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女子的聲音。

朝堂上所有人都徹底驚呆了。

尤其是她對贏缺的稱呼，更是讓所有人臉色劇變。

贏缺走了上去，擋在皇帝的面前，伸出兩支寬大的袖子，擋住了兩側。

皇帝朝著贏缺嫣然一笑，然後緩緩撕掉了臉上的皮囊。

露出了她仙子一般的面孔。

置於脖子以上的皮囊，已經不需要揭下來了，因為上朝之前就已經揭下來了。

此時龍袍下面的身體，就是一個完美的女子之軀。

只不過龍袍層層疊疊，把所有曲線都遮掩了。

贏缺放下袖子，然後退了下來。

女皇帝的真面孔，就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幾乎所有人，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夏旖公主。

曾經整個帝國的掌上明珠。

先帝最疼愛的女兒。

也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美人。

全場所有朝臣，幾乎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皇帝繼續坐在了龍椅之上。

「我是畫皮者，我假冒二皇兄靜王，登基稱帝。」

她根本就沒有過多的解釋，比如當時先帝暴斃，太子和靜王也死了。她夏旖是先帝唯一的血脈了，只能登基稱帝。

等等諸如此言，他一句都沒有解釋。

「我是女子，而幾千年來，都沒有女子稱帝的傳統。」

「羋尤，你的流言裏面還說，我是黑暗學宮的逆黨，我的登基稱帝，就是黑暗學宮的陰謀，我和贏缺的聯盟也是黑暗學宮的復辟。」

「關於這點，

我是不認的。當然你們也別讓我出示什麼證據，證明我不是黑暗學宮成員。」

「還有，我這張臉下面，沒有其他面孔了。我是先帝的血脈，我是夏旖，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不管是英親王，還是天空書城，不管你們用何等名義，都休想來檢查我的身體，檢查我的血脈。」

「皇帝，不受這樣的恥辱。」

「寧可同歸於盡，寧可山河破碎，也絕不可能受到半點折辱。」

「還有一件事情，不久之前剛剛剩下的皇長子是誰的？那是我生的，是贏缺和我生的。」

「去年五月底，我被太后關禁閉，是因為肚子大了，要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生孩子。」

這話一出，全場如同被雷擊一般。

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反應。

這，太勁爆了。

皇帝繼續道：「當然你們或許又要問，皇后娘娘的懷孕是怎麼回事，她是否生下了孩子？」

說到這裏，皇帝停頓了片刻。

然後，她繼續說道：「其實皇后懷孕的時候，身邊所有的太醫，都是太后的心腹。我們完全可以說她沒有懷孕，只是替我假懷孕而已，但是……」

「但是，事實上她確實懷孕了，而且也生下了一個兒子。我們不想讓這個孩子沒名沒分，無名無姓，所以我可以告訴所有人，皇后也生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也是贏缺的。」

這話一出，頓時所有人徹底嘩然。

在場兩千多人，真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帝陛下，你瘋了嗎？

你徹底瘋了嗎？

這，這是天大的醜聞啊。

你完全可以隱瞞的，有幾十種說辭的。

皇后假懷孕，就是最好的說辭，天下人也願意承認這個說辭。

現在你竟然說皇后的孩子，也是贏缺的。

這……這是穢亂宮廷啊。

皇帝淡淡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我大概說完了。羋尤，英親王，你們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在你們的計劃中，我身上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我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嗎？」

有，有很多。

八真二假，羋尤安排了許多惡毒的謊言，惡毒的陰謀。

甚至要直接顛覆皇帝的血統，皇帝的靈魂等等之類。

總之，就是要把她和黑暗學宮徹底牽扯上關係。

但是現在……

這些統統都沒有辦法說出來了。

說出來就是造謠。

皇帝陛下太坦蕩了，不管什麼秘密，什麼醜聞，統統說出來了。

你其他再駭人的醜聞，比得過皇后和皇帝去共同侍奉一個男人，兩個人同時懷孕嗎？

在這個驚天秘聞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是小兒科。

皇帝連這個都敢承認，其他還有什麼她不敢認？

「朕足夠坦白吧。」皇帝冷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羋尤，英親王，給你們最後補充的機會。朕身上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不可告人的秘密？通通說出來。」

英親王和羋尤，靜寂無聲。

原本，兩個人想要在朝堂上步步緊逼，一點點發難的。

先逼迫皇帝揭露真面目，然後一點點逼迫出她的醜聞。

按照計劃中，這是要好幾個時辰的拉鋸戰的。

皇帝那邊會拚命抵抗，拚命隱瞞，拚命抵賴的。

但是沒有想到，根本不需要兩人發難，皇帝陛下主動全部說出來了。

該說的，不該說，全部說出來了。

現在，羋尤再栽贓任何事情都沒有意義了。

驚悚程度超不過皇帝和皇后共侍一個夫君，就不要說出口了。

在這個驚天大瓜面前，什麼都是渣渣。

「沒有了嗎？」皇帝冷笑道：「英親王，羋尤，確定沒有什麼要補充的嗎？關於朕的秘密和陰謀，你們確定沒有要補充的嗎？再給你們五秒鐘……」

五，四，三，二，一！

「時間到。」皇帝寒聲道：「那麼你們所有人都聽清楚，這就是關於朕的所有不可告人的機密，當然你們也可以稱之為朕的罪狀。」

「第一條，朕是夏旖，假冒皇兄靜王，女子稱帝。」

「第二條，朕身為皇帝和贏缺私定終身，並且生下孩子。」

「第三條，朕和皇后，共同侍奉贏缺一人，穢亂宮廷。」

「你們所有人聽清楚了，就這三條！」

「順便說一下，當時皇后和贏缺，都已經被葯迷倒了，人事不省，一切行為都是朕所為。所以穢亂宮廷只有朕一人，皇后無辜，贏缺無辜。」

此時，帝國的所有史官都停筆了，不管記載。

但是天空書城的史官，卻依舊筆耕不輟。

皇帝寒聲道：「英親王，你號召天下諸侯，天下貴族，天下官員來朝堂上興師問罪，就是為了來定朕的罪過。那麼我現在問你，這三條罪狀足夠了嗎？你可還要添加嗎？」

英親王道：「沒有了。」

皇帝道：「羋尤，這三條罪狀之外，你可還要添加什麼嗎？可還要給朕栽贓上什麼弒君殺父，謀殺兄長的罪名啊？」

靠，皇帝陛下，你……你真的是什麼話都敢說出來啊。

羋王道：「臣沒有這個意思！」

皇帝道：「行，那就這三個罪狀。一條都不能加，一條都不能減！」

「朕要當著你們的面說清楚，今後誰要是敢再往上添加什麼內容，朕一定會誅殺他的滿門。」

「聽到了嗎？！」

在場的兩千多人，沉默不言。

不是沉默對抗，而是受到了衝擊太大，以至於一下子失去了反應。

皇帝冷道：「至少現在這一刻，朕還是皇帝，問你們，聽到了沒有？」

頓時，兩千多人這才躬身道：「臣聽到了。」

皇帝又問道：「遵旨嗎？！」

兩千人道：「臣遵旨！」

………………………………………………

此時，安寧宮之內。

皇后娘娘獃獃地望著窗外。

腦子裏面回憶和皇帝陛下相處的種種過往。

那麼神秘，那麼英俊，雖然冷漠，但並不冷酷，甚至是一個有溫度的人。

真的是讓人沉迷。

但……但竟然是一個女子？

而且，還把她送到了贏缺的床上，還生了贏缺的孩子？

這是天大的醜聞啊。

她的清白呢？

她的名譽呢？

徹底身敗名裂。

一想到這裏，皇后娘娘就心痛如同刀絞。

緩緩走進房間之內，拿出了一條白綾，拋在房梁之上。

搬來一張凳子，站在凳子之上，白綾打了一個結，將脖子伸進去。

接下來，只要眼睛一閉，將凳子踢開，就一切了結了。

一了百了了。

然後，一個宦官飄了進來。

是皇后身邊的總管太監。

他的目光充滿了憐憫，也充滿了淡定。

「你是要來阻止本宮嗎？」皇后問道。

宦官道：「不是，等您死了之後，我幫您收拾，給您體面。」

皇后顫聲道：「皇帝讓你來送我上路嗎？」

宦官淡淡道：「你自殺了，皇帝陛下的罪名，就更加洗不清了，她就更加罪名昭著了。」

皇后一愕。

腦子裏面又浮現了皇帝的面孔。

神秘，英俊的面孔。

哪怕這個時候，還是能夠讓她心臟微微一抖。

是啊，自己死了，一了百了。

又要將皇帝陛下置於何地？

還有，她的親生兒子，她從未見過呀。

「我該怎麼辦？伴伴？」皇后哭泣道。

宦官道：「您自己決定，但如果就這麼死了，一切都太不值了。」

皇后哭道：「皇帝現在被大臣們責難是嗎？」

宦官道：「是。」

皇后道：「天下諸侯群臣，要趕他下台是嗎？」

宦官道：「是。」

皇后道：「我，我去向所有人說明，說我和贏缺早就有了姦情，一切和陛下無關。」

宦官無奈笑道：「不用了。」

皇后道：「那我，那我該怎麼做？」

宦官道：「睡一覺，什麼都不管，睡一覺。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輪不到您。等陛下和鎮南王緩過這一口氣，就能保護好您的。」

皇后道：「我真的可以睡著，什麼都不管嗎？」

宦官道：「只要您願意，或許當您醒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您已經身處在一個安全寧靜的地方了。」

皇后搖頭道：「我心亂如麻，心痛如同刀絞，完全睡不著。」

宦官道：「奴婢有一件東西，如果您願意的話，稍稍聞一下，就可以睡著了。」

皇后道：「好吧。」

然後，她緩緩走回到房間之內。

宦官拿出了一瓶東西，打開蓋子，放在皇后的鼻子底下。

輕輕一嗅。

皇后娘娘的雙眼開始迷離，她用最後的力氣，躺在床上，蓋上被子，安靜睡著過去。

………………………………………………

四海大殿之內。

皇帝道：「英親王，羋尤，我的罪名都說清楚了，接下來該你們表演了。」

「什麼東方世界大義，什麼為了東方文明，什麼雌雞牝晨，什麼天地顛覆，什麼千年皇統，什麼天下表率，什麼天地人倫，儘管來吧。」

呃？！

皇帝陛下，都被你說完了。

這天下的高調，無非就這麼些。

關鍵是皇帝開了這麼一個頭，徹底坦白局。

那麼接下來，不管再唱什麼高調，就顯得非常虛偽了。

真的準備了千言萬語，無比正義，無比正確，感人肺腑，感天動地。

甚至寫這篇奏摺的時候，都被感動得熱淚盈眶。

完全是為了天地萬民而發聲。

為了東方文明而發聲。

鐵血丹心，可昭日月。

但是現在，這篇感人肺腑的文章，就顯得那麼不合時宜了。

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英親王躬身道：「陛下，請您退位。」

但……

這句話，也如同雷霆萬鈞。

皇帝陛下，你坦白，那我們也坦白。

你直接了當，那我們也直接了當。

「皇帝陛下，請退位！」

「皇帝陛下，請退位！」

「皇帝陛下，請退位！」

英親王站出來之後，羋王也出列。

緊接著，一個個大臣，一個個諸侯，跟著出列。

站出來逼迫皇帝退位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皇帝就這麼靜靜看著，一動不動。

整整好一會兒，道：「沒有人要繼續站出來了嗎？沒有人要繼續逼我退位了嗎？」

皇帝目光望向了廉親王，望向了夏炎公爵。

這兩個人，曾經都是皇帝陛下的嫡系。

此時，這兩人沒有站出來。

而寧道一的家族，宇文漣漪的家族，也沒有站出來。

當然，這並不完全代表支持皇帝，只是不願意逼迫皇帝退位。

在場很多人沒有站出來，只是感念皇帝這段時間的功勛，不忍公開逼迫退位，希望皇帝用更加體面的方式退位。

然後，皇帝道：「英親王，朕能問一句，為何要逼朕退位嗎？」

英親王道：「這三項大罪，還不夠嗎？」

皇帝道：「皇帝穢亂宮廷，就要下台的嗎？」

呃？！

這一句話，問到靈魂深處了。

皇后如果穢亂宮廷，那肯定要被廢掉，打入冷宮，甚至賜死。

但是，皇帝穢亂宮廷？！

有這個罪名嗎？

或者說，有哪一個皇帝不穢亂宮廷啊？

整個后宮的女人，都是皇帝一人。

而且，又沒有悖逆人倫。

講真，大夏帝國歷史上穢亂宮廷的皇帝多了，甚至悖逆人倫的也有。

哪一個因為這件事情下台了？

皇帝又道：「朕和贏缺私定終身，有了孩子，這就要下台嗎？」

這……這……這……

歷朝歷代，皇帝擁有情人的多了，很多甚至直接就是大臣的妻子。

生下私生子的，也不勝枚舉。

又有哪一個皇帝，因為在外面有情人，而下台的？！

皇帝問道：「英親王，這兩條罪責，足夠將朕趕下台嗎？」

這是原則性問題。

如果犯了這兩條，都要被趕下台。

那麼……歷朝皇帝善終的就不多了。

通通都要被趕下台了。

英親王道：「這兩條罪責，當然是不能將陛下趕下台的。」

皇帝道：「那就是第一條了，朕身為女子登基了。」

英親王道：「是。」

皇帝道：「那大夏帝國祖宗律法上，可有說女子不能繼位這一條嗎？」

呃？！

這，這，這還真沒有。

夏室皇族的祖宗家法上有很多條，包括后宮不得乾政。

但，真沒有女子不能繼位這一條。

可是，不寫這一條，是因為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啊。

東方世界幾千年來，都沒有女子繼位。

這是深入人心的傳統啊，這被視為天地法則之一啊。

還需要寫進祖宗家法嗎？

自古以來，哪有女子當皇帝的？

皇帝道：「既然祖宗家法上沒有寫女子不能繼位，那朕憑什麼要下台？」

頓時，禦史大夫出列躬身道：「陛下，天地陰陽，自成一統。自古以來，哪有女子稱帝，這豈不是顛倒了陰陽？」

皇帝淡淡道：「幾千年前，天空書城還沒有聖主呢。聖主，也沒有壓在皇權之上呢。」

呃？！

是啊！

你講自古以來？你講傳統？

曾經的天空書城，只是一個學術組織而已，沒有什麼權力的。

所謂的聖主，也就是一千五百年前才出現的。

這個所謂的聖主，不也是橫空出世的嗎？

可以有聖主，那為何不可以有女子皇帝？

聖主可以力壓皇權，成為東方世界至高無上的領袖。

那女子為何不能稱帝？

都是顛覆，不分大小。

英親王冷冷道：「陛下，我們不是來和您辯論的。」

皇帝道：「對，你們是來逼我退位的。或者更加直截了當地說，就是用實力說話。」

英親王道：「陛下，你之所以佔據皇位而不放，唯一的正統理由就是，你是先帝唯一的後代。哪怕是女子，但也是最正統的先帝血脈。」

皇帝沒有說話。

英親王一字一句道：「但事實上，這件事不成立。」

「夏旖，你並非先帝唯一血脈。」

「哪怕拋開你是女子不談，這個世界上最適合繼承大夏帝國之位的人也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他的血統，比你更加純正，他才是名正言順的帝國之主。」

這話一出，所有人驚駭。

包括垂簾聽政，始終沒有出聲的皇太后。

皇太后顫抖道：「英親王，你說這話什麼意思？還有誰是先帝血脈？還有誰更適合繼承皇統？」

英親王躬身道：「太后娘娘，您很快就知道了。」

然後，英親王朝著外面的方向躬身道：「請駕臨！」

四海殿的大門開啟！

陽光照射進來。

讓人一下子睜不開眼睛。

而在刺目的陽光之下，一個挺拔的身影，從大門之外緩緩走了進來。

……………………………

註：依舊狂失眠，斷斷續續隻睡了三個小時不到，太折磨人了。

比昨天早了一個小時更新，我去躺一會兒，爭取下一章也更早。

恩公啊，月票榜上幫幫我吧！拉我一把，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