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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斷修羅》第六百二十一章 夏梧桐渡劫 上
李夜怔怔地看著南前的夏梧桐,這個時候的他有些醉意了。

放下酒杯,李夜給三人各切了一塊肉,自己也切了一塊放在嘴裏咬。

南宮如玉抬頭看著他,認真地說道:「師傅你說的這些玉兒聽不懂,但是玉兒會認真記住的,姐姐你也幫玉兒記一記,以後玉兒不懂的時候就問你。」

夏梧桐看著仰著一張紅通通小臉的南宮如玉,不由得有些癡了。

心想自己也是從你這個年齡走過來的啊?

莫不是眼下的你,竟然跟當年的我一樣,被眼前這個傢夥迷住了。

想了想,她戲輕地點了點頭,掏出絲巾仔細地替南宮如玉擦去了嘴角的油漬,然後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歐陽東籬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李夜,他自然明白李夜跟沐沐的感情,只是忍不住又看了眼前的夏梧桐一眼,跟著嘆息了一聲。

「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我很想將那天發生的一切忘記,只是我這人唯一的缺點就是記性太好,該忘記的總是忘不掉......後來我離開了生活了許多年的那個地方,在五域中四處流浪。」

「走著走著,就到了這裏。......只是總會有一天,當你老的走不動的時候,當你在雪天的傍晚看見漫天雪花紛飛的時候,你會想起生命中的一個名字,一首歌......在那一瞬間,你就會知道你最深愛的,原來只有一個人......」

「你喝的這杯酒,就是我那天釀的。......後來我再想釀,試了很多方法,發現再也釀不出那種酒的味道了......喝完這最葫蘆裡的酒,世上就再也沒有了!」

李夜神情有些底落,舉起酒杯跟二人示意,然後輕輕地放在唇邊,一口喝了下去。

漸醉的李夜,嘴裏呢喃道:「不久前有一個人,他告訴我有一種酒,叫」醉生夢死「,喝了之後,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過的任何事。」

「他說,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什麼都可以忘了,以後的每一天都會是新的開始,那會有多開心?」

李夜輕輕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原來,這就是納蘭大哥給我喝的』醉生夢死『,想不到多年以後,我們遇上酒癡師傅。」

看著發獃的三人,繼續說道:「我師傅說他再也釀不出這樣的酒了,我自然不信,便跟他在玄天觀的小院裏釀了十幾缸,卻始終不成。」

「後來回到般若寺,明惠師兄也想要,......結果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將這醉生夢死釀了出來......再往後,等我再想釀時,才發現跟我師傅一樣了。「

」直到這個時候,我忽然明白,其實醉生夢死,只不過一個玩笑。」

「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記某個人的時候,你反而記得越清楚。我曾經聽人說過,當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心事重重的他,喝光了杯裡的醉生夢死,怔怔地看著歐陽東籬,一頭倒在了他的懷裏。

南宮如玉和夏梧桐驚叫了一聲,心道這就醉了,才二杯呢?

南宮如玉看著二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玉兒好象的有些明白了哦?」

看了一眼前二個女孩,歐陽東籬伸手抱起李夜,輕輕嘆息一聲,起身往後走去。

邊走邊說道:「這肉還多,你們倆陪我再喝一會。」

夏梧桐抬頭看著歐陽東籬的背影,不知如何回話,半晌才喃喃地說:「玉兒你不是想吃肉麽?趁著你師傅醉了,我們多吃幾塊。」

南宮如玉看著她笑道:「沒想到師傅也有變成醉貓的時候。嘻嘻!」

夏梧桐看著她,皺著眉頭,輕聲叮囑道:「今天晚上這事,明天你千萬不要再他面前說起,就當沒有發生過,知道麽?」

南宮如玉雖然不明白,但是看著她認真的樣子,隻好點頭表示堅決不說。

南宮東籬看著眼前的兩個女孩,一個是舊友的女兒,一個是自己的徒孫,心裏也是萬般的不舍。

只不過,半甕醉生夢死下肚,他已經感覺到了一絲境界的鬆動。

他明白,這就是醉生夢死的功效了!

而眼前的兩個女孩沒有太大的反應,哪是因為在這之前,早已經喝過這酒了。

「我明天就要離開,希望你們在天山上一帆風順,早日完成這一次的穿越,說不定你們的境界還能往前進一步,我真想看看啊。」

歐陽東籬看兩人不勝感慨,拎著酒甕喝光了最後一杯醉生夢死。

不勝酒力的夏梧桐拉著南宮如玉,跟歐陽東籬道別,然後搖搖晃晃地往裏走去,邊走邊喃喃自語:「師弟真是一個怪人!」

歐陽東籬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由得苦笑起來。

這最後一夜,竟然沒人來陪自己。

能陪自己的徒兒也讓自己灌醉了。

這時候的他有些懷念玄天觀的清虛,也只有清虛能能跟他喝上一場,連先生都不是他的對手。

將一爐炭火看燼的他,搖搖頭往裏走去。

今天夜裏他很開心,不僅僅是因為李夜給他破境的契機,更是讓他品嘗到五域絕無僅有的美酒。

有酒心歡悅,有酒生美德。

這是歐陽東籬的想法。

......

醉了一夜的李夜,不知是因為心裏想著事,還是害怕歐陽東籬不告而別,一大早就醒了過來。

扭頭一看,還好,師傅還在熟睡之中。

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悄悄地爬起來往外走去。

最後的時候,他要煮一鍋肉粥,替歐陽東籬送行。

夏梧桐和南宮如玉似是聽到了李夜生火煮粥的聲音,也早早起來幫忙。

「師公還在這裏麽?」揉著眼睛的南宮如玉,看著李夜問道。

李夜看了她一眼,笑道:「先去洗臉,等師公起來就可以吃飯了。」

夏梧桐跟他點頭應好,拉著南宮如玉的手往外走去,只要人還在,就好辦。兩個女孩心思一樣,都要跟歐陽東籬當面道別才好。

初春時節,辰時過半,春陽正好。

吃完李夜煮的肉粥,收拾停當的歐陽東籬帶著三人來到了山洞的外面。

一邊跟二個女孩道別,一邊吩囑李夜道:「見到你先生和師娘替我問好,其它的也不多說了,還是那句話,自己保重!」

李夜點點頭,將一塊手巾包裹好東西遞給歐陽東籬,說道:「師傅飛升過去,想必要花錢,這裏有幾粒寶石給你吧,不怕雷劫。」

歐陽東籬一楞,看著他說道:「你怕我過去沒飯吃?我可以找清虛老頭去!」

「這只是徒兒的一點心意。」李夜輕聲回道。

南宮如玉瞪著一雙發紅的眼睛,看著歐陽東籬說道:「師公一路保重,過去要是沒飯吃就去找玉兒的另外兩個師公。」

歐陽東籬摸著她的頭,笑了笑:「我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兩人,師公先過去,等玉兒長大了就過來找師公,記住了。」

南宮如玉「哦」了一聲,然後看著他說道:「玉兒知道了,師公一路保重!」這時候的南宮如玉的眼淚已經快要流下。

南宮東籬眼見不能再呆下去,揮揮手說道:「山高路遠,他日再會!」

說完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天山上而去。

看著南宮東籬決絕的轉身離開,再也忍不住的南宮如玉「哇!」地一聲,抱著李夜哭了起來。

夏梧桐也悄悄地哭紅了眼睛。

破境之時,歐陽東籬給他的幫助,這數月以來的相處,早在她心裏把歐陽東籬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她雖然經歷過自己父皇的離開,後來又是自己的母親和二個師傅的突然離開,但是眼爭睜地看著歐陽東籬的離去,心裏的震憾還是非常大。

「玉兒別哭了,你都是金丹境的高手了。」無可奈何的李夜,只能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在她耳邊訴說。

拚命地哭了一刻鐘,聲音漸小的南宮如玉被夏梧桐拉過身子,掏出絲巾替她擦幹了眼淚,輕聲在她耳邊問道:「不要哭了,你師傅也很難受。」

南宮如玉點點頭,抱著夏梧桐輕輕地抽泣起來。

春風漸逝,人漸遠......

看著南宮東籬漸去的背影,李夜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手一抬,將鐵琴擱在了身前,盤坐洞口。

手指輕撫,要彈一曲為自己的師傅送行......

有道是:去年別離,今又離別。

心弦一動,泫然有淚。

手指輕撥之下,卻不是從前喜歡彈的送行曲《陽關三疊》。

而是一首在玄天觀後山,為沐沐和李紅袖離開時彈唱過的《九歌》。

......

入不言兮出不辭,

乘迴風兮載雲旗。

樂莫樂兮新相知,

悲莫悲兮生別離。

荷衣兮蕙帶,儵而來兮忽而逝。

......

琴聲隨風,歌聲穿雲。

已經離開,漸漸遠去的歐陽東籬聽見琴聲,知道這是李夜在撫琴為他送行,忍不住老淚縱橫,心思萬千,恨不得轉身回去。

一邊行走在山間小路,一邊側耳聆聽。

過了半晌,喃喃自語道:「這詞曲將人生分離之苦通過曲調和歌聲......這孩子離別愁緒如此之重,以後如何去渡九劫?」

歐陽東籬禁不住皺緊了眉頭。

還沒離開的他,已經替李夜的未來耽心起來。

夏梧桐怔怔地呆在洞口,她也是許久沒聽過李夜彈琴了,心道:「想不到師弟不僅肉身修行越來越高,這琴曲的修行也超越了世間的許多修行者。」

南宮如玉看著她問道:「姐姐玉兒心裏好難受。」

夏梧桐一楞,看著已經漸遠的背影,輕輕地點了點頭。

「玉兒別哭了,這樣的事情你以後還會遇上的!你要學會面對這些事情,知道嗎。」

夏梧桐看著她,輕聲說道。

南宮如玉緊緊地抱住她,不語。

天山上的離人已經不見蹤影,山洞外的李夜已經陷入了琴曲的意境。

從未知之地與小青和沐沐分離,到玄天觀的二個師傅不告而別,薑若雨悄悄的的離開,到今天南宮東籬的離開。

這些年的經歷,如同佛堂裡的經文,一頁頁隨風翻起,在他腦海裡一一浮現......

遙想著當年那年初上天山的風采,天山上的初次破境,草坡上初遇沐沐,山澗裡見到了小白。

跟老猿在風雪裏的煮茶論道,在山項跟老狼的講經,大佛寺怒斬葉無涯,富春江上飛箭退匪,皇城中笑傲天驕,西行路上笑斬元嬰......

一路走來,雖無驚天動地,卻也情真意切。

曲終促弦弦轉急,淒淒不似向前聲。

琴到急處,情到深時,閉著雙眼的他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終究這人意不如天意。」

「叮咚」一聲,最後一個音符彈出,李夜睜開了眼睛。

春風已過,離人無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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