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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母子》第三百九十四章 筍子他爹
楚清的指尖扥住黃忠的衣袖:「黃伯父,怎辦?」

黃忠一巴掌拍掉楚清的小動作,恨鐵不成鋼地說:「涼拌!」

把信一張張鋪在桌子上,黃忠提著筆一句一句地修改,還不停地畫箭頭,標註哪一句提在哪句前,哪句放在哪句後。

全都修改完了,黃忠往楚清面前一推:「這個,重抄一遍,這是給戚知州的。」

楚清就像小學生被老師罰抄作文一樣,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抄寫,看不清的地方,還要跟黃忠確認。

終於寫完了,黃忠又把那份原始的、亂七八糟的信拿在手裏,用楚清的鋼筆圈圈點點,又是打圈又是畫叉,再次遞給楚清:「呶,這份給尤知縣。」

唉,還能怎辦?楚清認命的繼續抄。

終於這一封也完事兒了,黃忠又把原始信件拿起來,楚清嚇得趕緊叫喚:「黃伯父,這上面沒地方修改啦!」

「嗯,」黃忠把信紙揉吧揉吧扔進炭火盆裡:「這個,就沒用了。」

「呼!」楚清鬆了一口氣,然後一下子又彈跳起來:「您不是要在我剛抄好的這兩份上再勾勾畫畫吧?」

黃忠白了她一眼:「那兩份你一樣再抄一遍,分別給宋知州和徐知縣!」然後轉身走了。

「哎呀媽呀!」楚清總算快樂起來:「快快!卓耀,你抄這份!祥子,你抄這個!黃蓉啊,走,咱倆搞點宵夜吃吃!」

黃蓉:「……呵呵。」

黃忠回到自己的房間,敲了大腿敲小腿,心裏直嘆氣:這不省心的丫頭!老夫爬了一天的山,腿都累斷了,回來還得給你改文章!

在心裏把楚清罵了好幾遍,黃忠來到桌前,研磨,提筆,寫信:「老劉啊,近來可好?年歲不小了,你這戶部尚書當得差不多就行了,瞎操個心也不嫌累?我跟你說啊……」

能怎辦呢?那丫頭已經發出去一批信了,現在就算補救了,估計效果也不會太好。

老黃忠又不敢給皇帝上疏,怕讓皇帝覺得清丫頭拉幫結派,結黨營私。

隻好給老朋友、戶部尚書劉大人寫封私信吧,側面的說說關於災情以及隱患,希望他能當回事兒,去跟皇帝提提。

有他先打個底兒,皇上自然就會有態度,那地方長官就不會多想;就算多想,有皇帝的態度做背書,也不至於對清丫頭不利。

黃忠和戶部尚書其實交情不淺,只是從不敢公開,怕有言官無事生非。

現在自己告老了,倒是能跟劉大人敘敘舊了。

老黃忠擔心得很有道理,但是事情真沒那麼嚴重。

楚清給各處的第一封信,主要是建議提倡養殖家禽,說自己將大量收購蛋、肉,然後在作為養殖的好處中提到可以防治蝗災。

如果第二封信沒有黃忠的修改,按照原樣發出去,那確實不行,真有「指導」人家工作、並且「危言聳聽」的意思。

但既然黃忠都給修改好了,那就不會得罪人,沒有黃忠想的那樣嚴重。

…………

楚清到底也沒能吃上熱乎的宵夜。

因為她想起來,還沒給胡恆秋補寫一封信。

看看中指上的繭子,楚清心裏哀嚎:怎麼感覺又回到高考的歲月,一天天儘是寫不完的字啊!

好在剛才有黃忠的指點,這次不用字斟句酌,跟默寫一樣,把信寫好了,內容簡單:

一、當地農民對災情的預測;

二、楚清看到當地農人所做的措施,(不說是自己做的);

三、楚清結合當地做法,產生的一些思路,希望密偵司能同意。

這樣,這就是一封請示彙報的信,看起來柔和得多。

還多了一項內容:給義斌府高知府扎針。

當然,用的是從黃忠剛才的「教導」中總結出來的「綠茶式」話術——場景+不知道+讚美。

比如,楚清在信中寫到:「今日上街,看到一則公告,上書什麼什麼(公告上關於旱情和糧價等內容),落款是義斌府商會。

我不知道這個商會是幹啥的,不過既然高知府允許公告這樣張貼,可見高知府愛民如子、體恤百姓。雲雲。」

第二天早上,楚清沒吃早飯直接去了理事處,左手把信交給王副千戶:「和昨兒一樣,加密加急。」

王副千戶昨晚在這裏值班,此時臉上的浮腫還沒消退,可見也是剛起來不久。

王副千戶慎重地雙手接過,認真檢查信封無恙後說:「放心!」

楚清右手抬起來:「『玉液瓊漿』,嫂子一壇您一壇!」這是答謝他昨天給自己透口風。

好傢夥,一個青壇,一個橙壇,都是十斤裝,加上罈子的分量,楚清就那麼用繩子吊在兩根手指上,胳膊平直地舉到他眼巴前了。

王副千戶沒見過楚清作戰,聽人說時還不以為然。

因為男人們總是這樣,碰上個稍有點本事的女子,總會善意的誇大其詞。

比方說某個閨秀能作上一兩首詩,只要立意明確,對仗工整,基本符合要領,那就會冠以「才女」的稱謂。

畢竟女子讀書者,鳳毛麟角,能作出詩來,就會被高看一眼,當然,此女若是再貌美一些,那就會被「驚為天人」。

別說民間,皇帝后宮那些美貌女子,文化程度也僅在對《孝經》、《論語》及《詩》、《禮》等略通大義。

若是說某個女子會射箭,十步之內能射中靶心,就會被誇作「百步穿楊」;要是再會些功夫,就會被贊「女中豪傑」。

所以,對於王副千戶來說,楚清再厲害,不過也就是被過分誇大抬舉而已。

尤其在密偵司這種要麼拚智商、要麼拚武力、要麼拚狠辣的殘酷地方,能冒出來個女性官員,要麼是後台強硬,要麼是物以稀為貴、僅是做個象徵性的符號。

在王副千戶看來,楚清就是兩種因素都擁有的「幸運兒」,與她自身的能力無關。

兩壇酒,加上罈子,得二十幾斤,兩根手指,胳膊平直,遞到自己眼前,紋絲不動,王副千戶就小震驚一下。

轉而一想,這女人是農婦出身,沒準是鋤地練出來點力氣而已,就有了試探的心思。

王副千戶不接罈子,而是舞著兩手在罈子邊上,做出驚喜的表情,說道:「這個……就是楚大人家的『玉液瓊漿』?

哎呀呀,聽說這酒可是皇上都讚賞呢,千金難求啊!」

楚清沒看出他的心思,隻當他高興,依舊那麼遞著,還給人介紹:「王大人沒喝過嗎?哎呀,是我粗心!

這藍色罈子的是酒性最柔和的,適合女子引用,聽說嫂夫人也愛品酒,這壇是送嫂夫人的;

橙色這壇是烈一點的,聽兄弟們說,王大人好烈酒,這個您嘗嘗!」

說話的時候,胳膊依舊筆直,絲毫沒有起伏,就好像一點沒有負重似的。

王副千戶仍是沒接,繼續支著兩手:「哎呀呀,多謝楚大人美意!我代你嫂子謝謝你,趕明兒你來家裏坐坐,你嫂子一直想見見你呢!」

雙眼看著酒罈放光,雙手支棱著似乎大喜過望,這副姿態誰看都是高興得不知如何才好,所以楚清還是沒看出不對來。

王副千戶這下沒話說了,接過酒罈,趁機瞄了楚清的手掌,都是繭子!連中指關節上都是繭子!

這是練的什麼功夫啊!

楚清能告訴他中指關節的繭子是拿鋼筆寫字磨的嗎?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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