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再美也不能當飯吃！沐紅玉肚子咕咕叫了一聲，打破了兩人剛有點氛圍的對視，她有些尷尬地別開臉，招呼回房放東西的三個孩子過來吃雞蛋。

她問段崇文：「這幾天家裡沒事吧？」

段崇文也在問她：「這一行還順利吧？」

「挺好的。」兩人問題不一樣，答案卻是一模一樣，說完又是一陣沉默。

還是段崇文首先打破了寂靜，告訴她這幾天廠裡的具體情況。她離開的那天早上天氣就開始變了，當晚下了一場大雪，之後雖然沒繼續下雪，但溫度反而比下雪還要低一些。好幾年都沒這麼冷過，不少人本來就沒準備厚實衣裳，本想著就一天扛過去也就算了，誰知道一冷就是三四天，人就有些扛不住了。

段崇文知道趙嬸和大丫都感冒了之後就沒讓他們帶孩子們出去食堂吃飯了，而是讓二丫和三丫穿厚實點去採購新鮮食材回來，他頓頓給孩子們做。一直沒出門，孩子們的情況都還好，隔壁二丫剛開始都還找了紅糖和薑熬著讓大家喝，這兩樣找不到了她就找白菜根、蘿蔔和蘆根，家裡帶來的金銀花也全都用上，她們姐妹倆也都還好。

沐紅玉一邊吃飯一邊聽段崇文講家裡的情況，也見縫插針把自己去省城的事情給說了一遍。段崇文眼神有點發亮，好像帶著溫度，盯得她臉都有些發熱。

「你幹什麼呀？」沐紅玉這句話出口連她自己都驚呆了！這莫名九轉百回的口氣怎麼回事？這略帶撒嬌的語氣是怎麼來的？

段崇文眨了眨眼睛，嘴角上揚又上揚，在沐紅玉惱羞成怒前輕輕說了句：「我看孩子媽可真是厲害，連省城醫生都束手無策的病也能治好。」

「也沒那麼誇張，只是那些醫生顧慮太多。」不知道為什麼，沐紅玉竟然感覺段崇文這輕飄飄的一句能抵得過上輩子受到無數誇讚和頌揚，她把這種感覺歸結到了段崇文話裡面的「孩子媽」，自己安慰自己興許就是因為這一句才會美得心裡冒泡泡。

外面天色已晚，看樣子又要下一夜大雪。吃完飯之後段崇文收拾殘局，沐紅玉便上了曬台，將火爐煙囪周圍檢查了一遍。等下樓的時候，段如月姐弟三個已經回了房間。

自從姐弟三個到廠區能夠一人一間小床，這三個就更拒絕和大人一個房間了。現在他們還小，沐紅玉暫時沒在小床邊拉上簾子，進屋後摸了摸他們的被窩，發現段崇文還用輸液瓶一人給他們裝了一個在腳底，每個人身上都熱乎乎的。

「時間不早了，這幾天在外面想必沒怎麼休息好吧，我們也趕緊休息了吧。」段崇文的輪椅停在堂屋，他扶著門框站在那兒，幾乎和門一樣高。

沐紅玉皺了皺眉：「我怎麼感覺你和前幾天比起來力氣又弱了些，這兩天沒練習是吧？」

「太忙。」段崇文伸手，沐紅玉便關掉了孩子們房間的電燈，走了出來很自然就握著他的手腕，將人攙扶到身上靠著往堂屋裡走。

「幸好你今天回來了。」兩人在堂屋走了兩圈，沐紅玉覺得身上越來越熱，而且這熱度好像是身邊人傳過來的。剛開始她還以為是錯覺，畢竟一個常年體溫偏低的人怎麼可能會比她體溫偏高的人還熱。

可段崇文說這句話的時候離她太近，她是真的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灼熱，吹拂在她耳側，像是要把她頭髮都一起燒起來。

「啊？為什麼。」沐紅玉不知道段崇文怎麼突然來了這麼句，轉頭想問個究竟。

沒料段崇文此時頸脖無力，頭部聾拉下來，正好將臉部貼上了她柔軟的唇。

要是段崇文此時還保持清醒就好了，興許這小小的肌膚相親就能讓他偷笑回味許久。然而段崇文此時已經沒了知覺，整個人身體一軟，要不是沐紅玉一直扶著他，他就得摔地上去，運氣不好的話能直接栽倒在鐵爐子上，那才叫一個淒慘。

饒是如此，也是把沐紅玉給嚇得夠嗆。直接伸手把人打橫抱起，送到了臥室床上，終於後知後覺發現從他身上傳來熱度並不是錯覺，隔著厚厚的大衣都能感覺到他在發熱。

將大衣直接扯掉，段崇文裡面穿著她年前請王翠花做的夾棉土布上衣，再裡面就是一層秋衣、秋褲。也就是說，如果他要方便做事的話必須將外面大衣脫掉。

一個雙腿不良於行的男人，要照顧三個孩子。雖然三個孩子都很懂事，但洗衣、做飯這樣的事情還是要他親力親為。他和沐紅玉都屬於不喜歡外人過多介入自家生活當中，可以想象他肯定是婉拒了大丫姐妹三個的幫忙，一個人辛辛苦苦幹活。

沐紅玉眼前出現了無比淒涼的一幕幕：段崇文艱難地控制輪椅從這間屋子挪到那間屋子，手上還要抱著一堆東西。又或者，拎著痰盂從房間到外面廁所，風雪飄飄中他的輪椅前進三步後退兩步，終於艱難挪到了廁所門口；然後廁所裡的大缸裡沒水，他又要回到院子裡打起冰冷刺骨的井水洗刷痰盂。再或者，他拿著孩子們，特別是小太陽偶爾尿床的衣物在井水邊上瑟瑟發抖……

總之，沐紅玉腦海中是一幕幕走馬燈似的閃過，負罪感像是坐電梯似的往上躥。再摸了摸他脈搏，愧疚感就更重了！段崇文的感冒癥狀起碼三天了，以他的身體估計三天前就虛軟發燒，可他硬是強撐著等到她回來。而且要不是撐不住暈過去，估計他自己也不會主動說出來的。

沐紅玉想說，不知道是她見的男人太少，還是上輩子她真的運氣不好遇到的全是渣男！段崇文這樣不給妻子添麻煩，不給妻子扯後腿，也不覬覦妻子財富能力，又不會因為吃軟飯而自卑。更重要的是他的能力其實也能養家的，卻甘願在後頭做後勤，免除她的後顧之憂，收到一條圍巾就笑得眉不見眼，這也太容易滿足了吧。

沐紅玉覺得：如果這男人繼續這麼保持的話，她其實也不是很想當寡婦或是失婚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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