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爾伯格酒店的夜晚是漫長的。

周洋躺在床上躺了很久都睡不著覺。

他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煩躁感，特別是當關上燈，黑暗籠罩在這個世界以後，他愈發得覺得很沒安全感。

這是他第一次出國，也是第一次在異域他鄉過夜。

索性他就起來在房間裡播放了幾首適合催眠的鋼琴音樂……

舒緩的鋼琴音樂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安心和睏倦，反而讓他越發的煩躁。

他知道！

自己大概是失眠了。

他索性披上衣服離開房間，當來到走廊上的時候，他剛好看到了周藝林的背影。

周導一手攬著一個充滿異域風韻的金髮女郎，渾身散發著絲絲酒氣走進房間裡，在進房間之前，周藝林還稍稍地右手拍了拍其中一個金髮女郎的翹臀。

周洋聽到很清脆的「啪」一聲，以及金髮女郎一扭一扭的聲音。

隨後！

沒有隨後了，因為酒店隔音效果非常好的關係，周洋根本聽不到任何東西。

不遠處的保鏢注意到周洋正看他這邊，先是臉上浮出的一陣尷尬，隨後又板著臉，一臉的正氣。

「周導正在為新電影選角，順便跟她們聊聊劇本。」

「哦哦哦，我明白。」

「額，您有新電影需要選角嗎？如果有的話，我順便可以推薦幾個，保證優秀。」

「沒有沒有。」周洋下意識地搖搖頭，遲疑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那祝周導選角順利……」

縮回到房間以後，周洋再次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心中的那股煩躁的念頭倒是少了很多。

他再次想到了前些日子自己被黑的情況，然後又想到了蔡琳團隊那有恃無恐的囂張態度，從蔡琳又再次想到了娛樂圈，最終，又想到了王帥。

「這個人是笑面虎別得罪，經常會笑裡藏刀的，但也別過度深交，記住，要適當得保持一定的距離。」

他在這一刻明白這個圈子裡的人性是非常複雜的。

風度翩翩的西裝革履下充滿著陰謀詭計與刀光劍影，稍有不慎，很多人都會被淪陷進去。

想著想著，周洋再次反思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定位以及在這個圈子裡的定位，同時不斷浮現出那些《情商修鍊》之類書籍裡的內容。

不知不覺中……

周洋眼皮子就開始打起架來，他終於有睡意了。

早上八點鐘。

周洋又被一陣門鈴聲給吵醒了。

等周洋穿好衣服走出來的時候，他發現是自己的私人形象團隊。

其中領頭人的名字叫「TOTO」，戴著一副白框眼鏡，穿得非常時髦，整張臉上一直都掛著熱情的笑容，吩咐著手下替自己做各種造型。

周洋其實一直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一個中國人偏偏要取一個英文名字，不但要取英文名字，而且跟自己聊天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就蹦出幾個自己聽不太懂，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英文單詞……

而且……等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TOTO」這個英文單詞是原先世界的一個馬桶衛浴牌子吧？

雖然聽起來確實有一點時尚感覺，但周洋真心覺得違和感十足，特別是看到「TOTO」頭上的平板髮型，總會不自覺就想到馬桶蓋子。

今天這幫人在自己腦門上足足折騰了一個多小時，這才打了一個「響指」，說了一句「OK」！

隨後還沒完，

這幫人又開始折騰自己的臉上了。

周洋終於忍不住了。

「TOTO先生，能不能……別在我臉上打這種水那種水？」

「這是保護皮膚，您的皮膚底子是非常好的，不過因為長時間沒有打理顯得有些粗糙感……」

「算了，我就這樣吧！」

「這是安總特地要求的……」

「哥，算了吧！我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上面，我又不是什麼明星，又不出道……」

「可是……您其實比很多明星的底子都要好看，如果不精心打理的話，真的很遺憾……」

「不了不了，就這樣吧，我會跟安總說吧，這種事情就到此為止了，我自己會洗頭洗臉，我也自己會穿衣服……」

「……」

周洋終於受不了這種往自己臉上抹這個抹那樣的感覺，甚至當看到有專門的人幫自己穿衣服以後，甚至還非常仔細地幫自己洗臉以後，他感覺自己都要瘋了！

他終於拒絕了這個私人形象設計團隊，請他們離開了房間。

離開房間以後，周洋在鏡子裡看了看自己。

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周洋的錯覺，他覺得自己的皮膚開始有些白了起來，再這樣下去自己就會被折騰成娘炮了。

………………………

《礦底》在柏林的展映定在二月二十五號的中午。

這期間，其實是留給《礦底》宣傳和賣票的時間，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是很多導演乾脆在月初的時候就蹲在柏林到處走關係，為柏林國際電影節造勢，順便提前看看能不能賣一些電影版權。

柏林國際電影節裡面的電影很多都是地下電影和小眾電影，很多電影在各自國內就算是公映也不會有什麼票房，所以賺錢的唯一途徑就是拉贊助賣海外版權……

華夏很多導演就是這麼乾的。

在華夏上映以後票房平平甚至一度虧本到提前下畫，但是一到海外，這電影版權就賣得嗨起，賺得都是美刀。

至於上映以後到底成績怎麼樣？

他們無所謂，反正錢已經賺到手了。

《礦底》展映的位置很快就下來了，就在第6號放映廳。

周洋不知道這6號放映廳到底怎麼樣，但是當周洋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王帥鬱悶地抽了好幾根煙，似乎越抽越煩躁。

「媽的！待遇怎麼差那麼多！」

「同樣是華夏參展電影《英雄》憑什麼先首映，而且還排了八場，我們放映得晚，而且才五場，宣傳海報都快看不見了……」

「……」

王帥罵了幾句粗口，臉色非常難看。

旁邊剛走出的周藝林看到王帥鬱悶的表情以後，臉上搖了搖頭。

「王導，給五場就算不錯了，《英雄》是什麼級別的投資，咱們的《礦底》是什麼級別？其實按照評委會的意見，之前給《礦底》本來只打算排兩場，是我跟主席說了好多次，才勉強把從《戰國》那邊移了兩場過來，新人導演第一次出征，多多少都會被卡一些的！」周藝林笑眯眯地看了看周洋，眼神露出一絲安慰：「放心吧，小周，我們這些前輩在柏林多多少少會幫襯著你，不會讓你受多少委屈的。」

「哦，那我就先替小周謝謝你了。」王帥皮笑肉不笑地回應了一句。

「哈哈，應該的應該的，哦，對了，我要先去開個會，嗯，跟那幫德國佬聊聊《戰國》的德國版權問題，我先失陪了，小周，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你隨時聯繫我哈，我會在會上幫你提一嘴《礦底》的。」

「嗯，好的，謝謝周導。」周洋憨憨地一笑，眼神之中充滿著感激。

等到周藝林離開以後，本來皮笑肉不笑的王帥臉色順便就垮了下來。

而周洋的眼神也瞬間就稍微變了變。

「沒有入圍的電影都能參加影展，呵，天知道那兩場是不是移了我們《礦底》的……」王帥冷冷地看了一眼。

「沒入圍的電影不能參加影展嗎？」

「規定上不能，但是也有一些電影例外的……」

「什麼例外？」

「贊助整個柏林國際電影節的幕後公司投資的電影，還有一些呼聲很高的評委電影……」

「周導屬於哪一類？」

「不知道。」王帥默默地搖搖頭，表情陰冷，他一直盯著周藝林離開的方向，似乎在想什麼東西。

隨後拿出手機準備打一通電話。

電話還沒按下去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還沒找她呢，沒想到她反而給我打電話了？」

「……」

接電話的時候，王帥說了一系列德語。

周洋聽不懂王帥到底說了啥。

只知道王帥的表情猶如變臉一樣，從剛開始的陰沉瞬間變得有些難以置信，短暫的難以置信以後，便露出了一絲笑容！

幾分鐘後，周洋看到王帥走了過來！

「一個好消息！」

「什麼？」

「《礦底》在德國的版權賣出去了，應該是參展電影裡面第一部賣出版權的電影！」

「啊？我們不是還沒展映嗎？連宣傳都沒怎麼宣傳，怎麼就賣出去了？」

「……」

就在周洋疑惑的時候，他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拿起手機。

發現電話是吳鎮洪打過來的。

「小周……」

「吳老師？」

「《遇見》我譜完了，你聽聽。」

「好。」

「對了，你確定要拿這種級別的歌？這首歌放在任何一張專輯裡，都是主打歌的存在。」

「確定……」

「你總共註冊了十首歌？」

「嗯。」

「這三首，不會是這十首裡面最好的三首吧？」

「我……」周洋沉默，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建議《遇見》還是不要發了，沒有人一上來就放王炸的。」

「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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