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紅玉看到攤開在桌上的四個飯盒也是愣住了。一盒子米粉蒸肉，一盒乾巴巴的肉圓子，一盒鹵豬蹄和一盒熏雞，全是這年頭尋常人家一年都難見得一門的葷菜。也難怪孩子們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家裏生活雖然比尋常好，也經常能見著葷腥，但卻是著著實實第一次看到這麼多肉。

「錢三姑還挺會來事的。」沐紅玉嗅到了四個飯盒不同，但都特別香的味道，還真是覺得餓了。

段崇文長手臂伸出來調整了菜品位置，乾脆把一盒肉圓子都倒在爐子裏的砂鍋裡，裏面是他今天在灶房找到的一點野生蘑菇和一隻新鮮的野雞。他也不問野雞和蘑菇這鬼天氣是怎麼來的，直接洗好燉上，本來是想作為今天晚上的主菜的，沒想到被錢三姑的四道菜搶了風頭。

段崇文一點都不計較這個風頭，說：「如果不往壞處想的話是她們會來事，但如果這後面是有人出主意呢？」

沐紅玉吃飯的動作一頓，「不會吧。」

「沒事，可能是我經歷了那些事情，總喜歡從陰暗面揣測人心，你會不會覺得我可怕？」段崇文垂下眼，嘴角抿起來，神情蕭索。

沐紅玉還瞧見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握緊了筷子，好像很緊張的樣子，似乎是在害怕聽見她肯定的回答。沐紅玉覺得好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想安慰安慰這個可憐兮兮到有些卑微的男人。

動作快過想法，等她回過神來，手掌就已經蓋在了他的手背上，溫熱和微涼交疊，溫度漸漸融在了一起。

「不會，不會。我這個人最煩想那麼多，有你在後面想得周全些，也免得我再被暗箭中傷。」沐紅玉發現自己太過主動，下意識就要收回手。

段崇文眼神閃了閃，難得的牽手機會，怎麼可能讓她輕易逃脫。他飛快反手抓住她的，「再？之前誰中傷你了！」

段崇文語氣急切，之前垂下的眼眸睜開，那雙如深潭的眸子裏銳意迸現，就像是沉睡的獅子察覺到獵物後醒來警戒的那一刻。沐紅玉覺得心跳有點快，還有些心悸，忘記了兩人牽手的尷尬，怔怔不知道說什麼。

「我知道了！」段崇文眼神一眯，其實已經知道了約莫是真正的「她」之前的經歷，但他無意拆穿，也無意去探究，只是想借這個機會多和她親近親近。幾天沒見她，即便是昨晚上抱了一晚上，可因為他的確有些意識不清，也沒解到心中渴望。

「知道什麼？」這一下，沐紅玉是真的心裏一跳，她剛才只是順口一說，想起的也是前世那些糟心事。段崇文那麼聰明，難道發現了什麼！

「沐青翡！她又鬧什麼麽蛾子了？」段崇文問得話讓沐紅玉心裏一松，簡單地把沐青翡在人前貶低她的話說了一遍。

段崇文嗤笑：「跳樑小醜！不過，有這麼一顆老鼠屎在也挺麻煩的。不過，以你現在對廠裡的貢獻，她怕也嘚瑟不了多久了。」

沐紅玉之前也是這個想法，聽到能有人這麼公然附和她，心裏一陣爽，「人家是女孩，你怎麼這麼形容。」

「那我要怎麼形容她？臭蟲、跳蚤、蟑螂、老鼠、麻雀……」

段崇文的話還沒說完呢，就聽見三個孩子捂不住的笑聲咯咯咯響了起來。

呃……

沐紅玉在孩子們的笑聲中回神，有些驚訝。她怎麼就這麼旁若無人和段崇文說了這麼久的話，心情還十分愉快。而且……兩個人的手什麼時候牽在一起的，她怎麼都沒印象了，趕緊收了手。

這一次，段崇文很體貼的放開了。然而心裏十分遺憾，他懷疑自己得了什麼病，只有靠近沐紅玉才能緩解，要是能再親一親、抱一抱、或者……

他不敢再繼續往下想，怕在孩子們面前出洋相。

「你們三個，今天我佈置的作業做完了嗎？房間收拾好了嗎？菜地裡的雪清除了嗎？」

段如月為首的三個孩子表情頓時有點懵，段如星還怯怯地躲在了哥哥身後。

沐紅玉見狀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每天他們要做這麼多事嗎？她們還小。」

「這幾天天冷，一直關在家裏閑著也不好，得讓他們動起來。」段崇文解釋。

沐紅玉有些愧疚，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不管，還責怪人家段崇文。

「等這場病過去，你找個周末帶他們去廠裡轉轉吧。這一點，我是沒辦法做到的。」

段崇文總是能夠適時察覺她的心理變化並加以疏導，沐紅玉剛才那點失落又沒了，「寶貝們，媽媽明天要回一趟山上，晚上給你們做一頓你們從來沒吃過的美味！」

沐紅玉做的東西平心而論味道不怎樣，但是她會創新啊，之前做的炸薯條就讓孩子們很驚喜。不過緊接著就被鮑玉秀奶奶和夏小菊從正面、側面說了一頓浪費，再加上她技術有限，後頭也沒再繼續折騰。倒是來廠裡後段崇文掌管著灶房，照她的法子給孩子們做過兩次炸薯條和炸薯片，味道令人驚艷。

所以沐紅玉才說要親自下廚，段如月三姐弟就開始湊在一起說悄悄話，最後由段如旭做代表，咬著手指頭眨巴眼睛很委屈地建議她：「媽媽你做的不好吃，能不能媽媽你只出主意，讓爸爸做給我們吃。如果爸爸不會的話，就讓大丫阿姨做。」

這是妥妥的嫌棄啊！可面對仨粉嘟嘟、圓滾滾的可愛寶貝，她還能說什麼。

她不開口，不代表段崇文不維護她。當即臉就沉了下來，目光挨個從三個孩子臉上掃過，輕輕問了一句：「你們說什麼？」

以前的段如月執拗又偏激，在沐紅玉用心關愛下性子開朗許多，聰明的本性和看人臉色是越來越厲害了。求生欲特別旺盛，立刻拍了拍弟弟妹妹的腦袋，頭搖得給撥浪鼓似的：「我們的意思，媽媽幹活很辛苦，她就當指揮官，爸爸和大丫、二丫姨幹活。」

段崇文面色稍好，「這還差不多。你們吃好了就去灶房拿兩個空碗過來。」吩咐完孩子，他又聲音溫柔地讓沐紅玉喝點水休息下，等他把飯盒洗出來再去醫院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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