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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斷修羅》第六十六章 踏雪尋梅,將要焚書
最後,李修元也沒有跟夫子透露一絲天機,夫子也沒有再接著追問。

兩人似乎心照不宣,沒有將那一層紙捅破。

夫子讀書萬卷,自然明白君王之道,雖然他很喜歡自己這個弟子,但是,他更明白要順應天地之道。

李修元感慨地說道:「我跟小黑遇到張良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天氣,他被相府的小姐嫌棄了……」

夫子一愣,撫須輕嘆:「誰能預料世事變化無常?我又不是神仙。」

李修元搖搖頭,笑道:「夫子有聖人悲天憫人之心,明順天應道之理,應該去雪山之巔看天地,而不是在半山之間看皇城。」

夫子一聽,如被雷擊,捧著一杯茶,半晌說不出話來。

在他看來,雪山之巔是生命的禁區,除了修為高絕之士,誰敢輕言攀登?

而李修元的一番話裡卻是分明讓他感受到了不同的意境,或許,自己在山腰生活久了,真的眼裏只能看見不遠處的皇城。

李修元伸手將壺裏的茶渣倒掉,又有溫水洗了一遍,最後輕輕地落入兩片寒梅靈茶。

隨著一道幽幽的冷香瀰漫開來,李修元輕聲說道:「於半山之間看夫子看到了皇城裏的百姓,皇宮裏的秦王和公子蘇。」

一邊往他的杯裡添上寒梅靈茶,繼續說道:「等你攀上雪山之巔,或許能看到整個大秦的天下。」

夫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嗅著淡淡的冷香沒有說話,輕輕地吹了一口氣,淺淺地嘗了一口杯中的靈茶。

李修元呢喃道:「倘若有一日,夫子跳出這方世界的束縛,去到另一個星空之下呢?」

無須李修元多言,朝聞道的夫子捧著手裏的靈茶,一口一口喝光,直到李修元給他再次添上一杯。

任是夫子學識淵博,卻也沒未能跳出這一方世界去看天地。

李修元一壺寒梅靈茶,一番看似無心之語,卻深深地觸動了他向道之心,念天地之悠悠,想大道之久遠。

看著漸漸陷入頓悟中的夫子,李修元知道今日怕是又得白跑一趟。

於是彎腰之間往火盆裡添了幾塊木炭,揮揮衣袖,掩上客堂的大門,學著公子蘇的模樣,往山下而去。

朝聞道,原來能見證他人聞道,也是一件歡喜的事情。

站在梅樹之下,李修元的一顆心卻飛向了天外。

那一年的冬天,他在玄武大陸的梅山之上,拎著一個竹籃,獨自踏雪尋梅,只是為了製作那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寒梅靈茶。

聖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

……

「呯呯呯!」閑來酒肆的店門響起,讓在後院躲著屋簷下賞雪的李修元很是不喜。

心道這還沒有日子呢?催命的小鬼便要上門了?

披著衣服打開了店門,卻是皇城衙門的公孫清明帶著一幫手下,在臉陰沉地站在店外。

風雪中還有披著蓑衣頂著鬥笠騎著高頭大馬的禁軍。

李修元靜靜地問道:「大人這一大早是來查酒牌的嗎?我可是一等良民。」

公孫清明搖搖頭,抬腳往店裏走去,跟身後的衙役說道:「進去仔細搜查,凡是有禁書統統收走!」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拖了一張椅子遞給他,淡淡地問道:「大人這是想要搜些什麼?草民難不成藏了犯人不成?」

公孫清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搖搖頭道:「給我倒一碗酒來,我正煩著呢,大王要搜禁書,已經出了公告,你沒見著?」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轉身進櫃枱裡給他倒了一碗酒。

看著公孫清明喝了一半後才說道:「我這些日子待在店裏,連大門都沒出,哪裏看過什麼公告?」

公孫清明仰頭喝完了一碗酒,這才接著說道:「別讓我在你屋裏搜出禁書,否則我罰得你哭爹喊娘,白賣三月的酒。」

李修元一聽樂了,敲著櫃枱笑道:「大人要不查不到,是不是得給我獎勵五百文大錢啊?」

「我呸!你想得美!」

公孫清明一聽更是笑了起來:「你一個做生意的掌櫃不奉公守法,還想來打我一個清官的主意,你忍心嗎?」

李修元懶得理他,心道自己這裏除了酒,你們只怕連一根竹簡都搜不到。

而門外的禁軍顯然有足夠的耐心,因為從今日起,整個皇城都在挨家挨家搜查,大王不許他們放過一家。

那麼所有的禁軍,就算把皇城翻個底朝天,也會將大王要的禁書統統找出來。

還沒等李修元給公孫清明倒第二碗酒,衝進後院的衙役搖搖頭走了出來。

攤開雙手說道:「大人這裏很乾凈,什麼都沒有。」

李修元淡淡笑道:「大人,都說我這裏是賣酒的地方,沒有閑心去看什麼禁書。」

公孫清明一愣,他明顯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在他看來,任誰家裏擱幾本詩、書正常不過,最多也就收繳收事。

沒想到這小小的酒肆真的乾淨得連一根竹簡都沒留下。

抬頭看著天色不對啊,自己剛來敲門,這傢夥也沒地方轉移這些算不上罪名的書簡。

想到這裏,隻好面露狠厲地說道:「沒有就好,以後記住也不許私藏,否則再被抓住可就是大罪了。」

說完跟一幫衙役們說道:「都看什麼?我們去張良的府上看看。」

一群衙役們連著禁軍,哄得一聲往風雪中而去,連看都沒看李修元一眼。

李修元跟跨上戰馬的公孫清明笑道:「大人應該去看看盧元那傢夥,沒準他府上藏著不少的禁書呢。」

公孫清明回頭大吼一聲:「來來,跟著本官一起去找他。」

李修元被懟得無話可說,隻得悻悻往店裏走去。

……

或是今日開店的時辰早,又或者是許久沒有開店的原因。

今天的生意比往常好了許多,還沒到午時,李修元便已經賣了十幾甕酒,在他看來這算是閑來酒肆開張以為生意最好的一天了。

讓李修元感到不解的是,這一場轟轟烈烈的焚書,於普通老百姓來說根本沒有帶來什麼影響。

人們的臉上沒有露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

甚至在某些人看來,大王早應該治治那些光吃飯不幹活的讀書人,站著說話不腰疼。

正在發獃,在店裏守著一壺雪水發獃的李修元,等來了消失數日的張良。

看著發獃的李修元,張良忍不住問道:「你店裏沒有禁書吧?禁軍會挨家挨戶地搜查......你可別讓他們找麻煩。」

李修元苦笑道:「一大早就來敲門了,我估摸著那會小黑剛走不久。」

張良點了點頭。苦笑道:「書院也去了許多禁軍,以後《詩》、《書》等前朝的知識都不讓教了。」

李修元點頭說道:「書院畢竟是官學,換成私塾怕是所有的典藏都得被收繳了!」

張良想了想,回道:「書院再怎麼說有老師在,秦王也不會去為難老師,最多以後前朝的詩文,只能在家裏偷偷地翻閱了。」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道:「這一場風波只是開始,你可不要卷進去了。」

「那是不可能的。」張良笑道:「老師說最近路上不太平,讓小黑和淑子都在山上練劍學琴,暫時不回家了。」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道:「公孫清明查完我這酒肆,就去你家了,話說你不會在家裏藏著禁書吧?」

想到這裏,李修元嚇了一跳,要是這傢夥被查出來,說不得公孫清明那傢夥又會趁機敲詐張良一筆銀兩。

誰知張良哈哈笑道:「老師早就提醒我了,我怎麼可以私藏禁書?」

兩人守著一壺剛剛煮好的熱茶,心裏卻想著開春之後將要面臨的那件大事。

不約而同地脫口說道:「也不知道荊軻那傢夥,這會躲去了何處?」

……

風雪依舊,年關未到。

李修元沒有等到刺秦的荊軻和秦舞陽,卻等來了將要被秦王流放的公子蘇。

這日午後,一身白衣勝雪的公子蘇帶著一個身穿黑袍的少年,第一次來到了四十七號的閑來酒肆。

黑袍少年站在店外輕聲念誦李修元雕刻在門框上的對聯。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掌櫃真是一個妙人!」公子蘇進到店裏,跟李修元揖手笑道。

站在他身後的少年卻不解地問道:「公子,這月明多被雲妨是何意思?」

公子蘇一愣,看著李修元笑了起來。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兩人回道:「不好說!」

公子蘇拉著虎頭虎腦的少年坐下,看著李修元笑道:「當時在書院太匆匆,今日特意來找掌櫃的喝一碗酒!」

李修元莞爾一笑,看著公子蘇問道:「喝茶還是喝酒?」

公子扶蘇將拎在手裏的糕點擱在桌上,笑道:「難得見掌櫃一回,自然是客隨主便!」

李修元想了想,去櫃枱裏面抱了一甕酒,又取了兩個碗擱在桌上,緩緩往裏倒入黑豆酒。

「這城裏正在禁書,公子怎麼有空來我這酒肆?」

放下酒甕,李修元輕聲說道:「試試這去年春天釀的酒,看看味道如何?」

公子蘇端起碗放在唇前嗅了一下,然後淺淺地嘗了一口,跟少年笑道:「這才是真正的美酒。」

少年喝了一口後喝道:「好酒!」

公子蘇才看著李修元嘆了一口氣道:「今日開始,城裏已經開始焚燒前朝的禁書了,接下來怕是要花費一些日子了!」

少年一口喝光了半碗酒,然後跟李修元笑道:「這酒夠勁!」

李修元望著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少年,不由得笑了起來:「喜歡啊,喜歡你就多喝幾杯,我雖然窮但是是酒卻不缺。」

公子蘇想著那日在書院裏跟夫子聊的話題,忍不住說道:「五天后就是我跟青兒的大婚,請李掌櫃一定前往……」

李修元搖搖頭:「我不喜歡應酬,你要的酒我已經備好,明日你讓府上的管家過來找我便可!」

無論是秦王還是李斯,李修元都不想去招惹。

公子蘇聞言一怔,喃喃說道:「如此良辰美景,少了李掌櫃可真是一件憾事。」

少年看著公子扶蘇笑道:「公子莫怕,有我在呢,誰敢在酒桌上欺負你,看我不放翻了他!」

李修元看著眼前這個虎頭虎腦的少年,想了半晌才說道:「好一個少年不知愁滋味,一會我送你兩甕酒,回去慢慢喝!」

想了想,李修元看著公子蘇說道:「話說張良倒是可以替我參加你的親事,只是你別讓他喝醉了……」

公子蘇一愣,隨後哈哈笑道:「那不可能。」

這一日,三人吃光了李修元原本買給小黑的醬牛肉,喝光了一甕酒。

臨別之際,李修元又搬了幾甕酒放在路邊的馬車上。

看著公子蘇說道:「有麻煩就去找夫子,我們還會有再見的時候。」

公子蘇揖手道別,轉身往風雪中的馬車裏鑽了進去。

一身黑袍的少年,在馬車將要起步的那一剎,掀開車簾跟路邊的李修元喊了一嗓子。

「忘了告訴你,我叫項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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