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甫被葉子言踩得又嗷嗷叫喚起來。

南霜的耳邊忽然響起一陣鬼魅的笑聲。

「哈哈哈哈，惡人有惡報啊。」

南霜看了看伏在自己肩頭的陰靈，無奈扯了扯唇角，低聲道：「有你報仇的時候，先讓我把錢拿了。」

「……」

飄浮的陰靈似乎沒想到南霜能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瞬間閃的遠遠的，整個人倒掛在房樑上。

讓她原本就慘不忍睹的五官，變得更加淒厲驚悸，讓人看了隻覺得毛骨悚然。

不過南霜曾經見多了，倒有點見怪不怪的意思了。

袁甫見胡攪蠻纏不好使，最後隻得先從店裏的帳目上支出了一百兩銀票當做定金給了南霜，並保證剩下的二百兩，三日內如數奉上。

南霜心滿意足拿到了想要的錢，隻用了點小法術，就解了袁甫身上的厄運。

她和葉子言大搖大擺的離開了糖鋪。

身後的袁甫小心翼翼的左蹦右跳了兩下，直到再也沒有詭異的事情發生，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但旁邊的夥計則樂觀不起來。

「掌櫃，咱們店裏日日虧損，眼下又沒了一百兩，怕是已經虧空了，回頭大爺問起來，咱們該如何交代呀？」

「交代什麼？還需要交代什麼？袁康是我的親哥哥，弟弟有難，難道他不該幫襯嗎？別說一百兩，就是餘下的二百兩，也得從他的口袋裏出來！」

袁甫又恢復了以往的蠻狠模樣，頤指氣使的指揮著眾人。

「去去去，再去給我找大夫！」

鬧哄哄了大半日的糖鋪，終於清凈了下來，此時此刻南霜也滿心歡喜的領著葉子言，要帶他去城中最繁華的酒樓好好消遣。

葉子言忽然開口道：「我看這個袁掌櫃也不像是有錢人，咱們就這麼走了，你不怕剩下的二百兩拿不到手？」

「拿不到就拿不到唄，反正這些錢也夠我們今天花了。」

「你就這麼輕易放過了他？」葉子言憤憤不平道。

南霜莞爾一笑，不知想起什麼，淡聲道：「放心吧，店裏還有得鬧呢。」

葉子言不滿意，聲音還拔高了幾分，「他還弄髒了你的裙子！」

說起這個，南霜也有點不高興。

她的衣服都是她自己精挑細選的上好布料，然後送去給山下的綉娘，一針一線綉出來的，每一件她都很喜歡。

南霜隨意晃了晃裙擺，眉眼皺在了一處，有些嫌棄道：「可是我的儲物戒指裡也沒有新衣服可以換，算了，先將就著穿吧。」

「將就什麼？咱們不是有錢了嗎？」

葉子言拉著南霜，然後帶著她走進了一家裝飾富麗的布莊，裏面就有精緻好看的成衣售賣，就是價格貴些，不過也足夠了。

葉子言按照南霜平時的喜好，給她挑了新裙子還有新鞋，順勢又從旁邊的飾品店，買了一整套搭配衣裳用的金銀首飾。

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南霜下山的時候，穿的十分簡潔素雅，為的就是出行方便。

眼下又被人打扮的珠翠滿頭，粉雕玉琢。

首飾店裏的妝娘，還給南霜重新上了妝。

眉心的花鈿栩栩如生，將她的面龐襯托的明艷俏麗，又變成了那個被千嬌百寵養在紫藤閣的大小姐。

這一百兩，原本南霜是要給葉子言踐行用的，不成想花出去大半，竟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過南霜也沒忘了葉子言的份，臨走的時候也給他包了一身換洗的衣裳，還有一雙千層底的鞋子，長途奔波的人穿來最是舒適。

他們從首飾店出來，直奔城中最大的酒樓，要了兩個上好的包間，一桌美味佳肴，幾壺好酒，欣賞著錦州城內臨江最璀璨繁華的夜景，暢談古今，別有一番意趣。

吃的差不多了，南霜抱著一壺酒，扶著窗戶遠眺，外面的清風，都染上了幾分醉意，把人的面頰吹得緋紅。

葉子言站在她旁邊，側臉望著她，嘴角噙著滿足的笑。

南霜忽然開口：「葉子言，你覺得你這輩子過得快樂嗎？」

「嗯？」

這種問題，葉子言還從來沒有想過，不過他當即想了一瞬，而後點頭，「快樂，很快樂。」

他的目光黏在南霜的臉上，只可惜南霜並沒有看她一眼。

南霜抱著酒瓶，咕噥了句：「快樂就好。」

「怎麼忽然問這個問題？」

「唔……就是忽然想到了。」

南霜明顯有些醉了，話都說得不甚清楚，「我……我就是想知道，如果你的命運和另一個人永遠綁在一起，為她生，為她死，你會不會覺得不甘心？會覺得委屈嗎？」

「不會。」

葉子言答得太乾脆，南霜有一瞬間的愣怔。

她忽然扭過頭，看向葉子言，認真道：「為什麼？」

「上天知我心意，我願意為她生，也願意為她死。」

聞言，南霜搖著頭哼笑了一聲，做出回應：「傻！傻透了。」

葉子言笑了笑，沒說話，不知道今晚的南霜為何會如此感慨。

她看起來似乎有什麼心事。

平時可能她不會刻意表現出來，只是今夜酒意醉人，讓她難得露出了幾分小心思。

以前的南霜總是把心事寫在臉上，從不需要人猜。

不高興就是不高興，想發脾氣，當場就會發作，從不知忍讓為何物。

現在的南霜，脾氣雖然也經常陰晴不定的，但是給葉子言的感覺卻不一樣。

她分明還是這樣明艷直率，可是有時候，她卻像蒙上了一層紗，讓人看不透。

就比如剛才的問題。

葉子言自然而然就把自己和南霜代入到了問題裏面。

他的命都是南霜給的，這麼多年的衣食無憂，朝夕相伴，種種樂趣，也都是南霜給的。

為她生，為她死，早已被葉子言視作自己的宿命。

包括葉子琅也是一樣的。

但是葉子言心裏很清楚，南霜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困惑，與他無關。

她口中與她生死相伴的命運，也不是他。

在這個問題裡，南霜糾結的答案，在別人身上。

想到這裏的時候，葉子言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好像心口有些微澀，又好像也沒什麼變化。

葉子言仰頭悶了一口酒，瞥見南霜愁眉苦臉的模樣，頓時又覺得有些好笑。

罷了。

他自己要守著南霜，至於南霜要守著誰，是她的宿命，不歸他管。

只要她開心……

嗯，只要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