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薊城東門外的曠野上，五萬大軍整裝待發，燕國國君姬亮率領群臣親自來為水凈送行。

「水卿，寡人將整個燕國都託付給你了。」姬亮握著上卿水凈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

水凈道：「請君上放心，臣一定竭盡全力將東胡人抵禦在國門之外，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姬亮道：「有水卿在，寡人就放心了，但是寡人不要水卿粉身碎骨，只要水卿平平安安，東胡人多勢眾，守得住就守，若真守不住，也不用強求，且戰且退。另外寡人已經派出使者分別前往趙國和齊國求援，相信會很快便有結果的。而且，寡人還會讓國相陸續徵發士卒前去支援水卿的。只要我們君臣上下一心，一定可以扛過這次大難的！」

「多謝君上對臣的信任，臣一定竭盡全力，赴湯蹈火。」水凈雖然在燕國政壇混跡多年，但從未被國君如此信任過，聽到國君對他如此重視，內心激動不已。

這時，姬亮瞥了一眼站在水凈身旁的水淵，問道：「這位就是率領百騎大破姬超軍陣，並且將姬超射殺的那個英勇少年吧？聽說他是你的兒子？」

水凈點頭道：「啟稟君上，正是犬子。」

「胡說！虎父無犬子，你怎麼可以說他是什麼犬子呢？如此英勇的少年，明明就是個虎子嘛！昨日慶功大宴上，寡人一時疏忽，竟然忘記了封賞殺死姬超的有功之人了，你看寡人這記性。不過現在補上也不晚！既然殺死姬超的英勇少年時水卿的兒子，那寡人自然就不能吝嗇了……」姬亮笑著說道。

他走到水淵的面前，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水淵的模樣，但見水淵個頭高挑，身形健碩，劍眉星目，猶如神來之筆的粗劣線條將他的面部輪廓表現的及盡完美，英俊而不顯陰柔，陽剛而不顯粗鄙，雖然不是那種非常俊美的男子，但頗具男子氣概。

這一看之下，他的心中便有了幾分歡喜，直接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年方幾何？」

「啟稟君上，我叫水淵，今年剛滿十五歲！」水淵抱著拳頭，微微彎下了腰，畢恭畢敬的回答道。

姬亮滿意的點了點頭，當著眾多大臣的面，朗聲喊道：「水淵聽封！」

水淵當即跪在地上，叩首道：「水淵在！」

姬亮朗聲道：「水淵射殺了亂臣姬超，乃是大功一件，寡人特封你為中大夫，以彰顯你的功績。」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是一陣驚訝之色，萬萬沒想到，國君姬亮居然會封水淵擔任中大夫一職。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居然被封為了中大夫，這讓其餘人都有些艷羨。要知道，中大夫一職已經相當於一個小家族的家主了。比如曹氏家族、雷氏家族等，他們的家主之前也只是擔任中大夫一職，只不過這次參加了平定姬超的叛亂，才被升了一級，成為了上大夫。

而水淵如此年輕就獲得了國君賞賜的中大夫之職，由此可見國君對他的喜愛，以及對水氏家族的器重。

水氏家族的家主水凈被國君封為了武安君，水凌從中大夫變成了上大夫，就連率兵前來勤王一仗未打的水凍也由下大夫升為了中大夫，如今再加上又剛剛獲封中大夫的水淵，水氏家族可謂是這次姬超之亂中的最大贏家，能不引起別的家族的眼紅嗎？

不過，這些人眼紅歸眼紅，心裏面雖然不痛快，但是表面上還是表現的非常客氣的，一個二個的都向著水凈陪著笑臉。

一直站在國君身邊沒有說話的國相高攀，他向前走了兩步，小聲的湊在了國君姬亮的耳邊，說道：「君上，水淵才十五歲，君上封他為中大夫，有點不太合適吧？」

姬亮皺了一下眉頭，扭頭好奇的看著高攀，問道：「他不是你的外孫嗎？寡人封他為中大夫，你這個當外祖父的，不應該也跟著高興嗎？再說寡人已經說出的話，豈有再收回的道理？」

高攀不再啃聲了，但是他的臉色並不好看，因為國君根本沒有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作為長輩，看到晚輩有出息了，又怎麼會不高興呢。但是高攀認為這一切來的太過容易了，年少之時，突然登上了這麼高的位置，在他看來，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正是因為這個心理，高攀才越發心疼自己的外孫，想勸說一二，卻不想國君態度堅決，他也無法再說什麼了。

姬亮在水淵謝恩起身之後，便又扭臉向水凈問道：「此子可曾婚配？」

水凈搖了搖頭，說道：「尚未婚配！」

「哈哈，看來是天意使然，讓寡人遇到此子。寡人膝下剛好有一女，今年剛滿十四歲，也尚未婚配，寡人想招水淵為婿，和水卿做個兒女親家，如何？」姬亮開心的說道。

水凈聽後，登時楞了片刻，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覺得這幸福來的太過突然了，就在昨天的這個時候，他還受困於姬超的包圍，而隻一天之隔，國君竟然主動提出來要和他做兒女親家，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啊。

而其餘在場的人，也都是一番面面相覷，誰都沒有想到，國君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一樁婚事來。這樣一來，水氏家族在燕國的地位就更高了。其餘家族心中雖然不爽，但臉面上還是表現的十分和藹可親的樣子。

姬亮見水凈愣在了那裏，便問道：「怎麼？莫不是水卿不願意和寡人做兒女親家嗎？」

「不不不！君上誤會了，臣是高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君上肯招水淵為婿，那是我們水家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臣又怎麼會不願意呢。」水凈急忙說道。

姬亮道：「那就好！那咱們就這樣定下來了，等你擊退了東胡人，重新回到薊城的時候，寡人就和你坐下來一起聊聊這樁婚事！」

「臣遵命！」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水卿就出發吧，軍情緊急，寡人也不耽誤水卿了！」

於是，水凈在姬亮和群臣的目送下，帶著五萬大軍開赴盧龍塞。

這邊水凈、水淵剛好國君他們分開，那邊水凈便高興的對水淵說道：「淵兒，你可真是為父的福星啊。自從和你相認之後，為父的一切都順風順水，今天君上又主動提出要招你為婿，看來我們水家以後在燕國的地位就更加穩固了。想當年先祖不遠千裡遷徙到燕國避亂，誰又曾想到我們水氏會發展成今天的模樣？」

「父親，國君又是封官又是結親的，難道父親就沒有體會出來國君的用意嗎？現在大敵當前，他是怕你不能用心抵禦東胡人，所以先給你一點好處，讓你死心塌地的為他賣命而已。國君如此待父親，父親對國君肯定是心存感恩，自然會拚命的和敵人廝殺，以求對得住國君的厚愛。這是故意籠絡你的權術而已，國君先給你許下一個空頭支票而已，至於以後能不能兌換，那就另當別論了。」水淵訕笑道。

「空頭支票？什麼空頭支票？你這孩子說的話為父怎麼一點都聽不懂？君上好心好意的招你為婿，你應該感激才對，怎麼會是這個態度？」水凈不解的道。

水淵道：「沒什麼，父親就當是兒子信口胡說吧。」

水凈也沒在說什麼，他整個人都喜不勝收，時不時就會笑了出來，看來國君姬亮的話對他是起到作用了。

不過，在水淵看來，姬亮故意那麼說，不過是籠絡人心的一種手段罷了。如今大敵當前，東胡人有三十萬大軍，能不能守住都是個未知之數。姬亮越表現的對水凈好，反而水凈就會越賣力，說什麼不希望水凈粉身碎骨，都是籠絡人心的話語之術。在水淵看來，姬亮是故意那麼說的，這番話說了出來，水凈就會捨命抵禦，別說粉身碎骨了就是屍骨無存也願意。

水淵隻覺得古代人太過忠厚，淳樸，稍微拿語言激勵一下，他們就甘願赴湯蹈火了，真是太好騙了。

好在水淵的頭腦是清醒的，他的眼睛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這就是他的長處。

這次跟隨水凈一起去支援盧龍塞的五萬大軍裏面，水氏家族的軍隊只有五千人，不過，高攀卻將高家的一萬兵力交付到了水凈手中，其餘的則是各個家族的軍隊拚湊而成。

樊氏家族出動了全部兵力，共計五千人，由樊一賭率領。

在平定姬超之亂中，樊氏家族雖然也有功勞，但是卻功勞不大，姬亮為了平衡各個家族的勢力，才把樊氏家族的權力恢復了，並不是真心的，而樊一賭雖然獲得了中大夫的職位，卻並不光彩。

因為作為燕國原六大家族之一的樊氏家族，非但沒有在第一時間加入到反抗姬超的隊伍裡，卻在最後看到姬超快敗的時候才開始行動，這種行為，讓一些家族對樊氏家族頗有微詞，認為是樊氏家族見風使舵的行為。為此，樊一賭這才決定率領全部家族的兵力，想在這一次抵抗東胡人的戰鬥中揚名立萬。

而且，現在的樊氏家族，基本上都是樊一賭說的算，雖然名義上家主還是樊賢，但在姬超的事情上，樊賢沒有作為，而讓樊氏家族招來非議，這讓樊氏家族的其餘族人都對樊賢有了微詞。本來是打算在戰後更換家主的，但卻遇到了東胡來犯的事情，那麼家族內部的事情，只能等到擊退東胡之後再說了。

昨晚，樊一賭親自到了水府，向水凈請命，主動提出去前線抵抗東胡人。得到了水凈的同意。

樊一賭走後，秦逸風也來到了水府，他也是來主動請命的，要率領秦氏家族僅存的三千兵去抵禦東胡。但是水凈卻拒絕了秦逸風的要求。

因為，在這次姬超之亂中，秦氏家族的遭遇是最慘的一個，秦氏家族除了家主秦毅和秦逸風之外，家族的所有成員都被殺死，又經過幾場戰鬥，秦氏家族殘存的兵力也只有區區三千人而已。而且家主秦毅本人也一病不起，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

所以，水凈拒絕了秦逸風的請命，苦口婆心的勸說他留在薊城，其目的就是想保全秦氏這個在燕國有著和燕國同歲的古老家族。

為了湊齊五萬人的大軍，水凈也是煞費苦心，他於昨晚派人分別前往馮氏家族、曹氏家族、雷氏家族、賀氏家族、皮氏家族、羅氏家族以及滕氏家族，要求他們派人率領家族裏的精銳於拂曉在薊城東門外集結，每個家族的出兵數量，水凈也都一一註明。

水淵要求馮氏家族出兵五千人，曹氏家族出兵三千人，賀氏家族出兵四千人，羅氏家族出兵兩千人，雷氏家族出兵兩千人，皮氏家族出兵兩千人，滕氏家族出兵兩千人。再加上水氏家族五千人，高氏家族一萬人，和樊氏家族的五千人，這些家族共計湊成了四萬人的大軍。

而剩餘的一萬人，則由姬超之亂中投降過來的軍隊進行填充。這些軍隊原本就是國君直屬的，只是姬超當權時，把這些本該屬於國君的軍隊也一併竊取了，如今姬超之亂被平定了，那些被蒙在鼓裏的人都投降了過來，尚有數萬之眾，從中抽調出一支一萬的精銳之師來，對於國君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

五萬大軍是拚湊而成，但卻是燕國目前的精銳之師，各個家族在接到水凈的調令後，也都不敢怠慢，畢竟這是一場關乎燕國存亡的戰爭。

不過，從水凈要求各個家族出兵的情況來看，水凈不愧是在政壇混跡了多年的老油條，各個家族雨露均沾，國難當前，每個家族都跑不掉。但當中也有水凈的一點點小心思，比如賀氏家族，這個家族的全部兵力也就五千人多點，可是水凈卻讓賀氏家族出兵四千人，究其原因就是賀氏家族曾經跟連進走的很近，姬超之亂時，賀氏家族屬於是被脅迫著出兵的，並不是自己情願出兵的。

而這次東胡來犯卻又是因為連進派遣密使去東胡告密所致，所以水凈對連進非常痛恨。愛屋及烏，恨屋自然也是及烏，水凈便讓賀氏家族出兵四千人，其目的就是想藉助這場戰爭消弱賀氏家族。

水凈的這點心思已經是昭然若揭，每個家族的家主都能從其中看出一點門道，但是每個家族都沒有吭聲，一味的選擇了默認，就連和賀氏家族有姻親的雷氏家族也未能出面點播，估計也是因為賀氏家族這兩年跟隨連進欺壓別的家族所招致的眾怒吧。

賀氏家族的家主賀奔屬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那種，在其舅父雷鳴的幫助下當上了賀氏家族的家主，但卻遭到了其餘賀氏家族成員的痛恨。賀氏家族裏也並非都是賀奔這樣的大傻子，他們自然也能看出水凈是在故意藉機消弱賀氏家族的力量。

不過，奇怪的是，這些賀氏家族的成員非但沒有提醒家主賀奔這件事暗藏的玄機，反而都一致鼓勵賀奔親自率隊去抵禦東胡人。賀奔本人還真的就決定去了，率領四千人的賀氏軍隊，興高采烈的跟在隊伍中間，絲毫沒有一點的擔憂。

五萬大軍就這樣在水凈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朝著東北方的盧龍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