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人走了，無需醉下去了。」

茉莉看著聲稱自己是大夫的男子，一步三回頭，但最終還是離開桃花樓了。

從桌上倒杯茶水，茉莉端到床前，對躺在床榻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女子開口道。

「掌櫃的，您不知道『人艱不拆』嗎？」

冷易易苦笑，睜開那雙眼睛，裏面哪裏還有絲毫的醉意，有的只是淡淡的憂傷和無奈。

茉莉雖不知「人艱不拆」何意，但她看得懂冷大小姐的眼神。

「大小姐教訓的是，下次一定注意。」

「好了好了，您饒了我吧……」

瞧著茉莉一本正經與她道歉，冷易易知她好意，隻得坐起身來，虛攏著眼前的女子。

茉莉是懂她的。

最起碼比奇子玉懂她冷易易。

眼下虛攏著懷裏的女子，倒也覺得有個懂自己的人，不是件壞事。

即便這種懂得，是茉莉下意識的舉措。

在燈紅酒綠、世間嘈雜裡，每個磕磕碰碰的人，都會潛意識的學會「察言觀色」，這是人的求生欲帶來的本能。

但察言觀色也分對象。

掌櫃早已過了對著無利可圖的人施捨善良的年紀。

桃花樓的前掌櫃杜鵑在人世摸爬滾打，練就了面冷心冷，茉莉與她相較，有過之無不及。

她是個粉面含笑，心中堆滿提防的人。

冷易易不知道要經歷多少折磨，才會成了現在這種性格，但是她能理解茉莉。

所以，茉莉眼下此舉彌足珍貴。

「今日，多謝掌櫃。」

真心實意的出言感謝，虛攏著這個因為老宮主的「舉手之勞」，奉獻出一生的女子。

茉莉倒是被她這虛攏的懷抱嚇到似的，半天沒有動靜。

冷易易覺察出此狀況，嘴角笑意就沒停下，抱著懷裏女子，抿嘴玩笑道：

「掌櫃的，小魔女也會親近人的，別怕別怕……」

「大小姐，你呀你！」

茉莉好多年沒有如此窘迫，手腳不知該放在何處。

抱著她的是天命宮的冷大小姐，江湖裏的數一數二，以凶神惡煞出名的小魔女，一瞬間的僵硬，是她茉莉下意識的反應。

可是聽著耳朵邊，冷大小姐得逞後的大笑，茉莉隻覺得懷裏的女子，也僅僅是個十多歲的小丫頭。

與傳言中的冷大小姐相差甚遠。

手便不自覺的攬緊懷裏的冷大小姐，認認真真感受著，來自別人懷抱的溫暖。

她會抵觸，除了眼前女子是冷大小姐外，最重要的是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得到一個踏踏實實，不摻任何目的的擁抱。

因為太過稀少，一時間才會方寸大亂。

「大小姐，為何以前要把自己變成荊棘呢……」

或許是懷裏的女子太乖，亦或是抱著她的女子是如此的柔軟，使得茉莉脫口而出。

說出口才發現，這樣的話太過於親密，不適合他們之間的關係。

茉莉察覺不妥，但感受到攬住她腰身的那雙手，以及懷裏人畜無害的小姑娘，心頭倒是不再覺得那句話有何不妥。

這樣的問題，冷易易沒有答案。

因為，她不是眾人眼中，滿身帶刺的小魔女冷奕奕，但即便不能感同身受，卻也漸漸理解小魔女的處境。

「大概是因為，之前的冷大小姐，太過於患得患失，天下所有男女多半是羨慕冷大小姐，殊不知，她只是缺一個關心自己的……」

冷奕奕是個缺愛的小魔女。

天命宮給予她無上的榮光，讓她成為天下男女羨慕的對象，卻沒有給她作為一個人最基本的愛與關懷。

最好的一切，雙手奉上。

卻忽略最無需銀錢買賣的愛與關懷。

冷易易有時候想，或許當日小魔女之所以會被四王爺那麼輕易的「撿漏」緣由便在此處，畢竟，見過世間一切尊貴的天之嬌女，能入她心的，也只有關心與愛了吧……

即便是一份別有目的愛意，她也會不顧一切的撲上去。

飛蛾撲火。

太在乎的是暖不暖，早已顧及不到會不會毀了自己……

「屬下明白。」

冷易易沒想過，懷裏茉莉竟是回她所言。

「掌櫃的，當真明白？」

「當真，」茉莉鬆開抱著的手，見著冷大小姐眉宇間的絲絲懷疑，笑著解釋，「當年，老宮主意外離世，我們姐妹一十三人，斷了一切的指望，那時候，有錢讓我們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事……」

茉莉望著眼前女子的雙眸，認真道。

「錢對於當時的我們，關愛對於從前的冷大小姐，都是一樣重要的……」

冷易易突然想看一看，若是冷奕奕拿著令牌，找上茉莉她們，會是怎樣的一幅場景。

「大小姐，怎麼了？」

「沒事沒事，我在想怎麼避開明日的那個『瘟神』……」

被茉莉出言一問，冷易易搖了搖頭。

稍加思索後，將今日的困擾，對著面前的茉莉，說出口來。眼下要想瞞過茉莉與薑玉徽二人，自己解決問題，實在是難以顧全。

不若坦白從寬。

「薑國四王爺？」

「你知道？！」

她冷易易這才剛出口，茉莉便一清二楚，如何讓她不驚訝？

可脫口而出後，覺得自己蠢鈍無比。

茉莉從薑國皇都而來，這些年為了查清楚真相，一直對著薑國皇室多加註意，自然此次四王爺出行，不會收不到絲毫風聲。

這麼一琢磨。

發現她之前叮囑奇子玉，告訴卓一凡四王爺薑玉徽來臨玉城的消息一事，也是蠢得很。

茉莉能夠知道的消息，天命宮不可能不知。

冷易易無奈撓了撓頭，雙手捧著腮幫子，那叫一個鬱悶。

她是漸漸適應著刀光劍影的江湖了，卻也沒能真的適應這裏，多數時候，即便想清楚一切，卻也在眾人之後。

冷易易覺得自己，活脫脫的一個「事後諸葛亮」。

「大小姐可是要躲開四王爺？」

茉莉出聲。

「我可以想辦法，讓你不出現在眾人面前。」

天命宮大小姐與薑國四王爺的那段風風雨雨的過往，在這世間，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茉莉自然也知道。

但她以為，那樣的事情，對冷大小姐沒什麼傷害。

可今日攬著她的，不僅僅是冷大小姐，還是個小姑娘。

「不用了，我會跟你一起去。」

躲避，從來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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