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啼聲落，雀上眉梢。

這一夜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擁有著不同的意義。

寺院某處山峰上，赤月天師和地藏佛主皆為駐足，遙遙望著燭火搖曳的書房，神色密佈複雜。

「珊兒終究還是和他坦白了，走出這一步路後，她將要回到神都獨自面對，這種噩耗對於關辰來說，顯然是殘忍的。」

赤月天師輕嘆一聲，而地藏佛主搖搖頭：「長痛不如短痛，珊兒的選擇是對的。」

赤月天師不忍，再度說道：「此時的關辰就如同當年的夏帝，若是親眼目睹珊兒被剔骨抽血，那種痛苦將會影響一生。」

地藏佛主轉身看向她，低吟道：「所以……你們就給他下了葯？」

赤月天師點點頭：「天亮就出發，帶關辰離開南海境，這也算是為師，能夠做的力所能及之事。」

地藏佛主見罷，當即不再言語了，這顯然是珊兒自己的決定。

劫難將至，送君千裡之外。

對於關辰而言，這是最好的結局。

兩人靜默駐足，待到時間流逝不斷，此時此刻在書房當中，關辰躺在夏凝珊懷裏，鼾聲輕微響起。

夏凝珊抱著他的腦袋，低頭望著如此純凈不染風塵的臉龐，她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雖不能護他一生一世，但只要關辰能逃離劫難，便也足以。

「三個月前，我繼任神都女帝，為了鞏固朝綱，我暫且無法與你坦白。」

夏凝珊輕語說著，望著關辰臉龐目露柔情。

「後來朝中事物有所穩定，結果又傳出了黑蓮魔教問世的消息，我思來想去，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直到大衍皇族的三名武王暴斃，我重傷被你照顧了一段時日，那時候想想，倒也不急。」

「可是現在，我擔心若是再說不出口，我們就再無坦誠相見的機會了。」

夏凝珊撥弄關辰黑髮，儘管嘴角還帶著笑意，但眼眸中的光澤，已經漸漸灰暗下去。

「有人想要我的命，他很強大，縱使我如何努力，也依舊如同一葉扁舟般，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我抵抗不了，再咬牙支撐都無濟於事，他的力量，遠遠超過我的認知想像，我好像唯有認命這一條路能走。」

「我更不敢尋求任何幫助，因為誰來幫我，誰就要死。」

「所以，你不能怪我，沒有履行長相廝守的約定。」

夏凝珊低語說著，神色流露濃濃的不舍，更有一絲悲戚浮現心頭，久久揮散不去。

美好的時光似乎永遠都是短暫的，一夜已經過去，天際吐白，蒼穹蒙蒙發亮。

赤月天師的身影出現在書房外，微嘆出聲：「珊兒，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夏凝珊抹了抹眼角，再度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關辰，這藥效能夠維持數日，屆時赤月天師已經帶著他離開南海境了。

最後低頭，在他耳邊輕聲呢喃了一句：「夫君，我欠你的，來世再還。」

扶起關辰，來到寺院之外，將至送進了馬車當中。

赤月天師面色複雜無比：「已經告別了？」

夏凝珊點點頭，沉默不語。

「也罷，為師送完他之後，立刻趕回來，希望還來得及。」赤月天師沒有多言，拉著馬車離開了地藏寺。

夏凝珊駐足原地，久久望著關辰離去的方向，心口處彷彿失去了些什麼，一片空空蕩蕩。

「夫君，祝你前程似錦。」

她輕輕揮手，面容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待到轉身時，一眾神都鐵騎早已等候多時。

「啟程，回朝。」

指令下達，隊伍重新上路，快馬趕回五行神都。

天際吐白，陽日緩緩升起，赤月天師直奔遠方，速度何其之快，日上三竿時，她方才停留一處溪流旁，稍作休息。

正當此刻，一聲懶洋洋的話語，從馬車中傳出：「辛苦天師了，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吧。」

話語落下，赤月天師錯愕回頭，驚道：「你沒昏迷？」

關辰拉開門簾，徐步走出，望著陽日當空的景色，不禁感覺到一陣心曠神怡。

「半睡半醒吧。」

昨夜對於他而言，依偎在夏凝珊的懷裏，算是這些時日當中，休息最好的一夜了。

「啊這……」赤月天師張大著嘴，一臉茫然。

普通人怎能承受那般效用的藥力，這關辰體質莫非是牛馬做的？

還不待赤月天師問清楚，只見一縷霞光匯聚而來，頭頂上空雲層湧動，浮現出一道身影。

他拱手作揖，傳出恭敬話語：「教主大人，您吩咐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左右尊使詢問，何時動身？」

關辰嘴角微笑：「本座要給夫人準備一份禮物，若有異動，你們自行定奪。」

聽罷，雲上身影再度鞠躬，悄然離去。

至始至終，赤月天師都望著這般畫面，聽著這些話語。

其內暴露而出的信息，著實讓她腦海一陣轟鳴，瞠目結舌下滿頭霧水。

什麼教主？

夫人是指珊兒嗎？

這關辰從哪認識的武林高手？？？

不是說好的平平無奇小書童嗎，這又是哪一出啊！

「你……」赤月天師瞪著關辰，語無倫次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這裏距離地藏寺已經很遠了，天師需要我捎你一程嗎？」關辰轉身，微笑開口。

「你到底是誰？」赤月天師再呆也已經看出，面前這個年輕人，似乎並沒有夏凝珊認知中那麼簡單。

「我就是我，我是夏凝珊的夫君。」關辰拂袖，一抹白芒躍上蒼穹。

轟！

龍威迸發，神力滾滾，風雲開闔變幻百裡，劍王龍低首而下，拖起關辰的身姿。

如此畫面，直叫赤月天師猛地倒吸一口冷氣，腳步噔噔噔往後暴退，神色駭然無邊：「喔喔喔……沃草？！」

「多謝天師照顧珊兒多年，接下來所有事物，便交給我吧。」關辰站在龍首上，夜行神衣再度席捲全身。

他此行要前往神秘的人皇府，給夏凝珊帶回一份禮物。

話語落下，龍騰而起，風雲滾滾開闔，轉眼呼嘯離去。

狂風吹拂，留下赤月天師滿目呆傻的站在原地。

她張著嘴，抬頭久久矚目，腦海轟隆隆一片。

直到龍影離去，一聲尖叫方才響徹雲巔：「麻呀，不是說好平平無奇小書童嗎，你怎還乘上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