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也嫆面上閃過疑惑，低聲說，「母后，兒媳耳聾目瞎，還不知是有何喜事呢。」

「溫恕沒同你說呀，溫恕這孩子真是！」皇后提起苻郴，語氣突然嗔怪。

允也嫆更加雲裡霧裏，她真的和皇后關係沒這麼好，苻郴似乎和皇后關係也不怎地，皇后今日到底亢奮啥呀！

允也嫆弱弱搖頭。

「溫恕將空王府的勞什子己思園拆了可對？」

允也嫆點頭，「殿下確實命兒媳將己思園修繕一番。」

皇后嘆口氣，很是惋惜悲傷的開口，「當初那孩子因被陛下貶斥，就倔脾氣作祟，圈了一方地界，說什麼往後就在那裏面思過，一日想不清楚就一日不出來。溫恕雖然沒太子身份了，但陛下也沒有讓他離開東宮的意思，他鬧這一出，可氣壞了陛下。」

「現在他拆了己思園，在朝堂上表現又不俗，昨日他還被陛下誇了，這實在是大好事！他回府怎麼不同你說呢？」皇后似是實在想不明白，面露疑惑。

允也嫆頷首謙卑說，「母后，兒媳蠢笨，殿下就是同兒媳說，兒媳也聽不明白，反會擾了殿下的興。」

「聽說這段時日，溫恕都住在哪兒，私底下還帶你去看龍舟賽，和你一起回娘家，我還道你們小夫妻感情修好了呢？也嫆，你嫁給溫恕也半年了，當要想個法子同溫恕修好感情。咱們女人啊，能依靠的不多，要是夫君不愛，真真慘痛。」

「母后教誨的是。」允也嫆不多爭辯，乖巧稱是。

「好了，好了。咱們婆媳找點閑事做，等溫恕和陛下下朝過來。」

皇帝陛下的妃子少，宮中人卻不少，皇后掌管中宮，事很多的，她嘴上說著找點閑事做，隻一會兒就去忙宮務，允也嫆跟著她，她居然還慈祥端莊的教導允也嫆。

王府裡的下人們，也是有宮籍的，本質上來說也是皇室的人，允也嫆管理府務和皇后管理宮務其實有異曲同工之處。

雖然覺得皇后奇怪，但皇后教的也不是虛頭巴腦的東西，允也嫆就認真記著。

「也嫆，許你不知道，皇室子弟娶妻納妾有規製，身為正妃，當要提醒丈夫雨露均沾，咱們皇家歷來有排期侍奉的習俗。你今朝回府後，就把這事提上日程啊，免得外頭說你閑話。」

允也嫆一愣，遂福身應下。

午時初，外面有內官唱道「陛下駕到！空王殿下駕到！」

皇后放下書冊，允也嫆慢一拍跟在皇后身邊，對還著朝服的那對父子行禮。

午時正是吃飯的時候，不多時宮人魚貫而入，整齊利落的將膳食放到桌上。

這次不同於上次四人在正德殿用飯，這次皇帝陛下和苻郴應該是忙了一早上得原因，話很少，所以換了皇后做點綴氣氛那人。

她忽而像皇帝陛下說某道菜做的不錯，要給皇帝陛下盛些，忽而喊允也嫆給苻郴撚菜盛湯。

喊允也嫆好幾次後，她笑著對苻郴說，「溫恕，如今你領了你父皇的差事，可不許再像從前一般。我是託了也嫆替我看著你了啊！在家裏也不許懶散！」

允也嫆一愣，皇后啥時候讓她看著苻郴了？

她配麽？

她看的住麽？

苻郴放下筷子，起身，雙手抱拳，躬身行禮答是。

吃過飯，允也嫆和苻郴理該出宮，皇后卻在皇帝陛下走後，對苻郴說，「溫恕，我再留也嫆半日，替我辦些事。」

「府中也有事要也嫆做。」苻郴聲音冷冷的。

皇后當沒聽到苻郴語氣不好，打趣道，「你

這孩子，我又不是要把允氏扣住不還你了，隻半日，晚些時候，我在把你媳婦還給你。」

苻郴看向允也嫆，「你要現在走麽？」

允也嫆頓時如芒在背，這可真是個死亡問題！

「殿下，妾……」

「也嫆，你剛剛說的那幾句話，我瞧著在理，你即已出手，合該把事情做完再走，否則那樁事就砸了，底下那幫做事的人少不得要惶恐不安，這可不利於你在宮人面前立威！」皇后臉上笑意不減，手卻扣著允也嫆，不許她走。

允也嫆僵直不動，原來皇后認真教她管理宮務是這個原因！

「你留下吧。」苻郴一甩衣袍，離開椒房宮。

苻郴走後，皇后臉色耷拉下來，沖允也嫆苦笑，「這孩子啊，是和我生分了！也嫆，你和溫恕相處時，替我勸勸他。為娘的那會害孩子。等你們都到了我這個年紀，就能明白很多事的苦衷了。」

允也嫆不搭話，像個影子一樣，跟了皇后一下午。

臨近黃昏，允也嫆才得出宮。

送她出椒房宮的女官回到內殿後，沖皇后行禮。

「娘娘，空王妃離去時還是那副樣子！奴瞧著空王妃是當年就被您製服了，如今已然沒了囂張氣焰，怕是回王府後，和殿下吵不起來。」女官擔憂說。

「我這個兒子啊，素來心高氣傲，眼裏揉不得沙子，我和他已沒什麼母子情分，他的王妃和我親近，他怎麼可能不介懷！況這個王妃，還是捨命救過他的，他定會有背叛之感！允氏不和他吵也好，就讓允氏獨個兒背下這些，讓空王把心頭竄起憤怒都算到她身上，我坐山觀虎鬥，也不枉我步下這一步！」

「娘娘，還是您想的清楚，宮裏那位也不安分！也不知陛下要冊她為一品夫人的心思消了沒！」

「封了那個賤人做一品夫人又如何？她一家子都是外放官，走了運被納入宮來，才得以生下皇子。我父親門生遍佈朝堂，舅舅如今又權勢正盛，若不是她手上有皇子，我都不屑與她結盟，她怎麼著也比不過我！」

皇后娘娘提起生了二皇子的女人，眸子裏生出狠厲，可隻一會兒她又頹喪道，「溫恕啊，他就是太直性，若當年忍下那事，娶了玲兒，他那會被廢太子移東宮，就是那個賤人的孩子我都不會教她生下來！」

……

允也嫆回蒼明廳時，苻郴正在新辟出來的書房辦公。

絳珠幾人服侍著允也嫆換衣服，允也嫆邊洗手邊問，「殿下用過晚膳了麽？」

現在已經過了王府用膳時間，允也嫆卻還沒吃飯，她想要是苻郴忙於公務誤了晚飯，她就可以搭一趟順風車。

「用過了。」侍女答話澆滅允也嫆的期望。

「那殿下可有宵夜的話傳出來？」

「不用！」

這話是從門口傳來，允也嫆歪頭望去，看到苻郴，她立刻端方行禮。

「殿下忙完宮務了？要用什麼茶水點心？」允也嫆十分關懷。

「不用。」

「都下去。」苻郴拒絕允也嫆的關懷，緊跟著就揮手讓屋內侍奉的幾人出去。

女侍和內侍行禮退出房間。

「皇后同你說了些什麼？」

「母后……」

允也嫆正要回答，苻郴突然打斷她，「也嫆，你從伽摩寺回來那日我對你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允也嫆微頓，她雖沒有和苻郴對視，但也沒有垂下頭，是以她的餘光可以看到坐在官帽椅上的苻郴在把玩拇指上的扳指，神色不明。

允也嫆心頭一跳，她有感覺，要是她接下來說的話不合苻郴心意，苻郴會翻臉！

允也嫆屈膝行禮，「記得，殿下要妾不可騙殿下。」

苻郴那天說只要不騙他，他今後會善待自己，允也嫆本不敢信，但在宮裏一個月，兩個人幾乎朝夕相處，他都沒有表現出厭煩來，允也嫆就漸漸相信，只要不欺騙他，她就能在空王府得到些鬆快日子過。

允也嫆自問，這幾個月來，自己對苻郴從沒有惡意欺瞞。

「記得就好，說吧。」苻郴聲音聽不出喜怒。

允也嫆繃緊身子，「母后召妾進宮，同妾說殿下這幾日領了父皇的差事，辦的不錯，得父皇誇獎了，她過於欣喜，卻苦於無人分享，就將妾召進宮裏。」

「後來，母后就教導妾管理庶務，還讓妾試著管理了一樁宮務，母后說妾做的不錯，賞了些錦緞，就讓妾離宮了。」

「呵？」苻郴冷哼一聲，「也嫆，你可知，只有太子妃才能替中宮皇后管理宮務？」

太子是儲君，居於東宮，太子妃作為太子的妻，在后宮之中，地位隻低於皇后。

若是皇后身子不爽利，召人協理宮中事物，有太子妃的情況下，必要先召太子妃，若沒有太子妃，才可命后宮位份高的妃嬪協理事物，否則就是僭越。

至於不屬於后宮中人的一品王妃……

就是皇帝陛下后宮死絕了，一品王妃，也是沒有資格管理后宮事物的。

若是被有心之人挖出來，一品王妃會死的很慘！一品王妃的夫君也會死的很慘！

因為想管理皇帝陛下的后宮，一女子哪有那麼大的膽子，夫為妻綱，必然是王妃的丈夫教的。

王妃的丈夫身為皇子，教這些幹什麼？

想僭越？想謀反？想篡位？

這些理由，各個都是殺頭大罪。

允也嫆學了一年的皇室規矩，當然知道，她被皇后安排去管理事物時，也驚嘆皇后幹嘛這麼做。

所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