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璃沖著裴頌搖了搖頭。

裴頌將自己的卷子收回，神色依舊清淡。

這小小的互動，正被坐在後面兩排的葉瓷看到。

她看向旁邊坐著的一個男生，輕聲問道：

「寫完卷子，私下可以先對答案嗎？「

那男生帶著厚厚的眼鏡，一邊轉筆，一邊翻卷子。

聽到葉瓷主動跟自己說話，受寵若驚了一下，小麥色的皮膚有些泛紅，帶著幾分緊張和局促的點頭，又搖頭。

「這是周老師自己出的卷子，算是用來測試的，一般不讓自己對答案。不過，裴哥和寧璃不一樣。」

他抬了抬下巴。

「周老師特許他們兩個可以不參加平常的小測。「

葉瓷愣了片刻。

「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學霸和咱們的待遇，當然不一樣了！」那男生說著，臉上流露出幾分羨慕，「你不知道，他們兩個頭三次的課堂小測全都是滿分！從那之後，周老師就給了這個特權了。」

他揚了揚手裡的卷子。

「就這樣的，人根本不放在眼裡啊！「

葉瓷下意識低頭，看著自己卷子上還空著三道題，聽得五味雜陳。

她的理綜成績雖然算不上最頂尖，可在整個高三年級段，也是能排在前列的。

可就算這樣，這套卷子，她剛才上手做了一遍，都覺得很難。

有些題需要大量的計算，有些需要反覆串公式。

還有兩道題，她甚至都沒太讀懂。

競賽物理涉及範圍的廣度和深度，都不是一般的理綜卷子能比的。

她寫的很吃力，甚至難得產生了深深的挫敗感。

可寧璃——這些她都會麽？

「葉瓷，第八題說說你的解法。」

周翡點名。

葉瓷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正是自己空著的其中一道。

她的臉頓時火辣辣。

周圍人都看了過來。

葉瓷硬著頭皮，輕聲開口：

「周老師，這道題......我還沒寫到......」

周翡有點詫異。

說是沒做到，大概率就是不會寫了。

可這道是個很簡單的運動計算題，怎麼就寫不出來？

葉瓷旁邊的男生看她一臉窘迫，連忙道：

「周老師，葉瓷是第一天來，估計對這部分內容還不太熟悉呢。」

物競班的進度和一般班級不一樣。

周翡挑眉笑了笑。

寧璃也是半路轉來的，也沒遇到這種問題。

說到底，還是水準不一樣。

「那換個人，裴頌，你來。」

裴頌站起身，走到講台板書。

他身形清瘦挺拔，寫的字跡也是極漂亮灑脫。

葉瓷盯著一行行看下來，勉強琢磨出一點思路，但還是覺得有點跟不上。

周翡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又問：

「這解法不錯，就是有點繞彎了。寧璃，你怎麼解的，上來寫寫。」

他倒是半點不擔心寧璃也是用的這個思路。

寧璃點點頭，走了過去。

她從黑板的最左邊開始板書，條理清晰，計算流暢。

步驟比起裴頌的那一版，的確簡化了。

下面坐著的幾個學生開始對自己的答案。

「我去，還能套這個？我怎麼沒想到？」

「步驟是少了，但是計算量變大了啊！這也要不少時間吧......」

「閉嘴吧，沒看見人寧璃的草稿紙是空白的！她能心算啊你個智障！「

「說的你會一樣。跟學霸比起來，咱們都是智障，誰比誰光榮？」

一群人又吵嚷起來。

葉瓷沒說話，隻緩緩握緊了手中的筆。

寧璃卻沒停，往旁邊走了走，又開始寫。

周翡在旁邊樂呵呵的看著。

「寧璃，這是第三種解法？「

寧璃這一版內容更少，她很快就寫完了。

落下最後一筆，她回頭，眸光淡淡從葉瓷身上掃過。

「嗯，我覺得這個更容易理解。」

葉瓷太陽穴跳了跳。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寧璃這句話是在針對她！

裴頌也在看她寫的這兩種解法，下頜輕點。

確實。

她寫的這兩個，都比他的要簡單許多。

周翡回頭看向眾人：

「裴頌和寧璃都寫的很清楚了，這道題就不用講了吧？」

一片靜默。

坐在葉瓷旁邊的那個男生顫巍巍的舉起手，小聲申訴：

「周老師，這個......沒看懂。」

「啊？」周翡詫異的回頭審視了一眼，猛然意識到了什麼，拍了一下額頭，「差點忘了，你們還沒學洛必達法則啊！」

眾人：「......」

周翡當年上的少年班，根本沒有被苦逼的高中生活磋磨過，哪裡知道他們的痛苦！

他還是來教高三以後，才正式翻了他們的物理書。

「那就還是看前面兩個吧。」

周翡倒是隨性的很，順便把寧璃這解法講了一遍，又叮囑了句：

「寧璃，以後你也注意點，盡量寫的通俗易懂點。」

「知道了。」

寧璃應了一聲。

......

九點，晚自習結束。

寧璃收拾背包，往教室外走去。

葉瓷咬了咬牙，還是快步跟了上來。

「寧璃姐，有幾道題我不是很懂，回去你能不能給我講講？」

寧璃腳步一頓，看了她一眼。

「要是覺得難學，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寧璃神色一僵。

所有人都知道她報名參加物理競賽了，要是來了一天就退出，豈不是要丟光臉面？

她勉強笑了笑：

「我覺得還行，就是猛地一來，還沒適應節奏。要是寧璃姐沒時間......那就算了。」

寧璃不置可否。

「我盡量。」

葉瓷心裡憋了一肚子氣。

這怎麼搞得跟她在求著寧璃施捨一般？

她看了一眼手機，眸光微閃。

「鄒叔叔說第三大街那邊堵車了，可能要晚一會兒到，讓我們先去那邊街上等他。我們一起過去吧？」

寧璃唇角彎了彎。

「行啊。」

......

雲鼎風華。

陸淮與起身來到落地窗前。

外面天色全黑，隻餘下無數璀璨霓虹燈光閃爍。

模糊的畫面從腦海中閃過，還有那道清朗乾淨的少女聲音，不斷在耳邊回蕩。

大約是因為在夢境，她的聲色添了幾分綿軟清甜，便像帶了勾子。

他按了按眉心。

「這小孩兒......」

不知道有的話不能亂說的麽？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他看了一眼，接通。

沒人說話，只有混亂的嘈雜風聲。

他皺了皺眉。

一道陌生而浪蕩的聲音遠遠傳來。

「寧璃，我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