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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發瘋後》第330章 暫驅退
這一次,姚守寧並沒有再看到幻境的出現,但心裏卻有一個篤定的認知——皇后被人打傷了。

顧後身份非凡,乃一國之母,其父又是顧煥之,在這個世間上,又有哪個人敢膽大包天,把她打成重傷垂危呢?

——神啟帝!

這個想法一鑽入姚守寧的腦海,將她嚇了一跳。

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偏偏這個時候,又想起了長公主曾說過的話:女孩子怎麼能沒有力量呢?練得強壯了,惡人看到你都避著走——

朱姮蕊確實說得對。神啟帝竟然打皇后逞凶,卻數次被長公主教訓,可見皇帝也與凡人無異,都是欺善怕惡的。

姚守寧內心之中生出一種隱憂,暗自決定將來事了之後,定要請公主好好教自己,以免自己將來遇到這樣的事,還需要靠家裏人幫忙求葯。

她忍下心中的雜念,又好奇的掀起簾子一角,往外看去。

反正顧煥之已經發現了她在偷看,她便並沒有隱藏,聽著外頭幾人說話,心中不由暗想:顧後並不是真的病重,而是被人打傷,顧相知不知道呢?

可能是她曾從幻境之中,『附身』在顧煥之身上,『看』到了他過去的回憶,她對這位國相併沒有多少畏懼的心理,反倒隱隱有些同情,此時輕易便能看破他的偽裝,甚至能感受到他強行克制的平靜表象下隱藏著的起伏心緒。

他說話時語氣溫和,但眼珠佈滿血絲,嘴唇緊抿,鬍鬚輕顫,雙手緊握成拳,身體緊繃著,似是極力在隱藏心中的恨意。

姚守寧頓時反應過來:顧煥之知道自己的女兒並非病重,而是傷於神啟帝之手。

她想到先前『看』到的回憶,心中不免嘆息,接著就聽柳並舟道:

「顧大人,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但憐你一片愛女之心,我敬顧大人品性出眾,便也有幾句話直言相告,還請你不要介意。」

顧煥之愣了一愣,下意識的抬頭往柳並舟看去。

這位大儒的眼中露出若有似無的憐憫,看得他有些狼狽的別過了頭,耳旁似是聽到了一聲嘆息。

接著,柳並舟說道:

「這紫丸我也有所了解,皇上所煉製的紫丸,確實功效非凡。」

他說到這裏,顧煥之的雙眼中生起希望,但他深知柳並舟恐怕並不是要說這些,仍強行忍耐,等他繼續說下去。

「皇上煉製這紫丸之時,是借了某種氣運,但同時沾染了因果,使得這粒紫丸具有可生、可死兩種藥性。」

柳並舟這話音一落,不止是姚守寧吃了一驚,就連蘇妙真也瞪大了眼睛。

這樣的話分明與先前的妖狐所說完全一致,可『神喻』向來神通廣大,知曉這些也就算了,外祖父又是從何得知?

而姚守寧心中則是在想:應天書局果然不凡,外祖父當年參加過這場聚會之後,看來果然已經知曉了未來發生的事。

她想到這裏,心中的大石頓時落地。

外祖父既然早就已經窺探到未來發生之事,心中必有應對之法,想必是吃不了虧的。

她心中一松,便安心看事態發展。

反倒是那蘇妙真的身上,妖狐嘆息了一聲:「應天書局——」

「應天書局?」蘇妙真聽到這裏,有些疑惑的問了一聲。

姚守寧強忍轉頭看她的慾望,心中不由一動。

表姐與這妖狐日夜相伴,可看樣子,這狐妖對她似有隱瞞,她竟是完全不知道『應天書局』。

可見這一人一妖,並沒有她想像中親密,若找到機會,便應該點撥點撥表姐。

「什麼是『應天書局』?」蘇妙真似是也發現了『神喻』對自己有所隱瞞,不由有些不大高興的問了一聲。

「這是由『辯機一族』所組的一個聚會,其意為『順應天命』而為,你的外祖父當年也是書局的參與者之一。」妖狐聽她問話,本不欲理睬,但隨即想到兩人如今也算神魂暫時共存,有些事情它還需要蘇妙真配合,便回答她的問題:

「在當年的『應天書局』上,你外祖父得知了一些秘密,想必這秘密之中,也包含了『紫丸』的因果。」

它的語氣有些陰沉。

蘇妙真聽它說到這裏,心中不免發慌,又再度發問:

「那什麼又是『辯機一族』?」

她自入神都後,一心都沉浸在『重活一世』的回憶中,想的就是避開前世的死局,及嫁給陸執,並沒有用心去關注周圍的事。

但其實重生之後,她發現很多事情與記憶中的『前世』並不一樣。

姚若筠沒有纏著她不放,陸執也並沒有對她一見傾心,柳氏與姚翝興許是城府極深,也沒展現出對窮親戚的厭惡與不喜——最重要的,是她記憶中,並沒有發生河水泛濫、毒蚊衝擊神都之事。

至於『應天書局』、『辯機一族』,更是聞所未聞。

「『辯機一族』是一支力量派系的傳承。」提到『辯機一族』,蘇妙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神喻』的語氣好像變得深沉了一些。

「他們有手眼通天之力,能預知前塵、舊事。」妖狐咬牙切齒,說道:

「據說七百年前,『辯機一族』的徐昭就曾預言我……天妖一族將滅,人族崛起。」

它說到往事,那雙狡詐的紅眼之中有深深的不甘,紫紅的妖氣瀰漫開來,正與顧煥之說話的柳並舟似是有所察覺,下意識的轉頭往內室方向看來。

妖狐王頓時警覺,連忙收斂了滿身氣息,接著說道:

「這就是『辯機一族』的能力,他們能預知未來之事,所以三十三年前,你外祖父曾參加過由『辯機一族』的空山所舉辦的『應天書局』,他定是在書局上受了空山那老賊提醒,因此才知這紫丸之事。」

它對『辯機一族』並沒有什麼好感,提起徐昭與空山二人時,臉上露出殺機。

「我總覺得你的表妹身上也有一股令我感到厭煩的氣息——」

說完,它的目光又轉向了姚守寧。

「不可能。」

蘇妙真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她不喜歡姚守寧,這種感覺不止是受了『前世』姚守寧的惡劣性格影響,還有『重生』之後,姚守寧與她搶奪陸執的緣故。

聽聞『辯機一族』如此非凡,蘇妙真又怎麼願意承認姚守寧就是這樣的傳承後人?

「你也說過,她愚蠢無知,虛偽狡詐,怎麼可能是『辯機一族』呢?」蘇妙真略有些嫉妒的問道。

「你說的也對……」妖狐面現猶豫,點了點頭:

「據我所知,三十三年前,『應天書局』之上,確實討論了下一任辯機傳承者會是生在柳並舟的後世血脈之中。」說到這裏,它故意停頓了半晌,才說道:

「並且會是個女兒。」

蘇妙真聽出了它言外之意,眼睛不由一亮。

自己的外祖父隻生了兩個女兒,而大小柳氏則生了三個女兒。

小柳氏生她,大柳氏生了姚婉寧、姚守寧兩姐妹。

姚婉寧生來病弱,有早夭之相,不像是傳聞之中的非凡血脈。

而受了『一葉障目』的影響,蘇妙真對姚守寧『愚蠢無知』的印象深入腦海,也並不相信她就是這樣的人。

那麼最後可能是那個非凡人物的,便唯有——「難道是我?」她驚呼了一聲。

妖狐眼裏露出嘲諷之色。

這個女孩貪婪無知,又毫無志氣,輕易受自己蠱惑,心智並不堅定,這樣的人也配稱為『辯機一族』的傳承?

它心中鄙夷,知道蘇妙真『看』不破自己的偽裝,便不加以掩飾,只是笑意吟吟的說道:

「這個未知,但也曾懷疑過是姚婉寧。」

柳氏命中注定僅有一女,且她的命坎中並沒有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也就是說,她並沒有喪女之相,那麼姚守寧的出生就是一個意外。

那位的佔卜之術並不會出意外,那麼姚守寧的出生,說不準是因為姚婉寧被動了手腳,而天道法所彌補的平衡。

它皺了皺眉,心中隱約感到有不安,但大事將成,它又強行將這一絲不詳的預感壓了下去。

蘇妙真沉浸在自己可能是『辯機一族』的傳承人的歡喜中,但又忐忑的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預知之力。

恍惚之中,她暗自揣測:這所謂的預知之力,不知是不是自己『前世』經歷?

可前世經歷至此已經混亂,許多事情與前世大不相同,她再一細想,發現自己對於未來前程竟半點兒把握也沒有。

好在她身上還有一個可幫她忙的『神喻』,雖說她已經猜到這所謂的『神喻』恐怕並非什麼神仙,說不定是某位妖邪。

但這妖邪知道不少隱秘之事,如此一來,倒與傳聞中的『辯機一族』有些相似。

她知道這『神喻』恐怕有所圖,但自己也可以反向利用它,以助自己成事。

這一人一妖各有所思,都心中打著自己的算盤。

蘇妙真心中紛亂之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若我外祖父知道紫丸,那豈非也能知道我們的事?」

她細細一想,發現自柳並舟入神都後,先是為她『除妖』,後又在將軍府世子大殮之日出手,重傷了她身上的『神喻』,如今對紫丸一事也頗了解,說不定早猜到了她會出口幫忙獻紫丸一事。

想到這裏,蘇妙真心中又怕又慌,連自己可能是『辯機一族』帶來的歡喜都不翼而飛,她連忙道:

「那怎麼辦才好?」

妖狐有些瞧不起她,既想得利,又畏首畏尾。

「怕什麼?」它咧了咧嘴,眼神有些陰鬱:「柳並舟只是一老儒而已,我上回與他交過手,他實力虛弱得很嚴重,與七百年前的大儒之力不可同日而語。」

它傲然道:

「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只要我真身得以現世,不要說他一個力量不足三成的柳並舟,縱使他的老師在世,也非我之敵!」

它語氣之中帶著強大的自信,蘇妙真與它相處多時,也知它能耐,此時聽它這樣一說,心中不由一松。

「更何況,我還另有部署。」

姚守寧本來還想聽它有何部署,但這妖邪卻避而不談,只是叮囑蘇妙真:

「你隻管照計劃行事。」

蘇妙真這才放心,連忙應了一聲。

而另一邊,柳並舟與顧煥之也說了半晌的話,最後道:

「……我不想你做出錯誤選擇,害了你女兒性命。」

柳並舟溫聲相勸,見顧煥之的臉上露出掙扎之色。

他早已經知道未來,明白這位國相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但同樣都為人父,他看得出來顧煥之對女兒的愛護之情,心中不忍,因此才出言提點。

但他從顧煥之的臉上,卻看出這位國相已經有所決定,他恐怕想要放手一博,為女兒謀取那一線生機——亦或是他已經猜到最壞的結果,但卻仍有自己的打算。

在他的眼中,隱藏著深深的痛苦,顯然這個決定也是經歷過內心掙扎的。

柳並舟突然感到有些無力,他意識到自己並不能改變歷史。

他向顧煥之說這些話的時候,心中其實存了試探之心。

若是顧煥之聽他一語,暫時忍耐,興許歷史自此之後會有細微的改變。

但若是顧煥之執意不聽,最終結果仍會如『她』所說一般,使得這位國相爺此後的餘生會陷入悔恨裡。

歷史不會改變,一人之力終有窮盡之時。

他試圖減低血蚊蠱帶來的傷害,但血蚊蠱進化;他試圖影響顧煥之,但這位國相意志之堅定,非他三言兩語能打消心中念頭的。

柳並舟想起自己曾三番四次告誡過姚守寧不可改變歷史,但他卻因心軟之故,兩次犯戒。

他回過頭,想去看看內室所在的方向,卻見到姚守寧撩起一側簾子,正探頭往外看,少女的臉色坦蕩蕩的,半點兒都沒有掩飾。

與此同時,柳並舟發現顧煥之竟然也在看姚守寧。

這位國相嚴厲的面龐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他的眼神柔軟,似是透過姚守寧,在看另一個『孩子』。

半晌之後,他收回了視線,正色道:

「柳先生所言,我謹記心裏。」

他說道:

「我也感謝先生直言,但我有一個心結。」

這個心結隱藏在他心底深處,本不該隨意說給外人聽,但不知為何,他看到姚守寧的剎那,便想起了幾十年前,自己的女兒還未出閣時。

那一日,他得到了先帝的召見,提到欲替當時的太子選妃,先帝看中了他的女兒。

當時的顧家還不是如今的豪門大族,顧煥之年少奮進,三十齣頭便金榜題名,入了仕途,正苦等一個機會,展露自身才華,受皇上賞識,將來在官場大展拳腳,為大慶效力。

可那會兒儒家正當道。

張饒之那時剛剛逝世,他的影響力極深,使得天下輕武重文,能人倍出。

顧煥之生在那個年代,便如千裡馬,等著他的伯樂來挖掘。

「皇上直言相告,說是欲為太子聘娶我的女兒。」

若他的女兒能嫁太子,將來他便是一國之相,手握重權,可以盡情一展胸中抱負,為天下、為大慶、為百姓做許多事。

「我生來自負,自認自己此生非凡,我的女兒更是尋常男子配不上的,因此當時先帝向我提出這件事的時候,我心中實在歡喜。」

事隔多年,他想起當時自己的意氣風發,不由露出淡淡的惆悵:

「縱使先帝提醒我……」

他失落之下,竟一時失態,險些說錯了話。

但好在顧煥之心志堅強,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便又收起心中雜念,說道:

「機會擺在我的面前,我被沖昏了頭腦,覺得未來天下的九五至尊正是我女兒的良配,我的機會也擺在面前。」

他可以父憑女貴,遠勝同窗,抓住這個掌握權柄的機會。

說到這裏,他向柳並舟微微一笑:

「結果你也看到了。」

他沒有說一個『悔』字,但話裡行間無不流露出他的後悔。

「我有錯,錯在不該自以為是,不該以女兒的終身幸福去搏取那個機會。」

自此之後,他確實位極人臣,在大慶之中,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可他這些年睡得並不安穩。

午夜夢回之際,他時常夢到自己人生轉折的那一天,夢到他興奮歸來,夢到那門簾之後,有個孩子正偷看著他與妻子談話,那雙大眼睛中對他全是信任。

他握緊了拳頭,忍住心中悲恨,平靜的道:

「可世上難有後悔之葯,我無法改變當日的選擇,也沒有辦法扭轉結局,只能盡量去彌補。」

說完,他再次雙手交疊,向柳並舟長揖一禮:

「柳先生所說,我都明白,但我錯了一次,不敢再錯第二次。」他深呼了一口氣,再次提出自己的請求:

「求柳先生將紫丸借我,大恩大德,我顧煥之此生絕不敢忘的!」

柳並舟聞言,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他原本在『歷史不可更改』的法則之下,生出的退縮之心,因為聽了顧煥之的話,又堅定了想要助他的心。

「顧大人,紫丸我沒有了。」

柳並舟這話一說出口,顧煥之吃了一驚,不由抬頭看他。

柳並舟坦言道:

「當日皇上確實賜了我紫丸,但我回家之後,那紫丸便化為一縷紫紅之氣散逸,藥丸最終散於無形。」

「爹——」柳氏聽到這裏,急得喊了一聲。

她也感動於顧國相的愛女之情,可是柳並舟若是將神啟帝所賜紫丸弄丟一事一旦傳出去,對姚家可並不是什麼好事。

這位皇帝心胸之狹窄,柳氏也是才領教過的,馮振傳旨鬧事才過去,皇帝若是得知紫丸丟失,怕是禍事又起。

柳並舟擺了擺手,示意女兒不用焦急。

他擺出愛莫能助的神情:

「顧大人,不是我不幫你,而是那紫丸真的已經不見了。」

顧煥之的臉上露出無法掩飾的失望神情,正當他失魂落魄準備告辭的時候,突然聽到內屋傳來呼喚聲:

「外祖父!」

聲音柔美溫婉,是蘇妙真的聲音。

糟了!姚守寧心中暗自叫糟,她想起了蘇妙真與妖狐的交易。

柳並舟的神色沉了下去。

他似是已經猜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眼中露出慍怒之色,裝著沒聽到蘇妙真的話,向顧煥之擺出了一個送客的手勢:

「顧大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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