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牢中四下靜靜無聲，薑玉徽與微弱聲中，辨別了來人。

柳清韻從暗處現身，看著她家主子，一身的臟汙，衣衫襤褸，加上在這監牢中待了多日，面容消瘦，早已不是從前在薑國時那般的風度翩翩，尊貴無比。

「主子受苦了，奴婢這就救你！」

見不得自家主子吃苦，柳清韻恨不得立馬將主子從監牢中放下來。

「住手。」

誰知她主子不僅不讓她幫忙揭開鐵索，還躲開了她的親近，面無表情與她道。

「我問你，你怎麼來了？」

天命宮是什麼樣的地方，薑玉徽心知肚明。

此前，這天命宮與薑國對峙之時，薑國曾經不止一次派人秘密潛入天命宮，奈何屢屢失敗。

雖然，經過多年的經營，他們的潛入之事小有成就，但遠遠不夠將柳清韻，送到這天命宮的地牢裏。

「主子，大王爺前來天命宮，恭賀天命宮宮主繼位之喜，屬下是混在大王爺的隊伍裡，悄悄跟來的……」

柳清韻猶豫再三，才開口道。

眼下薑國國內風雲變幻，早已不是自己主子離開時的模樣，柳清韻害怕那些變故傳到主子耳朵裡，主子會受不了的……

「父皇，可立薑玉玨為儲君？」

看著自己下屬一臉的驚愕，薑玉徽也算是印證了當日風年華到這地牢裏，與他說得那些話。

「看來我那三皇兄當真掉了腦袋，二皇兄也削了爵位……」

柳清韻從不騙他。

薑玉徽可以從這女人的眼神中，將心中所懷疑的一切，一一說出口來。

「主子，你如何得知……？」

柳清韻萬萬沒想到，在這地牢內的主子，將外頭的事情知曉的如此清楚。

「原來，他們真的沒騙我……沒騙我……」

一切答案，得到了證實。

可是薑玉徽的心，卻一寸一寸的往下掉。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風年華告訴他這些事情的動機，也知曉他是要打碎自己追尋這麼多年的執念。

薑玉徽對著天命宮的伎倆，一清二楚。

但事實擺在面前時，還是忍不住的失望，原來她的父皇真的是屬意薑玉玨一人的，他們這些所謂皇家貴胄，不過爾爾。

都是棋子罷了。

柳清韻在這監牢外，看著自家主子眉眼間顯而易見的受傷，心亦是揪著痛。

來的時候，她就想過了主子會難過。

可即便如此，當她親歷這一切時，還是會忍不住的心痛不已。

「主子，奴婢救你出去，只要出去了，我們總會有辦法的……」

柳清韻眉眼已然濕潤，握著手中地牢的枷鎖，胡亂的撕扯著。

毫無章法可言，一如眼下她那顆亂作一團的心。

她有把握救回主子，有把握主子跟她走，有把握主子會有東山再起的那一日……

可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主子不知道真相。

主子在這世間，最在乎的人莫過於薑皇陛下，主子一直追求的不過是陛下的認可。

而如今主子一直追隨的人，反而將主子輕而易舉的出賣了。

這樣的打擊，對於主子而言，是致命的。

「沒有辦法了，清韻……」

薑玉徽抬首，看著面前這個跟了他很多年的女子，渾身上下一時間累極了，覺得再不能承受更多的重量。

「不會的，不會的，主子我們一定可以的……」

柳清韻從來沒有見過她家主子眼眸中如此神色，就好像下一瞬就要油盡燈枯的暮年之人。

主子眼中的光亮，在她眼前一寸一寸的熄滅。

再看到絲毫的情緒，而那雙眼睛就好似木刻一般，再動彈不得半分。

「主子，不要啊……」

柳清韻在那一刻間，發現讓她頭皮發麻的事物——主子存了死志。

「不要什麼……在這世間，我還有立身之處嗎？」

薑玉徽無視與面前女子的勸阻吶喊，就好似看著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一般。

旁觀眼前發生的一切，心中再不起絲毫波瀾。

「清韻，本王累了，去尋母妃了……」

他能夠追尋的人，只剩下他的母親。

天命宮的冷大小姐，若是沒有懸崖上的那一幕，或許她也會等自己吧……

可惜，他來晚了。

不過，好在母妃會等他。

人世走一遭，薑玉徽突然發現，這世間當真無趣，無一他在乎的人，也在乎他……

罷了罷了，如此便歸去吧。

最起碼黃泉之下，還有他在乎的母妃……

「主子，不要啊！不要！」

柳清韻再不顧不得此處是何地，見著四王爺要尋死，差點急的徒手掰掉這些擋在她面前的阻隔。

可惜，天命宮地牢乃精鋼所製，她柳清韻即便是再多年十年，也未必能夠將這牢門打開。

「不要！」

一聲淒厲，劃破地牢。

柳清韻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就這樣在她面前，自戕而亡。

「王爺，為什麼……」

眼睛已然被溢出的淚水充滿，柳清韻從未想過面前這個人，會死在她前頭。

幼年時分起，她便愛慕面前人。

但是，她僅僅是個小小的婢子，沒有任何的資格成為薑國四王爺的妻妾。

柳清韻一直恨她的親生父母，為何身份卑賤，還要將她生下？

給了她生命，卻沒有給她接近心愛之人的身份地位。

明明她才是陪在薑國四王爺身邊，時間最長的那個人……

她才是那個會將自己滿腔愛意，全數都捧到四王爺面前的人，為什麼不是她……

柳清韻如此一番大動作，天命宮的人不瞎，自然是都瞧見了。

在其想要隨著主子同去之時，被天命宮來人攔了下來，而後關到了一旁的監牢之中。

外頭的繼任大典，歡天喜地的慶祝聲，斷斷續續的傳來。

柳清韻在那聲聲樂歌中，聽著她家主子最後的呼吸起伏，還有彌留之際，主子的那句。

「父皇，為什麼……」

主子說的很輕，但是聽在柳清韻耳朵裡，卻好似震天響的大雷。他家主子被天命宮所俘，那些一條條的罪名，又怎會是她家主子一人所為？！

可眼下，陛下為了他的江山，為了他的寶座，將她柳清韻心心念念之人，棄之如敝履。

柳清韻沒有哪個時候，更加恨那個高高在上的薑國國君。

他奪走了主子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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