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傷的很重，五臟六腑因為極刑水而泡得腫大破裂。他已是渡劫後期，身體本是強健，卻也能傷成這樣。

雲朱兒都想像不出他是怎麼熬下來的。

他本是重傷，可最重的傷似乎不是身體，而是自己的決然給他帶來的心傷。

想到這裏，她更加難受了。

這些日子，她寸步不離地守著他，照料他，她雙手握緊他的左手。嘴裏喃喃著「你快醒來，你醒來，我跟你道歉。」

三天三夜過後，東陵的手指微微能動了，能動的手，就感受到了手心裏的柔軟。

臉色還是蒼白的，但高燒已經退了，緩緩睜開了眼，坐起來的時候，看到了趴在了床邊的她。

眼色變得越發柔和。

昏迷的前半段，他已無印象，可稍微有些意識的時候，他就能感受到她在自己身邊。

正是因為她在，所以他的心才團了起來，鮮活地跳動裡起來。

努力伸出他略白的指節分明的手，很輕很輕的摸了摸她的臉，可這一下依舊驚動了沉睡的女孩，迷迷糊糊的雲朱兒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看他的時候，他卻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了，收回了手，緊繃著自己，謹慎著。

她不要他的那種痛已經植入了他的心臟，他的五臟六腑。他害怕她再一次不要他。

「東皇！你醒了！」雲朱兒高興極了，「你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他綳在那兒，搖了搖頭。

她伸出手來，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他被她的手碰到，眼睛微微深了深。

「不燒了。」她眉眼彎彎地一笑，「就是身體還是虛的，沒關係，養養就能好了。」

「朱兒……」他沙啞著開口。

「嗯？」她抓緊了他的手，「哪裏不舒服？」

他將他的手從她柔軟的手裏抽出，又拍了拍自己身旁，輕聲問：「你可以……坐過來嗎？」

雲朱兒抬起頭來看他，他眼中滿是希翼，卻也有著擔心，擔心自己的請求被拒絕。

她依言，起身，坐上了床榻，靠在了他的懷裏。

他將她摟住，虛弱沒有力氣，可她很乖，沒有亂動。

她小聲，「東皇，對不起……我……」

東陵雖然猜不到大概，但多少能猜到很可能和東皇臥龍有關。他緊了緊她，很滿足地輕聲說：「朱兒，對不起……」

雲朱兒抬起頭來看他，他深邃的眸子對上了她的。

「這事情，不能解釋，無法深究……不要去想。」

很明白的暗示了。這裏涉及的秘密，不是他能夠告訴她的。

她筆直地看著他，他這雙眸子，似乎在煥發著什麼，非常的好看。

她眉眼彎彎，依舊用啞言啞語回復了他的啞言啞語，「東皇，我認得出你。」

東陵的瞳孔驟然縮了，她的話，她哪裏不懂。

然下一刻，鋪天蓋地的喜悅一下子將他徹底席捲吞沒。

她雖不知道他的名字，她雖然不知道他是誰。

但是她，認得出他！

「你笑什麼？」雲朱兒抓著他問。

東陵笑了個不停，眼中煥發出了更多的色彩，熱淚不斷地滾滾而出。

他拿起了她的小手，珍重的親吻，這種喜悅，似乎將他的生命整個點燃了。

「朱兒……」他沒太多力氣，卻依舊用了自己的全力扣住了她的腦袋，吮上了她的唇。

他將她鎖在懷裏，聽她獲得空氣時急促呼吸的聲音，輕而暖地聲音十分鄭重，「朱兒，相信我。我只有你，隻愛過你，以前如是，現在如是，未來也如是。」

「騙人。」她小聲。

他鬆開她，看著她不信自己的模樣，「我怎麼騙人了？」

她的手指點著他的心，像是在和它確認他的話的真假。「雖然與我們妖族而言，五百歲不算什麼，還算是年紀小的。可是與你們人類而言，五百年可真的太長了。」

「你長得高，模樣又是那麼俊俏，還那麼強。」她有些難為情地捏了捏他的衣角，「那方面也是……那麼強。你怎麼可能沒有想法和慾望？你說你沒有過其他人，我不信。」

「我……怎麼強了？」東陵垂首笑著問。

雲朱兒的臉一下子紅成了豬肝色。「總而言之，你不可能一直單身。我不信！你不可以騙我！你如果騙我，我就不要你了！」

不要你這四個字，與東陵而言，簡直太重了。

他將她摟緊，面上的隨意變成了鄭重。

「朱兒……」

「嗯？」

「我雖自出生到現在，已五百有餘。可是，我從未對朱兒以外的任何女人，動過一丁點的心思。」

她垂著腦袋，當然不信。

他握緊了她的手，「難不成你忘記了，我的第一次，是朱兒強迫的。之後我才懂得該怎麼對朱兒動心思……我雖然也會在腦子裏自學，可也要看朱兒怎麼教我……」

「……………………………………………………」完了，感覺腦子一片滾燙，要冒煙了。

東陵見她半晌不說話，側過頭來問她：「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他乾乾淨淨的模樣，真的不像有一點調侃她的意思。倒顯得，她想太多，她思想不太乾淨了。

雲朱兒隻覺得坐立難安，她抬起小臉輕聲說：「我，我幾天沒洗澡，想去洗個澡。」

「嗯，」東陵月眸彎起，「去吧。」

確認了自己的心意之後，雲朱兒發現自己的心態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哪裏會想那麼多，又哪裏會在意那麼多。

可是，她站在浴桶前時，腦子裏卻不由自主地想著。

他會不會偷窺她洗澡？

雖然他應該不是這種人，可是……萬一呢？

畢竟他喜歡她不是嗎？

如果他要偷窺，那麼她是不是也要洗得好看一些。

脫衣服也要好看一些，沐浴的姿勢也要好看一些。至少，不能讓他覺得醜才好。

她開始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是優雅的，是迷人的。

她將身體浸入了水中，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的腰側。

這……是不是最近長了點肉了？

想到這，就覺得不太開心，連忙將自己沉入了水裏。

可惜，東陵永遠也沒法懂這種女兒心，他淺淺靠在床頭，什麼也沒做，亦什麼也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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