑,重複了白戎靈先前的稱呼,只是相較白戎靈的磕磕巴巴,他流暢而低沉的嗓音裡,多了一絲尖銳的冷意。

「白公子的妹夫,不是早就換人了麽?」

這含沙射影的一句話讓白戎靈都想向他磕大頭了!

爹啊!爺啊!那天殺的土鴨——你們在哪兒啊?!

「哈哈……哈……」白戎靈乾笑道,「妹夫真會開玩笑……」

「看來白公子上次出現在襄陽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越國公主並未身死的消息了。」他輕聲說,「不僅知道,甚至還幫著瞞天過海,掩人耳目……」

如果說先前站在桂花樹下時,他還不知道沈珠曦不在襄陽會在哪裡,見到白戎靈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答案。

她在和白戎靈重逢之後,沒有要求他的幫助,而是帶著李鶩去了揚州面見白遊庚。

她是自願的。

她心甘情願留在一個出身低賤的無父無母的野種身邊,也不願回到他的身邊。

沒有任何事實,比這一個更讓他有寸斷粉碎的痛。

傅玄邈緩步走到白戎靈面前,冰冷的目光俯視著不由自主縮起肩膀的他,輕而緩地從口中吐出冷意森然的話:

「……白公子,你可真是出人意料。看著我在壽平村抱起一具不知名的女屍,你的心裡在想什麼?想必很是快意吧?」

白戎靈除了乾笑已經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在聰明人面前說謊,可以一試。

在極度聰明的人面前說謊,那是自取其辱。

白戎靈現在連說謊糊弄的念頭都生不起來,因為他知道,事到如今,一切謊言都只是在自取其辱。

他現在恨不得兩眼一閉,就這麼暈死過去,也好比跪在這裡心臟砰砰跳的好——就是他祖父拿著家法追著他打的時候,他也沒這麼怕過!

祖父最多把他打得下不了床,傅玄邈就不一樣了,傅氏不但能讓他們一家下不了床,還能隨便找個由頭就把他們一家送進大獄。

他當初怎麼暈了腦子,上了土鴨那艘賊船?

「妹、妹夫……我也是被逼的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我、我當時就是想自己找到公主,然後讓父親對我刮目相看,我、我當然是支持妹夫你的,但誰知道公主已經成親了,我、我怕啊!這,然後……」

白戎靈前言不搭後語,滿心隻想著把自己和白家給撂出去,結結巴巴道:

「我也不知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你要怪,就怪我吧!和白家沒關係!都是我知情不報的錯!」

「我怎麼會怪你?」傅玄邈聲音輕柔,面色卻如冰霜一般冷得刺骨,白戎靈跪了許久,他這才像剛注意到一樣,伸手將他扶了起來,輕聲道,「你既不知怎麼發展成這樣,那就仔細梳理一遍,車上再詳細告訴我。」

「車上?」白戎靈瞪大眼睛,「我們?」

傅玄邈看著他不說話。

白戎靈的眼睛瞪得越發像對銅鈴。

「去哪兒?」

傅玄邈終於開口了。

他看著白戎靈,輕輕吐出三個字:「去揚州。」

……

入夏後的揚州漸漸熱了起來,一日午後,沈珠曦穿著白家送來的蠶絲襦裙躺在榻上昏昏欲睡,手裡的扇子越搖越慢,端著一碗冰鎮酸梅湯進來的媞娘讓她從瞌睡裡醒了過來。

在悶熱潮濕的揚州,還有什麼比一碗冰鎮酸梅湯更讓人提神的呢?

沈珠曦滿足地喝完一整碗,放下空碗才發現媞娘古怪的神情,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好像頭回見到有人喝酸梅湯,臉上露著一半驚喜,一半猶豫的神色。

「……怎麼了?」沈珠曦嚇了一跳。

「夫人——」媞娘欲言又止道,「你難道沒發現,你已經遲了三日沒來月事嗎?」

「有嗎?」沈珠曦一驚。

「三日——我給你仔細記著呢!」媞娘一臉篤定道,「這個月遲了整整三日都沒來,而且夫人近來喜歡吃酸的東西,睡得也比以往多了。夫人……你是不是有喜了?」

幸好沈珠曦已經把那碗酸梅湯喝光了,不然,她此刻定然會被一口酸梅湯嗆死。

「有、有、有喜了?!」她嚇得花容失色,結結巴巴道。

「是啊!」媞娘說,「你這月事沒來,又喜歡吃酸的,睡得也多了——不是有喜是什麼?」

「不、不會吧?」沈珠曦下意識搖頭。

媞娘不明白這種大好事發生在沈珠曦身上,怎麼會是這種避之不及的反應。

她迷惑地皺著眉,想了想說:「要不我替夫人去外邊找個大夫,以平安脈的名義,把一把?」

「不!」沈珠曦想也不想地拒絕了,等話出口後,她才回過神來,定了定神,說,「現在還不用……再等等,你也太心急了,這月事才推遲三日,也不一定是有喜了。」

沈珠曦用寬慰的語氣,也不知是在寬慰媞娘還是自己:「再等幾天再說……對了,這事千萬不能告訴李鶩。」

媞娘不明所以,還是答應了沈珠曦的要求。

這下,沈珠曦沒心思午睡了,她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都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張美人難產時從她殿中一盆盆端出來的血水。

不會真有了吧?

沈珠曦越想心裡越沒底,越想心裡越害怕。李屁人不是說他每次都吃了葯麽?怎麼還會懷上?她才十八歲——她還沒有做好當娘的準備。最關鍵的是——她害怕。

她怕成為又一個張美人,她怕再也不能陪伴李鶩,怕再也不能見到李鵾、李鵲、隨蕊、九娘等熟悉的面孔。

怕與世長辭,然後被所有人遺忘。

或許她是在杞人憂天。

母妃曾經說過,生孩子是每個女人都會經過的鬼門關。

好似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好似女人為生育冒一次死,是天經地義的事。

沈珠曦不明白,母妃和其他步入生育的女人為什麼不會感到害怕,就好像別人也一定不會明白,她為什麼會對如此稀疏平常的事感到恐懼。

她想找李鶩商量商量,可是李鶩一大早就被白安季叫了出去喝茶,直到現在也沒回來。

沈珠曦在等待李鶩歸來的時候,心裡的不安和恐懼無處發泄,漸漸轉化為了氣憤。

要不是李屁人每晚磨著她,要不是李屁人一不如意就哼哼唧唧扮可憐,要不是李屁人選了個沒用的避孕湯——她用得著在這裡一個人輾轉反側嗎?!

她在這裡提心弔膽,擔心受騙,他倒好!出去翹腿喝茶了!

沈珠曦越想越氣,從床上爬了起來,捏起拳頭氣憤地打著李鶩的枕頭。

李屁人!李鴨!

臭鴨子臭鴨子!氣死她了!還喝茶!喝茶!嗆死你!

「咳咳咳……」

水光瀲灧的秦淮河上,一艘畫舫裡傳來了突兀的咳嗽聲。

李鶩放下茶盞,用力地咳著。

「還不給李大人順順氣?」白安季說。

李鶩揮手製止向前的美貌婢女,自己撫著胸口用力咳了幾聲,總算把卡進氣管裡的那枚茶葉給順了下去。

「李大人這是怎麼了?」白安季洞若觀火的目光看著李鶩。

「這茶,澀嗓子,不喜歡。」李鶩沖著一旁的婢女道,「有沒有燒刀子?來上個兩斤讓我潤潤喉——」

畫舫裡鴉雀無聲,過了片刻,婢女一臉為難道:「我們沒有燒刀子……」

白安季開口道:「李大人若是想喝酒,下船後我們去揚州最好的八方閣用膳,那裡的杜康酒是為一絕。」

「杜康酒跟兌了水的假酒一樣,哪有燒刀子過癮?」李鶩一臉嫌棄,「這船上連燒刀子都沒有,也太窮酸了!還開什麼店?早晚倒閉!」

他一把勾住白安季的脖子,湊近他努力向後躲避的臉,興奮道:

「上次我從春風樓回去的路上,發現了一家酒肆——他家的燒刀子可真是夠勁兒!我都打聽清楚了,申時以後那家酒肆還賣夕食,我們不如就去那家酒肆用飯吧!我請你!千萬別和我客氣!」

畫舫裡的婢女和小廝全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在江南呼風喚雨的白安季在李鶩手臂裡掙扎。

白安季也沒想到,人到四十,還有人敢上手勾他脖子!他當他是什麼地痞流氓嗎?活了四十歲,頭回有人敢這麼對他!

「李大人……」白安季努力保持著他的平和,「你先放手……」

「你和我這麼生疏做什麼!」李鶩一副絲毫不把他當外人的樣子,大大咧咧道,「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和你爹結為異姓祖孫,到時候咱們差了輩分,就不能像今天這樣以平輩相交。我們該趁這為數不多的機會,多親近了解才是!你說是不是?」

白安季說不出拒絕的話。

因為李鶩鎖住了他的喉嚨,他只能在他的胳膊裡掙扎著才能吸到兩口新鮮空氣。

在短暫的一瞬間裡,他甚至升起了後悔的念頭:早知道,就不該拒絕他舅伯的稱呼,至少——舅伯不用被一個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鎖喉嚨,還有理說不出來!

畫舫靠岸後,白安季被李鶩強行帶到了他口中的酒肆,在油膩膩的破木桌上,喝了他有生以來最辣嗓子的一次酒。等走出酒肆時,白安季已經腳下不穩,需要小廝一旁攙扶,反觀李鶩,依然生龍活虎,步步生風。

他沒轍了。

白安季逃一般地坐回了自己的馬車,打算等回家後就向父親請罪:他實在是拿不下油鹽不進的李鶩。

要是白戎靈在就好了——他不禁想,這讓人操心的臭小子別的本事沒有,給人添堵倒是一把好手,就該讓他去接待李鶩,說不定能以毒攻毒。

另一邊,李鶩從駕車的沈家小廝那裡要來了一片薄荷葉扔進嘴裡。

他一屁股坐在車廂軟墊上,弔兒郎當地用腳踢開了虛掩的車窗,一邊看著窗外後退的街景,一邊哼起小曲兒來。

小曲兒出口後,他忽然想起教他這隻曲子的李鵲,臉上愜意的神情一頓,心情逐漸沉重起來。

他坐直了身體,變得深沉的目光遙遙眺望著窗外的明月。

光影斑駁的明月在夜風的吹拂下,緩緩飄上天空最高點,冰冷的囚室地面上罩著一層銀光。大獄裡安靜無聲,除了偶爾響起的一聲病痛的呻吟。吱呀一聲,盡頭處的大獄入口傳來一聲門響。

一個高大的人影走了進來。

腳步聲打破了大獄裡的安靜,驚醒的犯人如洞穴裡的老鼠,躲在陰影裡窺探著從囚室之中走過的男子。

男子身穿官服,神情凜然,一身久居上位的氣質。

他走到盡頭的一間牢房,腳步緩緩停了下來。

「平兒……」

傅汝秩驚詫地看著靠著冰冷石壁,慢慢睜開雙眼的少年,目光落在他缺失的半邊臉頰上。

李鵲慢慢起身,在囚室破碎的月光裡,面對傅汝秩跪了下去。

他的額頭,叩上地面,緩緩道:

「不孝子容不平,參見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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