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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國後我嫁給了泥腿子》第66章 第 66 章
第二天一早,沈珠曦強行拉著罵罵咧咧的李鶩來到素心堂看傷。

「我都說了不用,不用……真的過幾天就好了,看什麼大夫,憑什麼把家裡的銀子吹給這糟老頭子!」

到了素心堂門口,李鶩還在垂死掙扎,被沈珠曦硬是拉進了大堂。

「臭小子,老夫可是坐著堂都聽見你在罵我!」唐大夫吹鬍子瞪眼道。

沈珠曦把不情不願的李鶩按在看診的桌前,對唐大夫歉意道:「大夫,你別聽他瞎說,勞你看看他背上的傷吧。」

大堂裡除了沈珠曦兩人,只有唐大夫和一個揀葯的小學徒。用一根麻繩懸在半空的藥包在門外微風的吹拂下緩緩轉動。

唐大夫起身走到李鶩身後,沒好氣道:「還不脫,等著老夫給你脫呢!」

「我說了真的不用……」李鶩眉心皺得老高。

沈珠曦扁起嘴,泫然欲泣。

「……行行行,老子脫,脫行了吧?!」

李鶩火燒屁股似地飛快脫了上衣。

唐大夫湊近,眯眼打量著他後背的傷口,手指輕輕按了按周圍:「疼嗎?」

「你按老子傷口,你說疼不疼!」李鶩齜牙咧嘴。

「還這麼有活力,死不了。」唐大夫轉身回了看診桌前坐下。

「不診脈嗎?」沈珠曦擔心道。

「你看他這生龍活虎的樣子,用得著診脈嗎?」唐大夫說,「你家相公,是要活千年的面相。」

李鶩黑著臉:「老匹夫,你罵我是禍害?」

「不得了,你還知道是罵你了。」唐大夫驚訝道,「我聽說你最近開始讀書習字了,看來還真學了點東西!」

「你他娘——」

李鶩剛一起身,就被沈珠曦按住肩膀,重新摁回座位。

「大夫——」沈珠曦擔憂道,「他這傷多久才能好?」

「短則幾日,長則半旬一旬。」唐大夫從桌上一遝裁好的芭蕉葉,沉吟片刻後落筆寫出藥方。他一邊寫,一邊撫須說道,「李鶩啊,你年紀也大了,怎麼還像年輕時那樣,整日和人乾架呢?」

李鶩飛快瞥了一旁的沈珠曦一眼,語帶威脅道:「老子什麼時候整日乾架了?」

「什麼時候?」唐大夫低頭寫藥方,錯過了他的眼神,抬頭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十六七歲的時候,老夫店裡每月一半的外傷藥膏都被你和李雕兒包圓了!」

「他現在叫李鵾,不叫李雕兒了。」

「李坤,哪個坤字?」

「鵾鵬的鵾。」沈珠曦忙說。

唐大夫點點頭,繼續書寫藥方:「這名字好,一看就不是李鶩這種粗人取得出來的。」

「你說誰是粗人呢——」李鶩再次起身。

沈珠曦又一次把人按了回去。

「大夫,他傷在肩胛骨,這段時間是不是不要做重活比較好?」

「他能有什麼重活,最多就是動手打……」唐大夫抬起頭,和李鶩凶神惡煞的目光終於相遇,「……糕。」

唐大夫咳了一聲,撫須道:「冬至的時候,你還是把打糕的活讓給李鵾吧。」

沈珠曦越聽越迷惑:唐大夫先前還說短則幾日,長則半旬一旬就好了,現在怎麼又說到冬至了?離冬至還有三個多月呢,那時候,李鶩的傷也早好了啊?

唐大夫開了藥方,讓學徒拿去撿葯後,親自為李鶩更換了身上的紗布,在他的傷口上塗了厚厚一層膏藥。

「……行啦!都是娶了娘子的人了,少折騰點,小心哪天命都被你折騰沒了!」唐大夫在李鶩背上不重不輕地拍了一下。

「你少咒老子,老子活得比你孫子都久。」李鶩說。

唐大夫哼了一聲,吹了吹鬍子:「行啊,你要能活到那時候,記得來照顧我曾孫的生意。」

「大夫,多謝你了。一共多少錢?」沈珠曦問。

唐大夫報了個數,李鶩立即叫了起來:「你他娘殺熟啊!一卷紗布一罐臭烘烘的藥膏,你——」

不等他嘎嘎說完,沈珠曦把他推出了素心堂大門。

「大夫,他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沈珠曦不好意思地笑著,掏出荷包裡的銀子結了葯錢。

「刀子嘴豆腐心?」唐大夫狐疑地看著沈珠曦,「誰?你做夢遇見的人嗎?」

沈珠曦心裡不服,嘴上卻沒有反駁。

她又不能將李鶩日日叫她呆瓜,轉過身卻做面首養她的感人事跡告訴一個外人,只能將李鶩對她的深厚情誼默默藏在心裡銘記。

她轉而問道:「唐大夫,李鶩受了外傷,平日要吃些什麼進補才好?」

「他還進補?再進補就要上天摘星星掏月亮了!」唐大夫大驚失色。

沈珠曦不聽他的,再三追問,唐大夫終於說:「他用不著人蔘,你要是想給他補一補,燉個雞湯就好了。小母雞最為進補。」

沈珠曦一愣。

「怎麼了?」唐大夫面露不解。

「沒、沒什麼……」

沈珠曦從素心堂出來時,李鶩站在門口,嘀嘀咕咕地摸著右邊肩膀:「這死老頭,是不是故意的……勒死老子了……」

「走吧。」沈珠曦說,「我們去集市買隻小母雞回去。」

「你想吃雞了?」李鶩不疑有他,跟著她往熱鬧的集市走去,「你前幾日吃的什麼?我怎麼瞧你瘦了?是不是老子不在,你又不認真吃飯了?」

李鶩闊別了幾日的碎碎念讓沈珠曦生出一股愜意。

「我有認真吃飯,我沒有瘦,我最近還胖了呢!」

沈珠曦說到這個就無語,她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國破家亡之後反而吃胖了的公主。

要是被人知曉,一定會說她沒良心。

她倒是想有良心,李鶩不讓她有良心。每次吃飯的時候,他那雙火眼金睛就牢牢盯在她的箸子上,她少吃一口,他就恨不得讓她補上一碗。

李鶩問了她很多問題,大多都是在關心她這幾日吃了什麼,做了什麼,看了什麼。他也說了自己——洋洋得意道:「弄傷我的那傢夥,也不知道現在醒過來沒有。」

沈珠曦也曾旁敲側擊過他受傷的原因,可他言簡意賅僅用一句「做生意起了衝突」就帶過去了。沈珠曦也不便再問。

他做的生意,一個賣命,一個賣身,兩個都讓沈珠曦憂心忡忡。

兩人到了集市上,早市已經散了,僅有的幾個賣雞鴨的攤販都沒有小母雞,就連鎮上唯一一家酒樓沈珠曦也問過了:只有老母雞,沒有小母雞。

沈珠曦不禁皺起眉頭,李鶩雖然不明白她為何執著小母雞,但還是說:「你要是想吃小母雞,明日我早些來買就是了。」

「算了……」沈珠曦難掩失望。

回到家後,沈珠曦還在想她的小母雞。

李鵑在院子裡踱步,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肥嘟嘟的雞屁股上。

不、不行!沈珠曦猛地搖頭,她怎麼能打李鵑的主意呢?!

可是……

「你要是想給他補一補,燉個雞湯就好了。」

沈珠曦獃獃看著李鵑的肥屁股。

這屁股,又肥又圓,燉起來一定很是滋補。

不不不,她怎麼能這樣做呢?!

「小母雞最為進補。」

沈珠曦快哭了。

李屁人啊李屁人,他怎麼老是給她出難題呢?!

有兩個聲音在她腦海中不斷拉鋸,一個在說:

「李鵑陪你也有一個來月了,你怎麼忍心讓它下鍋變雞湯?!」

另一個聲音則說:

「李鶩陪你也有四個多月了,他都做面首養你了,你怎麼連隻雞也捨不得用在他身上?!」

兩個聲音一同說:

「鐵石心腸!」

沈珠曦左思右想,心中的天平漸漸傾向了李鶩。

小母雞當然可以明天再去集市去買,可這樣一來,不就證明李鶩在她心中,還趕不上一隻小母雞嗎?

一個願意為了她做面首的男人,她怎麼忍心讓他排在一隻小母雞之後?

養李鵑本來就是為了下蛋給李鶩補身體,現在不正是它發揮作用的時候嗎?

沈珠曦,你還在猶豫什麼!

她在心裡狠狠罵醒自己:李鶩可是在做面首養你!

沈珠曦咬了咬牙,忽然沖向李鵑,雙手一抄,抱起還未回過神的李鵑就跑進了廚房。

因為李鶩受傷不便的緣故,廚房裡只有忙活的李鵲。

李鵲見她火急火燎的模樣,臉上一愣:「嫂子,你這是怎麼了?」

「好好送走它,別讓它太痛苦!」

「嫂——」

沈珠曦哭著把李鵑塞進李鵲手裡,傷心欲絕地跑出了廚房。

……

「真香。」

李鶩喝完一碗雞湯,咂著嘴發出了情不自禁的感嘆。

「自己家養的就是不一樣,這雞肉緊實,味道也香濃許多。」李鵲跟著稱讚道。

「好吃……好吃……」李鵾呼哧呼哧地刨著雞湯泡飯。

「嫂子今天沒吃什麼就下桌了。」李鵲說,「沒關係嗎?」

「你嫂子心疼我,什麼好東西都給我留著。」李鶩擺擺頭,「上次吃燒雞也是,捨不得吃,全留給我們。你沒見她剛剛看我拿杓舀雞湯的模樣——眼圈都紅了!」

李鶩一臉感慨道:「她這是還擔心著我的傷呢,看我動動手臂都心疼壞了。」

「恭喜大哥,守得雲開見月明,嫂子這是完全心繫於你了!」李鵲笑眯眯道。

「少胡說八道。」李鶩嘴上如此說,上揚的嘴角卻是怎麼都壓不下來。

用過午食,李鶩把收拾的任務交給了李鵲,自己走進了裡屋看望早早下桌的沈珠曦。

這呆瓜,伏在床上一動不動,一看就知道又在偷偷哭鼻子。

李鶩又心疼又無奈,想到她這是因心疼自己而哭,平日的冷嘲熱諷也說不出來了。

他坐到床邊,看著沈珠曦的後腦杓說:「你平日餵雞喂得不錯,不僅雞湯鮮美,那雞肉也比外邊不三不四的雞要好吃許多。」

兩道熱淚從沈珠曦無神的雙眼裡湧出。

瞧她感動的,不就幾句誇讚嗎?

李鶩不由反省自己,平日裡是否給的肯定太少,不然,她怎麼一聽他稱讚兩句,就忍不住感動落淚呢?

李鶩又安慰了幾句,沈珠曦還是不言不語,獃獃看著空無一物的床板。

他覺得,她一定是被他身上的傷嚇壞了。她一個姑娘家,以前一直在宮裡伺候貴人,哪有機會看見這麼血腥的畫面。一時回不過神,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歸根究底,不還是因為她擔心自己,才會有此反應嗎?

李鶩再三安慰,因為感動許下了許多諸如金銀樓新衣新頭面,整車屁股紙之類的承諾後,終於把沈珠曦哄停了眼淚。

他走出了裡屋,李鵲剛把桌子擦完,見狀問道:「嫂子如何了?」

「你嫂子她……」

李鶩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老太爺似地背手往院子裡走去。

他頭也不回,只有聲音幽幽傳來:

「愛慘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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