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馬》第508章 偏
聶季朗:「有沒打擾到你工作?」喬以笙:「小叔叔都打過來了,才問,是不是虛偽了些?」
聶季朗寬厚道:「嗯,是挺虛偽的。」
喬以笙沒接茬,等著聽他接下來要講什麼。
之前她猜測過,她履行和陸家的婚約對聶季朗應該也很重要,她直接她和陸闖的訂婚,可能會讓聶季朗露出一些端倪。
但截止目前,喬以笙還沒發現。
聶季朗極力促成婚約的原因,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完成聶老爺子和聶奶奶的遺願……?
以及,宋紅女知道她和陸清儒的真實關係,聶季朗呢?
聶季朗如喬以笙所願開口了:「為什麼突然間發了那麼個問題過來?」
喬以笙完全可以撒謊迴避這個問題。但電話既然都接了,她還是選擇自不量力地試探他。
「就是一直以來都想知道。」喬以笙索性更為直白地問,「想求證,在小叔叔你的眼裡,老一輩之間的感情,是不是像宋媽媽說的那樣,佩佩其實還是一直對陸爺爺有感情的,但同時,佩佩也愛上了她的丈夫。」
臨末了,喬以笙也很虛偽地補充一句:「冒犯到佩佩,我很抱歉。」
聶季朗答非所問地說:「從相認都現在,你在我的面前,還一次都沒稱呼過她為『奶奶』。」
喬以笙並不尷尬:「小叔叔你能理解的。我不習慣。如果她還活著,像小叔叔這樣經常跟我接觸,也許我早就喊了。」
「嗯,確實能理解。」聶季朗稍加頓挫,然後問喬以笙,「還記不記得我說過,我對家裡的親人的態度其實差不多,並不是針對婧溪一個人不親近?」
「嗯,記得。」喬以笙猜測,「小叔叔的意思是,你對自己的母親,也一樣?」
那麼接下去是要說,因為不親近,對佩佩的內心情感也不了解?
——喬以笙猜錯了,聶季朗接下去說的是:「不親近,不止有聶家家庭環境的原因,也是由於我從小就感覺得出來,我母親對我不親近。」
「??」這是令喬以笙沒想到的。
聶季朗進一步道:「我的母親對大哥,也就是婧溪的父親,是偏愛的。」
「不止我的母親,小時候在我看來,我的父親也一樣,對待我大哥永遠是寵著的,但我的父親,對我就比較嚴厲。」
「我羨慕過我大哥。在聶家的那種規矩多又壓抑的環境下,好像我的父母為我大哥爭取了最大的自由之後,就沒能力再顧得上我了。無論我怎麼努力,一直都得不到和我大哥所擁有的一樣的疼愛。」
「我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是我七八歲左右,和我父親、大哥一起游泳。我和我大哥一樣都是初學者。」
「但我父親教我的方式就是一次次強行把我丟進水裡,讓我自己撲騰,我要爬上去,我父親還拿一根長竹竿將我推回水裡。」
「在我快溺死的時候,我大哥套著游泳圈,由我父親耐心地一點點地教他,我大哥只是不小心喝了一點水,我父親就擔心地要他別再學了。」
說著,聶季朗笑一下:「後來我就不奢望能從我父母那裡分到和我大哥同等的感情了。隻做一個被嚴格教育的兒子。」
「……」喬以笙沉默數秒,小心翼翼地問,「那你稍微長大點之後,有沒有再思考過,為什麼會這樣?」
年紀小的時候往往比較單純,想不了太多事情,或許只能簡單地歸結為父母偏心。
長大後就不一樣了,越來越懂得人心的複雜和世間的無奈,考慮問題的角度必然也比小時候更多面。
「想過。」聶季朗道,「當時有一種說法,說,因為我父親要培育我當家,所以教育我的方式和我大哥不一樣,對我嚴格,才是真正為我好,可以最快速讓我的能力得到鍛煉。我覺得那是一種自我安慰。」
喬以笙猜測:「但是在你得知婧溪的父親並非聶家親生之後,這種說法算是被證實了吧?」
聶季朗告訴她:「我父親臨終前把遺願託付給我的時候,就是跟我這樣說的,說我是以後要負責當家的人,解釋了一直以來他對我嚴格的原因。」
「我其實已經無所謂了。我已經脫離了在意父母愛不愛我的年紀。我父親給我的解釋,我沒有任何觸動。」
「『相敬如賓』這個詞,我一直認為,不僅僅可以用來形容夫妻之間的相處,也適用於子女和父母之間的關係。」
「……」喬以笙無法感同身受聶季朗,只能做一個旁聽者,畢竟她和她的父母,關係特別親近。
聶季朗又說:「這是我父親的解釋,也確實是我親身感受到的嚴格。我母親有點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喬以笙好奇。
聶季朗組織措辭道:「稍微長大一點,我對周圍的情緒把握比小時候更敏銳些,能感覺到,我母親有點刻意疏離我的意思。」
刻意疏離……喬以笙覺得些許微妙。
「只是一種感覺,我沒跟我的母親求證過。在我母親病重的那段時間,我還感覺到,我母親知道我感受到了她的剋製,彷彿和我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聶季朗形容。
喬以笙問:「你現在知道是什麼原因了嗎?」
聶季朗回答得很有意味:「最近,可能知道了,可能還是不知道。」
喬以笙:「……」
聶季朗笑一下:「我的回答讓你無語了?」
喬以笙呵呵噠:「能不無語?」
聶季朗說:「以笙,我之前告訴過你,有些事情,我也還在摸著石頭過河。」
喬以笙想翻白眼了:「行了,知道小叔叔你的意思了。我去工作了,不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了。」
聶季朗卻又問出一句話:「知道婧溪的父親,是怎麼過世的嗎?」
他並沒有等喬以笙說話,自問自答:「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