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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有點問題的除魔錄》第一百六十三章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宛若末日的街區,一個兩米多高的,脊背挺直,散發著野蠻暴獸氣息的僧人,與另一個穿著普通OL裝,不過有點破破爛爛,絲襪都被刮破了的普通女性站在一起。

這場景很突兀。

但是,放在這一片血腥絕望的可怕世界裏,卻顯得不那麼突兀了。

「十方大師,這種時候見到你……我都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了。」淺川歌聞見了血腥氣,再看看十方拳頭上的碎肉,發生了什麼想必不言而喻。

這麼多的怪物,形態千奇百怪,有的殘暴猙獰,有的美麗異常,有的甚至難以用語言形容,他們分佈在整個東京,啃食著人類或者別的什麼東西的屍體。

淺川歌知道,這位看起來很兇惡的大和尚,其實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他手上的鮮血,肯定不是無辜者的。

「貧僧也不知道,此時此刻見到淺川施主,是好事還是壞事。」十方嘆了口氣:「時間不多,淺川施主,貧僧想問問你,你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不對勁的地方?」淺川歌一愣。

然後,她苦笑一聲:「難道現在還有對勁的地方嗎?這個東京。」說這話的時候,她抬頭往周圍環視一圈。

十方無言,現在確實,沒有對勁的地方。

他曾經用通感,看見過淺川歌眼裏的世界,就是現在的世界,現在的東京,就是她曾經待過的那個地獄。

而且比那個地獄更加可怕,更加灰暗,更加血腥。

原因當然已經很清楚了,因為在那個時候,她的意識就已經與【精神投影】結合在了一起,所以她同時處在兩邊,同時觀察著兩個世界,她和其他三個支點,將會成為這兩個世界重合的「支點」。

一邊在現世,一邊在【精神投影】,生活在夾縫裏,成為那個「看得見的女孩」。

可惜,看得見的女孩是幸福的,她單純的只是看得見而已。

但淺川歌不一樣,從被選中開始,她就註定要死。

她為什麼被選中呢?

因為她「有對生活近乎無限的熱愛」。

真可悲啊,熱愛生活的人,面對的結局卻只有這樣。

但十方只是嘆了口氣,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還是得先做事,於是他解釋道:「貧僧不是這個意思。」

「而是說,你的身上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或者最近,有沒有人來找你?她可能是個穿著鎧甲的鬼族,還有可能是穿著和服的漂亮女人。」十方說道。

「穿著和服的漂亮女人……」淺川歌立刻就想到了之前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人。

「有倒是有,她自稱是源……而且,她和十方大師你一樣,滿口都是什麼『時間不多了』這種話,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時間不多了?她告訴了我一些事情,但我總覺得她隱瞞了更多。」淺川歌歪了歪頭,看向十方。

「具體的,貧僧也不知道,因為貧僧也被她瞞著……那個女人,就是在背後操控一切的人,她的名字是源,沒有姓,自稱是源小姐……現在東京這個樣子,雖然源頭不是她,但大半都是她做的,她應該也告訴你了吧?你能夠看見那些東西的原因。」

「是,大部分我都知道了。」淺川歌點點頭,看起來倒是沒有多緊張。

「那……為什麼,你都知道了,看見我,卻還能笑出來呢?」十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感覺,這個疑惑的答案,或許比淺川歌身上埋藏的線索,要更加重要。

他真的,非常的奇怪。

為什麼,她還能笑得出口,她還能露出笑容?

都這樣了,怎麼還能笑的啊。

聽到這話,淺川歌「噗嗤」一聲,又笑了。

然後,她用很輕鬆的口吻說道:「笑笑怎麼了?笑不笑又能怎麼樣呢?又沒什麼關係,我媽媽總告訴我,多笑笑總是好的。」

「對了,還有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大師,為什麼你們都說時間不多了?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嗎?」

「多笑笑總是好的……」十方重複了一遍這話。

然後,他繼續說道:「哪怕是現在這樣嗎?有人在操控你的命運,而且他們成功了,你快死了,淺川施主,你快死了。」十方沒忍住,語氣很低沉的說道。

他平時不會直白的說某個人要死了,但現在他沒有多少餘裕去修飾語言了。

「天底下沒有新鮮事,十方大師你聽過這話嗎?我那個中國人課長常常說這種話。」淺川歌平靜的說道:「最開始的時候,我也恐慌過,不過,我想了想,對比起來,曾經的我難道不是這樣嗎?」

「以前那個,沒有被這麼多大人物盯上的我,不也是每天困苦的工作著,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死了,我覺得,以我的那個工作強度,估計也很難活過三年吧?」

「真的很苦啊……大師,現在,我覺得已經很不錯了,源答應過我,會有很多錢,還有很多榮譽,送給我家裏,他們可以什麼都不愁。」

明明面對著「死亡」的事實的時候,她都可以笑出聲來,可是,在她說出:「真的很苦啊。」的時候,臉上全都是苦澀。

真的——很苦啊。

嚴苛的職場要求和不景氣的經濟,被天然賦予的母職角色,近乎於苛求般的工作時長,都讓她舉步維艱,更長的工作時間、更大的工作壓力、越來越臨時性的工作,為了房租而被迫承接各種工作、大量的霸凌和歧視,充斥在她的工作中。

甚至不只是她,而是所有日本人裡。

很奇怪的世界,明明所有人都在霸凌其他人,但所有人都被其他人霸凌。

每個人都同時擔任了施暴者和受害者的角色。

就比如淺川歌。

她一般早上十點前必須到公司,一直工作到凌晨3點以後,周末忙的時候甚至要到早上5點,家只是休假或者偶爾才回,大部分情況下都是睡在公司的,每月加班時間高達140個小時,遠遠超過了80個小時的過勞死認定基準,此外,打著志願者旗號進行的無償勞動和早間研習也非常多,幾乎沒有時間休息。

在毫無餘力的職場上,比死還可怕。

所以,她好像對自己必死的命運沒有什麼特別害怕的地方。

天底下沒有新鮮事,就好像是現在,她被人操控命運,接受地獄一般的噩夢,最終痛苦的死去一樣。

可是……以前的她,就沒有被人操控命運,就可以不悲慘的死去嗎?

這一切,又有什麼區別呢?

十方楞在了原地,風吹過他的身上,讓他拳頭上的血跡稍稍乾涸了一些。

面對淺川歌這樣的回答,他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只能呆在原地。

拳頭越握越緊,可是……拳頭能解決什麼?

單憑雙拳,又能做些什麼?

十方懷揣著滿心希望,雄心壯志的來到這個島國,準備掃清這裏的妖魔鬼怪,為自己的道路掃清障礙。

十方真的很強,在沒有開識的超凡者裡,他絕對屬於最頂尖的,任何妖魔鬼怪都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他一直以此為傲,在半小時前還是這樣。

誰還記得,半小時之前,他披上袈裟,準備衝進【精神投影】之中大幹一場,用雙拳開出一條道路來,拯救淺川歌,還有東京的無數人。

可是……

渺小,自己太渺小了,對真正的強者而言,十方所擁有的力量真是可笑又可憐。

可同時……更可憐的是,十方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到。

就因為那一句「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所以這種事情,肯定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吧?

之前發生的時候,有沒有像是十方一樣的人呢?

肯定是……有的吧。

畢竟——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一念及此,十方頓時就感覺到,自己火急火燎的想要救更多人,想要變得更強大,似乎就沒有意義了。

他站在原地,看著淺川歌,深切的體會到了那種絕望的無力感。

「小和尚,別被忽悠瘸了。」但這個時候,玉藻前卻突然說話了。

思維的交流非常迅速,零點一秒都不到,一連串的信息就送到了十方的腦子裏。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這是一條走運的偽真理,好像說的很有道理似的。」玉藻前的語氣帶著不屑。

「這類理論有過錦繡前程,由於眾口相傳,勝利地遊遍全世界,歷經數千年,仍然不時為那些愚蠢者和不思進取的人津津樂道,彷彿剛剛問世一樣有新鮮感。」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不,新東西,新事跡多的是,區別只是你要正確的看待那些東西而已。」

「對比起這樣的偽真理,真正的真理卻很難這樣走運,真正的真理想要面見陽光,必須奮鬥,必須忍耐,它們受到殘酷折磨,被活活埋葬,而且每一個人都按照自己的心意塑造它們,因為它們如果不屬於那種圓通的偽真理,所以理所當然就要受到壓製。」

「而那些偽真理總是備有「這就是說,雲雲」之類一本正經的附帶說明,好像這些偽真理說的才是對的一樣。」

「小和尚,不要被這種茫然的東西糊弄住了雙眼。」

「我曾經親自經歷過你們人類的大部分歷史,如果歷史比作信手畫成的螺線,它的彎曲絕不是很精確的,歷史從看不見的一點徐徐開始自己的行程,緩慢盤旋移動,但是,它的圈子越轉越大,飛行越來越迅速、越來越靈活,最後,簡直象耀眼的彗星一樣盤旋,僅僅只不過是時不時擦過它的舊路程而已。」

「要記住,這僅僅只是擦過那些舊日的東西而已,因為你們的歷史,每轉一圈就更加接近於無限,根本沒有誰能預見到終點,就在歷史彷彿轉回到它的舊路程的那些地方,自以為是的,鼠目寸光的人,就會站出來洋洋得意地喊道,你們看到嗎,過去就曾經有過這樣的思想!於是,你們又會聽到: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這樣的嚎叫」

「不要把那些裹足不前的話當真,這些蠢貨們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確性,總是歡天喜地把『前進』當作熱病的臆語,試圖把進步從世界歷史中一筆勾銷。」

「你們的歷史是越來越進步的,越來越快的,在六千年前,你們幾乎所有人都在膜拜我們這些天生神聖。」

「但四千多年前,就已經有人能夠絕地天通,建造一片神靈屬於自身的國度。」

「再過三千年,甚至大部分地方,我們這些天生神聖都無法維持自己的統治了。」

「在最近這兩百年裏,你們的新事物,新理論,新東西像是爆發一樣井噴出來,並且真正將這個世界牢牢攥在手裏,滾滾向前的歷史洪流已經把『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這種事情撕碎了,不要把這種虛偽傲慢的固步自封當做真理,你要相信,你們人類,永遠在創造嶄新的事物。」

玉藻前的話語剎那之間在十方腦海裡閃過,好在思維的速度足夠快,這才不至於浪費太多時間。

「……創造,新東西?」十方喃喃自語。

「對,這樣的事情以前或許出現過,但誰又能說,你現在不能阻止這種事的發生呢?」玉藻前慵懶的反問道。

「就憑我嗎?我……太弱了。」十方並沒有被鼓動起來,因為,他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羸弱,再大的雄心也彌補不了這種實力差距。

「我不知道就憑你還是憑別的什麼,反正,源是把最後的希望壓在你身上了,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把事情告訴你,但是吧,我猜,你肯定有阻止這一切的可能性。」玉藻前的聲音顯得有些無所謂。

「可能性?比如……貧僧是第四個支點?」十方嘆了口氣,回復道。

這下,連玉藻前都沉默了。

就算是在思維的對話之中,她都足足沉默了一秒鐘之久。

「我不知道。」她最後只是這麼說道。

但在外界,淺川歌卻看見十方愣了兩秒鐘。

「大師?大師?你怎麼了?」她在十方的面前晃了晃手。

只是,她剛剛想說什麼,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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