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野出來的時候，垂暮領很安靜。

明月高懸，清冷的月輝灑向眾人。

看到王野三人時，龍武等七星調查團的隊員們，臉上紛紛有些錯愕。

正要離開的神劍小桃也頓了頓，似乎有些意外。

只有姬無命臉色沒有變化，只是靜靜地看著陳河與夏輓歌，沒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

陳河與夏輓歌兩人站在前面，看向前方的姬無命。陳河率先站出來說道：

「姬團長，我代表曙光局全權接手此事。」

「為什麼？」姬無命沉默片刻，「我知道，你們應該早就來了，為什麼要現在才出現？」

「事情的經過，很複雜。」陳河淡淡道，「沒有你，也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作為全國調查團的上部，我想，我們有權利接管此事。至於原因…」

「暗霧神教在星海省有一位潛藏的引霧者，我們的目的便是找到他。」

「你認為魔劍的背後，是暗霧神教在搞鬼。就現在而言，這位引霧者已經被找到了，他們確實想要復活魔劍引起星海省的動亂，只可惜，目前的計劃已經被完全破壞了。」

「誰？」姬無命看向王野，「他？」

「不錯。」陳河微微點頭，「至於這位神劍前輩…當年的事情，便埋藏在當年吧。一切的起因已經不重要了。」

「你當初魔性使然，殺了不少人類禦獸師。這個罪名你也背負了上百年，如今你已經復甦，正常情況，我們並不相信能控制住體內的魔性。」

「不過…」

說到這，陳河看向王野，「我們相信他，你既然是被他復甦的。那麼在他的幫助下，你體內的魔性，我相信不會再出來了。」

王野知道，陳河指的，是小桃體內的另一個人格，也就是黑化的那個人格。

「所以，一切到此為止。」夏輓歌看著神劍小桃，「至於你的歷史，當年固然有些心懷不正的禦獸師，想要讓你來背鍋，但那些人類禦獸師也早已被你殺光殆盡，你本不是魔劍，可惜當時魔性蘇醒，與你融為一體，你也無法將其驅除。」

「至於你的來歷，我們也不想追查，暗霧神教的引霧者已經消失，並且她已經現身，這些消息對我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神劍小桃冷哼一聲，並未反駁。

姬無命盯著王野看了幾眼，視線最後落在神劍小桃上面，眼中的殺意消失不見，只是沉默。

曙光局，是全國調查兵團的上級。

是國民口中的『有關部門』，他們有權接管任何與暗霧相關的一切事情。

從權利的角度，比起任何調查兵團都要大。

尤其是暗霧學者。

這個神秘的職業，象著著國家對抗暗霧的希望，他們的真實實力，都非常可怕。

「等等。」姬無命忽然道，「我想問他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陳河皺眉，「姬團長，你和他並沒有任何恩怨。你有你的責任，魔劍的殘骸確實由你們負責，你追查魔劍，是你應該做的。現在一切到此為止了，你還想問什麼？」

「兩位學者誤會了。」姬無命咳嗽一聲，「我只是想問問他，關於螭予這兩個字，他是從什麼地方知道的。」

「我拒絕回答。」王野說道。

「……」

陳河和夏輓歌對視一眼。

「既然這樣那就…」

「等等。」王野眯著眼，「我也有一個問題，不過這個問題，不只是問你。」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姬無命拿出一塊手帕，擦拭著嘴角的鮮血，「你想問的，應該是神藏秘址中，那個岩龍君王的事情吧？」

王野一怔。

沒錯，他卻是想問這個。

只是沒想到…

「我說過…」姬無命緩聲道，「我一直都是關注著你的，你在神藏秘址中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還見過岩龍君王，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你連螭予都知道，想必你肯定也能從岩龍君王那裏得到一些消息。」

「岩龍君王是當初她的同伴。」

姬無命指了指神劍小桃，「當年，她已經入魔了，而她的同伴在暗霧中被感染，我將其帶了出來，本想將其擊斃，以防萬一，後來留了下來。」

「並以它為中心，展開了一個計劃，這個計劃，這兩位學者想必也知道一二。」

「至尊寵獸？」陳河沉吟道，「這個計劃我們知道一二，百來年前，你們七星調查兵團說找到了一株神秘的材料，需要長年累月的培養，或許有望能讓我們國家培養出至尊寵獸？」

至尊寵獸。

在東璃，目前是沒有至尊寵獸的。

東璃的禦獸師，也只有禦獸天王，而沒有禦獸師尊，就是因為培養不出至尊寵獸。

而在國外，擁有神獸圖騰的他們，才有機會培養出至尊寵獸。

王野眯著眼。

他自然知道這點。

至尊寵獸，是一個國家最頂尖的戰力代表。

如今在暗霧籠罩下，艱難前行的東璃，別說沒有神獸圖騰，連至尊寵獸都沒有。

說點不好聽的，誰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或許，指不定過個幾十年，一波暗霧爆發，就沒了。

再或者，直接被其他國家吞併，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今的六國除了東璃，是吞併了不少當初在暗霧中覆滅的國家的。

「沒錯，計劃很隱秘。」姬無命點點頭，「但當時的曙光局，也就是第二任負責人，是同意了。並且無限制給予我們培養的資金。」

「那株材料，我翻閱了無數的書籍，當時曾和許多國內研究寵獸進化的教授，以及數位禦獸天王討論過，那叫做七彩天仙蓮，本生長在一處秘境中。它生長條件極其苛刻。」

「但此物卻可以成長為至尊級別的材料，只要有了此物，那麼就擁有可以培養出至尊寵獸的可能。」

姬無命聲音低沉，「那隻岩龍君王的血髓，便是其生長材料之一，此培養辦法，略顯殘忍，需要它的血髓。這些年，為了保存它活下來，我們餵養了它許多的寶貝材料。同時為了保持它的活力，還會安排許多禦獸師與其戰鬥。」

「所以，它的實力還在緩慢提升。」

「按照計劃，最多三五年，七彩天仙蓮應該就可以成熟，二十年內，國家就可以培養出第一隻至尊寵獸。」

「至於那隻岩龍君王，它本身被暗霧侵蝕，記憶模糊，光是維持它的生命就花費我們很多的資源，屆時它或許能成為七彩天仙蓮的伴生寵獸，也有可能恢復原來的實力，也有可能無法撐住體內暗霧的侵蝕而死去。」

姬無命看向王野，「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你可能知道一些。或許覺得這很殘忍。但是抱歉，眼下的東璃，只有殘忍，才有未來。」

「當時為了通過計劃，我隱瞞了關於岩龍君王的事情。不然，曙光局不一定會同意。我沒有暗中培養，是因為這個計劃消耗過大，總會引起懷疑，也遲早會被曙光局調查發現。」

陳河與夏輓歌默然。

這個計劃的機密程度應該很高。

他們只聽說過，知道七星調查團有一個這樣的計劃，但具體是怎樣的，他們並沒有詳細了解。

「所以，你是將小黃當成了養料？」神劍小桃聽懂了，它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劍身隨著姬無命的一字一句，開始顫抖起來。

「你可以這麼理解。」姬無命閉上眼睛，「當年你那些同伴被暗霧侵蝕，都活不了多久。」

神劍小桃顫抖著，卻沒有動作，只有劍身忽明忽暗。

王野沉默著，看著姬無命。

姬無命說的，和自己與岩龍君王模擬時，獲得的消息，以及它自己知道的，相差並不大。

作為和小桃同伴，除了岩龍君王，亦或是那位天蒼朔幽樹…都在當年那場大戰中，遭遇了不同的後果。

小桃最強，但它本身是先天劍靈，過於強大，難以被殺死。

天蒼朔幽樹因為和神池以及那座城市一起消失，還擁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再加上還有神池，勉強存活下來。

而岩龍君王顯然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利用寵獸乾這事兒，會被送上禦獸法庭的。」陳河說道，「姬團長，你這麼做…你知道後果麽？」

說著，陳河看向神劍小桃，「它被封印，是因為它當初確實殺了太多的人類，不將其封印，還會死更多人。這隻岩龍君王可沒有幹這種事情。即便被暗霧侵蝕，那也是寵獸。」

「那又如何？」姬無命淡淡道，「我既然說出來，就並不在乎。前路渺茫，總有人需要來破開最困難的一道枷鎖，即便最後這個枷鎖會帶在自己身上。」

「至於是功是過，就留給後人評說吧。」

「你不後悔？」夏輓歌眼神微閃。

「我做過不少讓我後悔的事情。」姬無命搖搖頭，「但如果重新再讓我選擇，我也依舊會這麼做。我說這些，只是想讓他知道。」

「因為我明白，只有讓他知道，他才會告訴我，關於螭予的事情。」

「它死了。」王野看了他一眼，說道，「走得很安詳，死之前，還想找你報仇。」

姬無命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王野問道。

「死了好。」姬無命笑著，「死了就不用承受太多痛苦了。我就怕它沒死，找我報仇，那是多痛苦的一件事情。」

說完，姬無命轉身朝著陳河與夏輓歌走去。

王野微微一怔，想了幾秒。

算是明白了，他這話指的不是螭予，是他自己。

上百年的時間，這位禦獸師對於螭予到底還存在怎樣的微妙情感，王野不清楚，也不理解，也無法理解。

陳河與夏輓歌壓著姬無命，看著王野道：

「姬團長我們暫時要帶回總部調查，至於岩龍君王以及七彩天仙蓮的事情，我們暫時沒有許可權處理。到時候有總部有消息了，我會通知你和這位神劍前輩。」

「另外…」

夏輓歌沉吟幾秒，「職業部的江老選了你為頂上雲宮的入選者，這個秘境很特殊，你就算不為星海省，為了你自己，也得好好計劃一番。」

「有什麼需求可以和江老提，能滿足你的，基本上我們都會滿足。」

「當然，你也可以靠自己。」

「還有，那記憶蓮燈一定帶好。你現在很容易被暗霧神教針對，你又是調查員，一旦去了什麼遺跡秘境，會出現什麼危險，誰也無法預料。」

「記憶蓮燈你就算不用於修鍊，在關鍵時刻，也能保你一命。」

說完，兩人就消失了。

空氣中，陷入了沉寂。

一旁猶如看客的龍武撓撓頭，信息量太大，饒是以他的經歷，半天都沒緩過神來，最後只是和對面的林柔相互對視了一眼。

「走吧。」

龍武對後面的已經疲憊不堪的隊員揮了揮手。

其實沒有多少人會關心被封印了兩百年的魔劍有沒有復甦，只有當魔劍開始發難，出現在無數人的視野中的時候，大部分人才會去關注。

就像是預言的災難，只會成為人們飯後的談資。

真實的世界，並不存在災難降臨後，出現在大眾視野中拯救世界的英雄。

英雄沒有那麼巧，總會出現在最後一刻。

只有那些將災難解決於無形的隱形守護者，不為人知，隱秘而偉大。

龍武深深看了王野一眼。

兩位學者說得很輕鬆，暗霧神教的引霧者，解決了。

但是怎麼解決的，卻一無所知。

其中肯定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曲折，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不知不覺，天亮了。

王野看著垂暮領的第一道陽光，沒有感受到太多的溫暖，隻感受到了長夜漫漫帶來的余寒。

「回去吧。」

王野看著神劍小桃，「我帶你去找你的同伴？」

神劍小桃搖搖晃晃，飛到了王野身邊，化作一枚劍形掛墜，掉在王野的衣服上。

「林團長，勞煩你載我一程了。」王野看向一旁的林柔。

「你這小子…」林柔笑了笑，喚來烈空翼，帶著王野飛向安平城，「你見到明珠了？情況怎麼樣？」

她沒有問太多。

「挺好的。」王野點點頭，「明珠大小姐，還是那麼熱情，講義氣。」

「廢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林柔想了想，「她對你還是挺上心的。雖然，我知道她可能還有別的想法。不過沒事兒就好。」

那位暗霧女皇帶走了明珠，在王野看來，怕是後者另有謀劃。

若是留下，明珠必定會被陳河與夏輓歌帶走調查。

並且，她是暗霧女皇選擇精神降臨的禦獸師，靈魂鏈接的特殊性，使得她在暗霧神教怕是地位也不會低。

只是，要是真的加入了暗霧神教，那就不好說了。

對於明珠來說，她和暗霧神教聯合，只是為了復活神劍小桃。

眼下小桃前輩已經復甦，那麼她會怎樣選擇…王野也不清楚。

「一切，總算是結束了。」

「該好好計劃一下了，如今小劍兔材料到手，還差一樣，就能進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