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二人的爭論一直到了白宋的房間還在繼續。

秦蘭芝對此十分不滿，甚至有些生氣，即便是當著白宋的面還是無法壓抑。

秦蘭芝站在白宋跟前，一拱手，含著淚說：「白公子對秦家的大恩大德，蘭芝便是死了也不會忘記，可此事跟報恩無關。如今秦家已經分崩離析，蘭芝隻想跟著家族之人一起重建家園，這有什麼錯？若一定要蘭芝報恩捨身，蘭芝也義無反顧，但為什麼就不能等到和叔叔一起重新定居之後？等過一段時間，蘭芝可以自己回到長安，今生今世服侍白……」

啪的一聲。

秦家二叔狠狠地給了秦蘭芝一個耳光。

秦蘭芝懵了，捂著臉一言不發，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白宋也是皺眉，感覺此事犯不著如此尖銳。

秦家二叔也是急了，一個大男人，眼眶也是紅紅的，死咬著牙說：「你父親、兄長都已經死了，整個家族之中，只有我是你的長輩。二叔的命令就是父母的命令，哪能由著你挑三揀四，今天無論如何你都要留下，你要再敢在白大人面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就打斷你的腿！」

「……」秦蘭芝沒想到二叔會這麼激動，一時間不敢說話，但也無限委屈，捂著火辣辣的臉，眼淚不停地滾落。

白宋趕緊阻止：「前輩，如果秦小姐如此堅決，我看還是不要……」

「不行！」秦家二叔斷然說道，「一個姑娘家豈能由她做主？」

說著秦家二叔盯著秦蘭芝，惡狠狠地問道：「我再問你一次，願不願意留下來？」

秦蘭芝有些害怕，她從未見二叔發過這麼大的火，雖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但終究還是退縮了。

秦蘭芝委屈地蹲在了房中，低著頭，輕輕地應了一聲。

聽到這個回答，秦家二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最後對白宋說道：「白大人，時間不早，我們要上路了。蘭芝丫頭就有勞大人照顧了。」

白宋起身，準備送送，卻被秦家二叔拒絕。

秦家眾人已經收拾完畢，很快結隊離開。

白宋在房中守著秦蘭芝等了一會兒，然後說：「收拾好心情沒有？我們也要走了。」

秦蘭芝緩緩起身，漸漸平復了心情。

事情發展到現在，她已經接受了現在的結果。

兩人離開虞府，也沒有人相送。

秦蘭芝一路上都渾渾噩噩，坐在馬車上走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不對勁。

「這是去北定王府嗎？」

秦蘭芝掀開車簾看了看，發現她所在的馬車似乎在向著城外走。

白宋倒是很平靜，搖了搖頭。

「那我們要去哪兒？」

白宋指著馬車前方，說：「你自己看看，前面是誰？」

秦蘭芝順著白宋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眼睛頓時一亮，前面走著的一些人不是二叔他們嗎？

秦蘭芝興奮地就要喊，卻被白宋阻止：「噓，別出聲。」

「為何？」秦蘭芝不解。

「到現在都不明白你家二叔為何一定要你留下來？」

秦蘭芝皺眉搖頭。

「你是他們之中唯一的小輩，可以說，你是秦家的未來，哪怕你是個女子，也承載這秦家的希望，如果能帶著你一起離開，他們豈能讓你一人留下？他們是擔心這路上不安全，你跟著他們可能會有危險。」

「危險……」秦蘭芝皺眉，「大人是說皇上可能會殺人滅口？」

白宋點點頭：「不排除這種可能，所以現在我們要跟著走一段。當然，我並不希望皇上會作出那樣的事情，因為我站在中間會十分難辦。」

「如果真的遇上了……」

「我當然會出手的，難辦歸難辦，但人終是要選擇的。如果皇上真的要對你們一家已經失去了威脅的人動手，那我只能說對皇上的行為感到很失望。」

「就我們兩個人？不對，就你一個人？」秦蘭芝突然有些緊張，「你一個人能做什麼？我們需要更多的人手才行。」

「放心吧，如果我出手都救不了他們，只怕這世界上也很少有人能救下他們了。」

兩個人說著話，城門就在眼前。

白宋從車上取出了兩件江湖人的便裝，示意秦蘭芝換上。

「出城之後就不能坐馬車了，這樣目標太大。」

秦蘭芝點點頭，當著白宋的面換起了衣裳。

這個過程中，秦蘭芝偷偷看了近在咫尺的白宋一眼，發現對方背著自己也在換衣裳，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秦蘭芝很感動，更感激，以她和白大人的關係，對方根本不值得冒這麼大的險。

萬一被皇上知道，肯定要被定謀反的罪名，到時候豈不走上了秦家的老路？

「白大人，為何如此？」

聽到身後突然的問話，白宋一回頭。

卻見秦蘭芝的衣裳都沒穿好，趕緊又轉過頭去。

「白大人，不要緊的，從今日起，蘭芝就是您的人。」

「別說胡話了，我帶著你一起，便是想讓你跟著你的家人一起離開，只要確保了安全，你家二叔不會看著你留在長安的。以後你還有更好的生活，不要就認定會跟在我身邊。」

「白大人是嫌棄蘭芝？」

「那倒不是。」

「既然大人不嫌棄，此刻就算二叔讓我跟著離開，蘭芝也不會走了。」

「哎喲，你怎麼老是唱反調呢？」白宋是一個頭兩個大，怎麼這女人就一根筋呢？

「蘭芝雖是一介女流，卻也曉得要知恩圖報，若今日離去，只怕永生難得跟白大人相見，還何談報恩？秦家香火自有二叔去延續，而蘭芝是心甘情願留下伺候白大人，不管為奴為俾，只要大人可以收留，蘭芝就心滿意足了。」

說完，白宋忽然感覺自己被人從身後抱住，柔軟的觸感從身後傳來，在此時此刻是尤為不合適。

「此事以後再說，趕緊把衣裳穿好。」

前方，秦家眾人已經出城。

白宋和秦蘭芝換上便裝緊隨其後。

而在進出城的行人之中，一個瘸腿的乞丐已經等候多時，見到白宋二人離開，跟著丟下了討飯的碗，拄著拐站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