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丫嗆了不少水，看兩人狼狽的樣子，之前搶救的方式大家都沉默得沒敢問。

磨坊裡幾位老人也聞訊出來，鮑玉秀沒忍住關心地上前詢問需不需要幫忙。劉繼宗在，就做主讓沈長青先帶楊崢去磨坊邊上乾淨水池那洗個澡，換一身衣裳。秦大丫這邊鮑玉秀直接從屋裏拿出了一張破舊的床單將人給暫時包了起來，沐紅玉和蔣延安上前一個把脈一個查看情況。

秦大丫在兩人通力合作下又吐出來不少水，一張長滿紅疙瘩還在流膿的臉抬起來，看清眼前沐紅玉皺眉的臉，淚水就流了下來：「我不是尋死，我是被秦小寶推下河的，我二嬸也看到了。」

這話一出來，大家都嚇了一大跳。這世道的人大多都是很淳樸的，小偷小摸或許偶爾會有個，但謀殺這種惡劣的大事許久都沒發生過了，而且動手的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聽起來就駭人聽聞。

「秦大丫！你是秦大丫，你的臉怎麼這樣了？」沐青翡總算是認出來被楊崢救起來的少女是誰了，不由很是慶幸。若秦大丫臉上不是這樣疙疙瘩瘩，楊崢肯定不會是現在這表現。

這可是沐青翡低估人楊崢的品德了！楊崢昨晚和謝家兄弟倆說了一陣去牛棚的設想，今早和段崇文聊過了之後還是打算到河邊轉一圈，至少回去的時候有人問起來也好回答。

沒想到他還沒走到河邊呢，就瞧見斜上方河邊人影閃動，底下就是昨兒暴雨後漲了一截的河水，他剛想叫一聲「小心」，就見著最前面的人掉到了河裏，載浮載沉地沖了下來。他一邊跑一邊喊，衣服都來不及脫就一頭扎進了渾濁的河水當中。

幸好磨坊這邊長期要用水留著堡坎，他才把人從河裏撈了起來。他可是學過溺水急救的，哪怕這小姑娘看上去實在有點辣眼睛，他也不忍心就這麼看著人死在眼前。什麼壓胸法、人工呼吸法都試了個遍，這才堪堪把人給救活過來。正巧就見著還在牛棚跟前磨磨唧唧的謝子州，連忙高喊了一聲讓他去叫人，生怕小姑娘渾身濕淋淋地感冒，他生生把人摟懷裏直到有人來接手。

所以，沐青翡覺得楊崢會以貌取人，根本就沒那回事！而且沐青翡喊的話根本就沒人理她，大家的關注點都在秦大丫說的被人推下水上頭。

秦大丫點了點頭，當著面色大變的大隊長面將早上發生在八生產隊的鬧劇給說了一遍。

自從夏寡婦母女四個臉上和身上長了膿瘡，剛開始所有人都嚇得不敢接近她們，母女四個倒是覺得正合意，清清靜靜也好。可沒想到隨著農忙忙起來，大家發現她們只是自己得病並不會傳染。並且因為秦大丫生瘡變醜還得秦家人退了公社張大炮的彩禮不說，還多賠了兩隻雞和五十斤糧食出去，秦家人氣得仰倒，成天換著法子在家作妖。

母女四個的膿包證明不傳染後，秦家人就開始花樣折磨母女幾個，每天母女四個要做最多最重的活兒，晚上還得去各個生產地的田地裡撿稻穗，不夠數的話就會被扣口糧。

夏寡婦想著要分糧食了便都一直忍著，沒想到今天生產隊分糧食和豬肉，屬於夏寡婦母女四個的就佔秦家一半，就連三丫都有一百個公分，可見母女四個每年多做多少事。本來，生產隊許多人為了能多養幾隻雞都把家給分了，秦家人也不例外，這麼一來夏寡婦母女四個的糧食就該她們自己去領。

可秦家人二話不說，直接幫夏寡婦按了手印。等被支到九隊玉米地裡撿紅薯回來的母女幾個趕去隊裡才聽說糧食和錢都被秦家兩老爺領了，夏寡婦當時就急了，和生產隊長吵了一架後又回家要求把母女四個的口糧拿出來。

對夏寡婦不要工分，只要母女四個的口糧。但就是這樣秦家人也沒鬆口，夏寡婦是烈性人，當即就要出手搶奪，這下可真捅了馬蜂窩，一大家子人都要打夏寡婦。拉扯之間，秦家獨苗秦小寶也不知道從哪學的下流招數沖著夏寡婦胸口撈一把，好巧不巧地將夏寡婦親娘留給她的唯一遺物給扯了下來。

那是一條銀項鏈，一直被夏寡婦藏在衣服裏邊的。被侄子搶了之後她就要奪回來，秦家人自然就讓秦小寶趕緊跑。二丫和三丫沒瞧見，大丫瞧得一清二楚，當下顧不上去拉秦老婆子，追著小寶就跑出了家門。

姐弟倆這一跑，小寶媽也擔心自己兒子大呼小叫地跟著跑了出來。這秦小寶也真是熊，帶著項鏈往大河一路跑，見著秦大丫要追上他了，直接一扔，項鏈就掛在了河邊灌木叢上。秦大丫自然就伸長了手去夠，誰知道身後突然被人一推，就聽見秦小寶惡意的罵聲：「淹死你個賠錢貨就沒人搶我的糧食了！」

接著就是秦二嬸的尖叫和一個男聲在吼著什麼。經歷過上次自殺溺水，秦大丫好歹知道進水後自己該怎麼反應，就是下過暴雨的河裏水流湍急，她那點反應也用不上啊。好在她看到了狂奔而來的高大身影，這才實在撐不住任水波逐流了。

劉繼宗聽完後面沉如水，又問了幾句當時的詳細情況。楊崢也換了衣裳走出來，順著秦大丫的話確定地說：「我當時看到的的確是她在伸手夠什麼，後面有個小孩子伸長手，我還以為是去拉他呢！不遠處有個女的追過來，再後面我跳河救人就沒看見了。」

劉繼宗點了點頭，「事情我都知道了。大丫你就暫時去……去紅玉那休息一會兒，這位同志要是不麻煩的可以請你和我一起去一下八生產隊不？」

「是要作證嗎？」楊崢敏銳地發現秦大丫對沐紅玉很信任的樣子，加上他又是個正直向上的青年，肯定是要為善良的人民服務的。

劉繼宗見知青們和沐青翡幾個一副打算跟上看熱鬧的樣子搖了搖頭：「你們暫時不要上山，我會給她們說大丫淹死了，我倒要看看這秦家逼死了人還敢怎麼橫！都什麼年代了，還封建主義觀念呢，八隊隊長也是個不頂用的，怕是要換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