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秋雪看著眼前這個一身是血的傢夥，怎麼也沒辦法跟自己想像中的那個少年聯繫起來。

她甚至想就此推門而去，再不要回到這裏。

最後的最後，她還是咬著嘴唇輕聲回道：「我來自書院，我是納蘭秋雪。」

「哦！我是華生。」

華生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然後看著華玉說：「麻煩妹妹給我燒一大桶熱水，再配些藥草。」

完了推開澹臺小雨，直奔屋簷下的躺椅而去。

渾沒有一點形象地倒在上面，輕輕地哼哼起來：「今天這一回，可要了我的小命。」

看在華玉的眼裏十分心疼，轉身便往廚房裏走去。

飯可以晚一點再吃，她得先給哥哥燒水配上藥草淬體，這其中的滋味只有她自己清楚。

澹臺小雨倒是很好奇，蹲在華生的邊上問道：「我說，你今天是不是見鬼了？你昨天不是很厲害的嘛，連我都要看你的背影。」

華生揮了揮手，卻沒有說話，因為他已經不想說話了。

今日的威壓可不止比昨天大了一倍，而且還有幻境的考驗，再加上摔倒了石階上面一路直下，起碼有幾十級石階……

他已經快崩潰了。

看到納蘭秋雪的眼裏，眼前的華生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廢物，連築基都沒有踏入的廢物，又如何能陪伴自己一生？

只是去爬問天峰嘛，何至於將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回家後連燒水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是，她沒有問華玉也沒有問澹臺小雨華生的具體情況。

因為在進小院之前，出了樹林，華生便將背在身後的重劍收了起來。

於是，他便順理成章地成了綱蘭秋雪眼裏的廢物。

一個連問天峰都征服不了的廢物。

只不過，當下的華生根本沒有心思跟這個未婚妻講什麼廢物跟天才的道理，他隻想靠在浴桶裡，泡一回葯浴回命。

倒是澹臺小雨伸手捏住了他的小手，仔細地探尋了一番之後，這才咯咯地笑了起來。

「沒事，你還死不了，一會我等你泡完了葯浴喝一杯。」

說完看著納蘭秋雪說道：「不要理他，這傢夥一個時辰之後就會活過來，我們去客堂裡喝茶吧。」

納蘭秋雪嘴角動了動，終是沒有再說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在她看來，廢物不值得自己去關心、安慰。

看著納蘭秋雪臉上神情，澹臺小雨猜到她為何悵然失落。

不由得安慰道：「你不可不要小看那傢夥，問天峰不是一個普通的地方。」

「是嗎？」納蘭秋雪緩緩搖頭，沉默片刻後蹙眉說道：「難不成是一座刀山不成，難不成雲起寺裡就沒人僧人去征服那座大山？」

澹臺小雨一愣，隨後想起了什麼，當下也不再解釋，或許她跟華玉一樣，也不想干涉華生跟納蘭秋雪的事情。

是好是壞，都是兩人最後的決定。

無意識之下，澹臺小雨竟然有些期盼眼前的少女再嫌棄一些，最後揮手間退了這門親事。

然後她有了一絲邪惡的感覺，嘿嘿地笑了起來。

納蘭秋雪看著少女的臉上變了再變，想要從澹臺小雨臉上看出一些什麼的她，最終卻是失望了。

在她看來，面前的少女肯定跟華生關係非常親密，或許替知道一些她不清楚的隱密。

於是輕聲問道：「妹妹，你跟華生很熟嗎？」

澹臺小雨看向客堂天空，忽然間細眉一挑，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決定快刀斬亂麻，提前把這件事情說穿。

於是便回道：「不熟，我昨天在問天峰下才認識他，師姐對他的印象如何？」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便將納蘭秋雪要面對的問題擺到了桌子上。

你要還是不要，你不要趕緊說，老娘我可是喜歡得很。

就如她昨天跟華玉開玩笑一樣，老娘說不定有一天要做你的嫂子。

納蘭秋雪當下便怔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眼下的寧靜竟然被眼前的少女打破了。

於是她忍不住輕輕地皺起了眉頭，想著要不要就在當下做出最後的決定。

於是兩人不再說話，客堂裡一時沉默了起來，只聽見火爐上嗚嗚的燒水聲。

客堂外的華玉扶著哥哥去房間裡泡葯浴，看著他心疼地說道：「哥哥怎麼這麼不小心？」

華生有氣無力地說道：「今日的難度大了一些。」

在妹妹的攙扶他爬進了浴桶之中，就要華玉轉身出門的剎那，華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輕聲說道：「妹妹稍等。」

說完指著房裏的櫃子說：「打開櫃子，有一個有手巾包著的東西，是我春天……給妹妹的禮物。」

華主聞言一驚，隨後眼睛一紅，兩行眼淚掉了下來。

打開眼前這個不起眼的櫃門，從幾件粗布衣衫的邊上拿起一個用手巾包住的事物，卻再也說不出話來，轉身推門而去。

華生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明天，會不會比今天還要難上幾分？」

本以為花上一個夏天的功夫征服了問天峰，今夜才發現，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澹臺小雨看著華玉紅紅的眼睛，臉上掛滿了淚痕的模樣嚇了一踏，忍不住抱怨道：「他這是皮外傷，你哭什麼？」

華玉的身體微微一晃，輕輕地靠在桌前坐下，將手裏的事物放在桌上。

聲音微啞說道：「你看看吧，這就是哥哥春天在山崖上摘的那株靈藥，要不是因為這樣，他的腿也不會……」

嗚嗚，華玉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抽泣了起來。

莫說澹臺小雨，便是納蘭秋雪聞言也大吃一驚，難不成這傢夥春天出了大事不成？

澹臺小雨輕輕地打開用手巾包裹著的靈藥，然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話說，你哥哥可真是一個傻子。」

「此許怎說？」納蘭秋雪可不想做一個不明不白的旁觀者。

「還能怎麼樣？」

澹臺小雨拿出一方絲巾遞給華玉，撇著嘴說道：「好久不見妹妹，傻子想在山崖上摘一株靈藥給妹妹……結果摔了下去，跌斷了腿……」

「結果就是，養了一個春秋，修鍊了一個夏天，也沒有治好他的左腿，也不知道要何時才能恢復如初了。」

說到這裏，澹臺小雨拉著華玉的手安慰道：「等我們從崑崙回來，找一株靈藥替他醫治傷腿就是了，哭什麼？」

「嗚嗚！」華玉一時哪收得住？

這回輪到納蘭秋雪吃驚了，華生進門的時候，大家擠在一起，她還真沒注意到他的傷腿，眼下看華玉的模樣，怕是傷得不輕。

否則，也不會等著華玉從崑崙回來再想辦法了。

一個聚氣境的少年，還拖著一條傷殘的左腿，納蘭秋雪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她有些猶豫了，這樣的親事，要不要繼續？

澹臺小雨輕輕地將靈藥包好，塞在華玉的手裏，輕聲說道：「得了，這東西你可以一直保留著。」

看著震驚呆若木頭般的納蘭秋雪，澹臺小雨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會生以後的情況會怎樣，更不知道他是不是隱藏了自己的實力。」

「他今天的樣子你也見到了，你也不想他變成天書院和鳳凰山甚至雲起寺的笑話，那麼，我跟他的妹妹可以替他決定一些事情。」

說完拉著華玉的手說道：「相信你哥哥，也不會怪我們。」

華玉看著兩人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哥哥從小就受苦，眼下好不容易成為了塵大師的弟子，我不想他再受委屈。」

她的意思很明顯，跟澹臺小雨如出一轍，不介意今天夜裏，便退掉華生跟書院天嬌之女的親事。

大家好聚好散，不要互相傷害。

納蘭秋雪還沒從震驚中平復過來，又被兩女的態度嚇了一跳，心道你們這是為華生好？還是在替我著想？

別人都是生怕給人退婚，你們倒是盼著我做出這個決定，她有些迷茫了。

世上，還有妹妹盼著哥哥的未婚妻趕緊退婚的嗎？

沒等納蘭秋雪因話，華玉輕嘆一聲拉著澹臺小雨的手往門外走去：「我去煮飯，師姐一會我們喝一杯。」

澹臺小雨點了點頭，笑道：「對，我們好好喝一杯，氣死那傻瓜。」

納蘭秋雪一聽，差點就罵出聲來，合著你們看來，我的未婚夫就是一傻瓜啊？

不出意料，這夜三個少女又喝醉了。

最後是納蘭秋雪睡在華玉的房間，華玉和澹臺小雨擠在華生的屋裏，華生躺在屋簷底下，默默地將長夜看盡。

泡了一桶葯浴，吃了兩碗飯，華生終是恢復了些話的力氣。

想著跟妹妹同為金丹境的納蘭秋雪一夜也沒跟自己說上兩句話，這事，最後怕是要黃了。

昨天吃飯、睡覺、修行。

明天吃飯、睡覺、修行。

自己的心思，怕只有師父才知道了，他也不知道妹妹會哪天離開，今天將靈藥給了妹妹，也算是完成一件心事了。

……

秋天的晨風微涼，最適合宿醉之人睡上一個懶覺。

三個女人巳時十分才先後推開了房門，澹臺小雨嚷嚷著肚子餓，納蘭秋雪卻想找華生說幾句話。

至少得問問這傢夥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總不成自己揮揮手便離去吧？

隻三女走進了客堂，望著桌上的一碟鹹菜，一鍋白粥，澹臺小雨才苦笑了起來。

「得了，這個瘋子又去問天峰了。」

納蘭秋雪聞言一驚，看著華玉問道：「怎麼回事，就他昨天回來的模樣，今天還要繼續去爬問天峰嗎？」

華玉看著她搖搖頭，輕聲說道：「從我夏天來到這裏，哥哥沒有歇息過一天。」

澹臺小雨咯咯笑道：「我餓了，吃飯吧……你要是感興趣，一會我帶你去問天峰玩玩啊，話說我也很想爬到山頂去試試。」

爬了一半的石階，讓她心裏總有幾分遺憾。

納蘭秋雪若有所思地回道：「那就先吃飯吧，我也很想去看看雲起寺傳說中的問天峰。」

華玉給兩人盛上粥，靜靜地說道：「問天峰是一座神山。」

當三女吃過粥，穿過一遍小樹林來到問天峰腳下的時候，才發現今天即便沒有下雨，依舊是一個陰霾的天氣。

天空中堆著厚厚的雲層，山風中帶著絲絲的涼意。

澹臺小雨一見之下笑了起來：「這天氣不錯，哪像我那天艷陽高照，一身都是臭汗。」

華玉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兩人說：「你們誰先？」

澹臺小雨咯咯一笑：「我曾經爬過，自然是我先來了。」

說完發出一聲歡呼，抬腳便往石階上踏下……只聽「哎喲！」一聲響起，金丹境的少女一下子趴在石階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