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林幾個人沒在公安局拘押太久，先來到公安局的是郭威，他在縣裡有點面子，跟領導也認識，給四個學生作保證人，然後就把三位同學送回家，郭威是成年人，跟張俊麗等人的家長說了一些賠禮道歉的話，主要是因為郭家林攛掇他們出去遊玩才發生的事。

回家後，郭威也沒責備兒子，這就是正直的父親的好處，在郭威看來，那個作惡的司機最好一槍斃了才大快人心，兒子不把司機當場打死，算那個司機撿了一條命，換成是郭威，肯定會把司機當場殺了。

高欣想法不一樣，她擔心兒子被人打壞了，讓郭家林脫了衣服檢查，最後在後腰位置發現了一個筷子粗的圓洞，按一按，郭家林立刻喊痛。

郭家林猜想這個傷口不是被司機打得，應該是摔下堤壩被蘆葦根刺傷的，當時沒有發現而已。

高欣拿出消炎藥水給郭家林進行處理，一邊擦藥一邊掉眼淚。

看著媽媽，郭家林心裡只有嘆息，上一世，他跟媽媽相依為命，有一次郭家林在建築工地幹活，不小心摔斷了腿，高欣一直都是很樂觀的，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看來，自從郭威死了之後，高欣的心才變得堅強和冷硬起來的，如今的高欣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婦女，每天面對的是家裡的油鹽醬醋，心中多愁善感。

看到兒子的臉色跟平時不一樣，高欣手腳麻利地收拾藥水，問道:「你怎麼啦？腦袋有事沒事？」

「我沒事，媽媽……」郭家林想了一下說道:「我想，一個人如果永遠長不大，那該多好啊？」

「你在我的面前，可以永遠長不大，到了七老八十的年紀，還是我的兒子。」

「您真高。」郭家林豎起大拇指，說道:「媽媽才是最偉大的人，我永遠都會因為有一個偉大的母親而感到驕傲的。」

「你的嘴巴越來越甜了。」高欣回頭放下藥水，忽然問道：「你跟女同學一起出去了，那個女同學很漂亮是吧？」

「還行吧，沒仔細看。」郭家林回答的中規中矩，他的確是沒仔細觀察張俊麗和於倩的相貌，主要是他的心思太多，都用在計劃人生上面，沒有精力去觀察女生美不美的問題。

「到了關鍵問題就迴避，這不是男子漢的作風，媽媽提醒你，不要早戀。」

「我不可能早戀的，放心吧。」

第二天，郭家林一直沒有出門，到了上午十點，猜想樓上的雷波老婆應該起床了，郭家林才拿著新買的桃子上樓，他買的桃子是一塊五一斤的，據說是進口桃子，個個都有拳頭大小，十分香甜，聞著味道都不一樣，整個東濱縣估計沒有幾個人敢花錢買這種高端的桃子。

太昂貴了。

敲開門，這一次翟紫月胸前掛著圍裙，站在門口就能聽到廚房煤氣燃燒的聲音，屋子裡瀰漫著油煙味道，郭家林笑道：「姐姐在做午飯嗎？我幫您打個下手。」

「你會做飯？」

「必須會，我媽媽說，一個好男人要出得廳堂下得廚房。」

「哈哈……沒想到你媽媽那麼幽默。」翟紫月的心情不錯，話語比較多。

郭家林進了廚房，先看了看翟紫月準備的食材，然後不慌不忙洗了手，緊接著利利索索把這些食材按照順序進行加工，出鍋之後，翟紫月嘗了嘗，無論是火候還是鹹淡都十分可口。

翟紫月沒讓郭家林回家，招呼他就在廚房吃飯，由於雷家只有翟紫月一個人，郭家林也沒推辭，陪著翟紫月吃飯，席間說了爸爸的廠子需要購買原材料，想從銀行貸一筆款的事情。

翟紫月沒有發表意見，這一刻十分關鍵，也是郭家林必須要走的一步棋，郭家林努力觀察翟紫月的眼神，真真的沒有詫異的波動，他咬咬牙，低聲說道：「我爸爸說，貸到款子就等於救了廠子，肯定會感激對他幫助最大的人，願意拿出百分之十的比例給辦事的人。」

當時國家的政策是鼓勵私企發展的，發放貸款也是無息的，到了90年，基本上接近尾聲，以後的貸款都是有利息的，而且審核力度加強了，需要用資產進行抵押，前些日子，郭威貸出來的那一筆錢也是找了關係才拿到手的。

郭家林提出來的百分之十回扣也是後來才有的規矩，也就是俗稱的「回扣」，暗箱操作的方式，說不清楚具體從啥時候開始的，後來形成一種心照不宣的不成文的規矩。

翟紫月也是一個愛財的人，聽到郭家林的許諾之後，追問了一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哪怕幾十萬貸款拿到手，依舊會有百分之十的手續費？」

一聽這話，郭家林就明白了，起碼翟紫月辦這種事不是第一次，能夠說出「手續費」三個字，也是一種避免以後被查辦的託詞，兩個人的面子上比較好看一些，顯得不是那麼肉麻赤*裸。

他鄭重點點頭，說道：「五十萬以內，十萬以上，百分之十的手續費，一點不少，錢再多沒啥用了。」他心裡恨不得一下子貸出幾百萬來，理智阻止了貪念，真的說出幾百萬，翟紫月反而不會相信他有還款的能力。

從後來社會的發展看，這筆貸款十分劃算，因為後來貸款的利息遠遠不止百分之十，再加上需要的審批手續，拿到手的貸款數額含金量不高。

「你去看一會兒電視吧。」翟紫月對郭家林說道，這句話讓郭家林心花怒放，恨不得抱著翟紫月狠狠親一口，他絕對沒有認為翟紫月很貪婪，因為這筆錢拿到手，等於救了郭家林一家人，說翟紫月對他一家人有救命之恩也不為過。

端端正正坐在電視機前，郭家林完全不知道電視裡演繹著什麼劇情，翟紫月在另外一間屋子裡打電話，過了半個多小時，她才從屋子裡出來，對郭家林說道：「小弟弟，咱們都是鄰居，在一起住著好幾年了，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你這孩子也很有能力，姐姐信得過你，不管如何，你可不能害了姐姐。」

「姐姐放心吧，這一次的事情，我銘刻在心，日後姐姐有需要，風裡雨裡，血裡火裡，弟弟我哪怕豁出命來，都幫助姐姐完成心願。」

「那就太好了，希望將來你還能記得今日，明天一早九點鐘，你去勝利鎮的建行找遊麗華，就說是雷縣長家裡的親戚，辦啥手續，你跟遊麗華交接，手續費本來是應該先拿出來的，但是咱們鄰居之間住著，我也對你有好感，等你辦完了手續，拿到了錢再給我就可以了。」

郭家林牢牢記住了幾個關鍵詞，還不能拿筆記，只能憑著記憶力烙印在腦子裡。

從翟紫月家裡出來，郭家林立刻騎車去鍛鋼廠，爸爸郭威依舊在組織工人修機器，看來他們工廠的機器都老掉牙了，趕緊賣廢鐵也比現在好得多，郭家林對爸爸徹底死了心，直接找唐蘭。

這一次見面，二人也是第三次了，唐蘭對郭家林十分尊敬，看見他進屋就站起來迎接，眼神灼熱。

郭家林的表情很嚴肅，掃視了一圈之後，回身關上門，還很小心上了鎖，這才走到唐蘭的跟前，低聲說道：「我們終於有了好消息，我要你明天一早六點鐘，帶著廠子裡的公章和辦理貸款的一切手續，去一個地方，你能做到嗎？」

「去哪兒？」

「勝利鎮。」

「行，但是，廠子貸款，你爸爸知道嗎？」

「我爸爸知道了，還不是拿去填那個無底洞？你瘋啦？」郭家林低聲怒吼，這一刻，他脖子上青筋暴露，臉色漲紅，表情顯得十分可怕。

唐蘭嚇了一跳，恐怖地退後一步，連連點頭。

郭家林嘆了口氣，說道：「拿到錢之後交給我，為了這筆貸款，我磕盡了頭，找遍了關係，已經沒有退路了，一個月之後，我會拿到第一筆盈利的資金，到時候第一件事就是買一個房子給你住，讓你儘快從家裡搬出來，蘭姐姐，咱們以後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啦，要同心協力，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唐蘭可憐兮兮地說道，她最難過的是背叛了郭威，在這件事之前，唐蘭認為自己對郭威沒有隱瞞任何事，不會背著他中飽私囊，要不是貸款的壓力，鍛鋼廠的債務太多，虱子多了不咬人，唐蘭已經不抱希望了。

郭家林說完，打開門趕緊離開，這裡是鍛鋼廠的指揮樞紐，隨時隨地會有人來辦事，被人看見他單獨跟唐蘭鎖在屋子裡，恐怕不太好。

唐蘭哀傷地站在窗前，目送郭家林離開，心裡猜不透郭家林的安排，看來郭威的這個兒子比他爸爸還神秘，那一天，唐蘭給郭威的家裡打電話叫出郭家林，就是想證實一下郭家林究竟是不是郭威的兒子，現在她不懷疑郭家林的身份，卻對郭家林的瘋狂舉動充滿了憂慮，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是不是應該跟郭威說一聲，但是郭家林說得對，以郭威的為人來推斷，拿到錢肯定用在廠子裡，而這個工廠已經破瘡爛孔，朝不保夕，隨時隨地會破產，有多少錢都填不滿。

唐蘭是一個有決斷力的人，魄力不在郭家林之下，要不然也不會愛上一個有家室的男人，她想了一陣，立刻把公章和需要的文件找出來，裝在一個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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