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啊？」

嶽凌雖然慘烈，金身破碎，嘴角溢出金色鮮血，但雙眸中的挑釁意味卻依然十分濃鬱，笑道：「動手殺了我，你林弱此生就別癡心妄想重生境了，就一輩子守著這個天元境好了。」

林弱右拳一握，濃鬱拳意縈繞，這一拳下去，嶽凌的一顆頭顱就沒了。

同樣是十一境，但雨師嶽凌的實力與林弱卻無法相比，首先，同境界的山水神祇比起人族修士，其實實力上是稍遜半籌的，畢竟吃的是香火，修為底蘊必然無法與活生生的人相提並論，其次，林弱這個十一境不是一般的十一境，而是一顆兵神膽掌持之下的天元境武夫，實力本來就比尋常的十一境要更強，所以哪怕嶽凌如今是十一境巔峰雨師，但在林弱的拳下依舊不夠看。

他渾身的拳罡越發濃鬱，這致命的一拳將出未出。

……

遠方，第一座鎮劍樓上，正坐在鎮劍樓頂喝著10G一壺劣質水酒的年輕兵家聖人皺了皺眉，一眼便看穿了此時嶽凌的命格虛妄，便以心聲對遠處的林昭說道：「千萬別讓林弱殺了嶽凌，妖族祖山上已經點燃了一盞燈，那是嶽凌的本命燈，林弱這一拳若是殺了嶽凌，不但無法真正的殺得了嶽凌，而且還會葬送了掉自己的大道！」

「知道了！」

林昭急急召喚出飛劍紅葉，踏著紅葉禦劍升空，同時沉聲道：「林弱，住手，別殺他！」

數息之後，林昭穿透雲層，出現在了林弱與嶽凌的不遠處，皺眉道：「嶽凌在妖族祖山上有一盞本命燈，殺了他也沒有任何意義。」

「……」

林弱猛然撒手，同時橫起一腳踹出，登時嶽凌的身軀橫飛而出，而就在嶽凌橫飛出去之際，一道身影在雲中浮現，正是十境雲師韓不語，他皺著眉頭，手掌輕揚，湧起一縷雲彩扶住了正在急速下墜中的嶽凌，使其不至於太過於狼狽。

「滾開！」

嶽凌猛然一掌震碎了雲彩，目光中透著冷冽，厲喝道：「韓不語，需要你在這裡假惺惺的當好人嗎？老子是你的直屬上官，看到我被人族武夫欺凌，你卻一聲不敢吭嗎？真是個廢物！」

「嶽凌大人。」

韓不語立於雲層之上，恭敬拱手道：「風雨簿冊上，最近一段時間雪域天池根本不可能下雪，但這裡卻持續下了三天大雪，雨師大人何必如此呢？你切莫忘了，你也曾經是人族，也曾經跟隨父親遠征妖族，如今卻為何作了妖族的鷹犬之輩？」

「鷹犬之輩？」

嶽凌一揚眉，眸子裡透著濃鬱的金色，冷笑道：「我乃掌管萬裡疆域風霜雨雪的龍王雨師，就憑你韓不語有資格對我說教？」

說著，他單手一張，頓時一道雨師敕令從天而降，直接將韓不語鎮壓得只能跪在地上，渾身顫慄，那本來就不算特別穩固的金身已然吱吱的出現了一縷縷龜裂痕跡。

「嶽凌！」

林昭再也看不過去了，皺眉道：「韓不語當年是對妖族出過劍的人族劍修，如今成了風雨神祇也依舊庇護一方，你這樣咄咄逼人，與妖族同謀，與畜生有什麼區別？」

「你算個什麼東西？」

嶽凌冷笑一聲：「林昭，當年讓你僥倖布下了一座天爐戰陣贏了北方四族，不會真以為自己有天大的功勞和本事吧？你如今也就只是雪域天池上的一個小小頭目，有什麼資格對我說教？我嶽凌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不像是你這等虛偽小人，你若是實在看我不順眼，就讓杦梔殺我？你敢嗎？」

林昭氣結。

這個嶽凌，今天其實就是來找死的，

他在妖族祖山點燃一盞本命燈，在這裡怎麼死都不會魂飛魄散，而妖族那邊也會不斷以妖族天下的香火供養這位十一境雨師，相反，人族這邊每殺一次雨師嶽凌，則都會有一位上五境沾染濃鬱因果，大道斷絕。

無論是林弱，還是杦梔，這樣的人族年輕上五境一旦大道斷絕了，都是相當可惜的。

更重要的是……

林昭轉身看了一眼東方雪嶺上的那座鎮劍樓，恐怕妖族真正的目的是引那位年輕兵家聖人來殺嶽凌吧？一旦霍票姚真的來了，恐怕就入了妖族的局了，要麼會被上五境大妖伏擊，要麼就是被調虎離山，那座氣機最強盛的鎮劍樓可能會被摧毀。

他皺了皺眉，這是師君綱布的局嗎？這一手也算是厲害了，難得師君綱能設下這麼一個陽謀，還是有長進的。

「林昭。」

林弱聚聲成線，對林昭說道：「怎麼辦？這個嶽凌……越看越想殺啊！可惜我不是兵家，否則直接就動手了。」

「別動手。」

林昭皺眉道：「妖族就是想讓你殺嶽凌，讓人族斷送一位天才武夫的大道，你要是真殺了就中計了，林弱，你得熬得住，等到真正該你出手的時候再出手。」

「嗯！」

林弱點點頭。

卻就在這時，遠處的雲朵之中出現了一道美麗身影，正是一襲白裙的十三境大妖南青風，南青風的本相是一隻修鍊得道的白孔雀，所以外形極為柔美，被譽為妖族第一美人，手握一柄本命翅羽幻化的長劍，笑道：「難得雪域天池上會如此熱鬧，林弱，你身為人族殿帥，不該這般小家子氣的，這雨師嶽凌也只是稍有冒犯罷了，何必這麼火冒三丈呢？」

「……」

林弱靜靜的看著南青風，一言不發，但渾身的拳意都已經在不斷上湧，他斷然不可能是南青風的對手，但讓心高氣傲的林弱直接低頭的話，也不可能。

身後，一道劍陣從雪域天池上升起，杦梔手握巨闕劍，遠遠觀望，隨時能出劍增援，而手握一座巨闕傘劍陣的杦梔，相當於十二境劍仙的實力，再加上一個林弱，就未必再懼怕眼前的這個南青風了，更重要的是遠處，第一座鎮劍樓上，那位白袍銀甲的兵家聖人提著亮銀槍起身了，目光穿透雲層，落在了南青風身上，讓南青風格外不舒服，被一位比自己強許多的十三境這樣直勾勾的看著，這感覺可真不好，讓她感覺是不是自己今天出門沒穿衣服？

磐雲山處，一道身影升空，正是十二境大妖劍修風泉。

不知不覺間，人族與妖族之間形成了一個極其微妙的平衡，以至於雙方誰都沒有出手，南青風笑了笑，提劍退去，只是笑著說了句「妖族請諸位自重」就走了。

……

「哼！」

嶽凌有恃無恐，單手一張，頓時風雨敕令流轉，直接將韓不語的脖頸捏住，就這麼提在手中，目光冷冽的笑道：「你身為我嶽凌的下屬，卻屢屢與我為敵，韓不語，你這雲師也快要當到頭了。」

「嶽凌！」

林昭一聲叱呵：「你這畜生，何必要這樣？」

說著，飛劍浩然瞬間出蘊劍湖，神通方寸發動，在林昭的一念之間就把韓不語的捲入了自身小天地之中，也就在這剎那間，他進入了韓不語的心境，眼前出現了一片妖氣瀰漫的荒野，那一年尚且年輕的韓不語禦劍從天而降，看到一位婦人倒在了血泊之中，頓時淚水決堤，那是他的夫人，是他韓不語此生的摯愛，可惜，夫人的胸口被一柄鋼叉刺穿了，那是一名元嬰狼妖的傑作。

「……」

彼時，只是七境劍修的韓不語跪坐在地，淚流不止。

當他轉身去尋找女兒的時候，卻只看到了一堆碎肉，女兒是一個下五境武夫，肉身本身相當牢固，但卻被那元嬰狼妖以利爪切成了無數碎塊，一時間韓不語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口中說著「是爹爹來晚了，是爹爹來晚了」，他拚命的想要給女兒拚出一個全屍，然而，卻怎麼也拚不起來了。

那一日後，韓不語長留雪域天池，再也沒有回過南方的家鄉。

他開始嗜酒如命，唯有酒能讓他忘卻那許多的徹心之痛，也只有酒才能讓他忘記自己是一個廢物，是一個無能的丈夫，也是一個無能的父親。

下一幕，韓不語仗劍於小鎮鎮口，連續殺妖之後，卻被大妖蘆塰一擊斬落了頭顱，當韓不語的魂魄升起時，他看著自己的屍體，竟然沒有絲毫的悲愴，相反臉上寫滿了解脫，是啊，這麼一個廢物，連最重要的人都保護不了，活在世上又有什麼意義？

從這一天起，原本就心門緊鎖的韓不語，更加的活在了一片死灰之中，哪怕是有了一些功德，被天地敕封為一位雲師，卻依舊心如死灰。

……

「唰！」

林昭猛然收了飛劍浩然，提著韓不語的肩膀禦劍後退，眉頭緊鎖。

韓不語在剎那間也洞悉了一切，知道自己的心魔已然盡數被林昭給看見了，他不由得一聲苦笑：「三掌櫃，鬆手吧……我這樣的一個廢物，不值得的……髒了你的手了……」

「是嗎？」

林昭鬆開韓不語，當他再看向對方的時候，韓不語卻從林昭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失望，這眼神，讓韓不語宛若被萬箭穿心一般，他韓不語此生，還能讓多少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