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著曾凱這傢夥也是有背景的人啊。

路揚不說話，他看著曾凱臉上的神情，並沒有自豪，對待他的時候還是有些恭敬，應該是還在感激自己把路人組合帶起來。

路揚自認為自己說到做到了，雖然年輕人唱中老年廣場舞歌曲不太好，可這兩個小傢夥真的走向了春晚的舞台，算得上有了一定的咖位。

現在他開始反回頭幫自己了。

可路揚......

不太想要。

顧清寒倒是覺得路揚可以試試，畢竟那是一年一度的最高舞台，想上去都要搶破腦袋，雖然只是提供小品的劇本，但也是資歷不夠。

可她注意到了路揚的神情，也發現這傢夥沒有馬上同意，這讓她很奇怪路揚是怎麼想的，兩人成為夫妻的時間不久，但很多事兒上都算是心有靈犀，可是現在，她突然猜不透路揚的心思了。

就見這傢夥問，「你說他們之前提交過幾個小品的劇本，都是什麼題材的？」

「結婚。」曾凱道，「現在形勢如此，結婚率低，就想著搞點結婚題材的，至少刺激部分人有結婚的慾望。」

「......你覺得有意義嗎？」路揚澹澹地問，「就算有個好的小品，有笑點也有內容，能諷刺也容易引人深思，更是能達到讓人想結婚的目的，可是......有意義嗎？」

「這......」這一連串的話讓曾凱愣在原地，他不知道怎麼回答，而且聽路揚這意思，好像很反感這題材？

「我承認，文娛作品在某個層面能刺激到一部分人，或許會讓某些人有某些方面的計劃，可一部小品就想解決問題？」路揚就沒想等到曾凱的回答，他認真地說，「主題是結婚，要求是不是正能量？」

「是。」曾凱點了點頭。

「小品最後結局的時候，是不是要求讓演員說些類似於事後感的台詞，扇情又或者七七八八的正能量劇情，然後退場？」路揚又問。

「是。」曾凱的聲音很小，「沒辦法啊，不這樣審核不過，審核導演會說作品的品質太低。」

「那你讓我寫？」路揚歪著頭，微笑著看著他。

這事兒聽起來是一份好差事，可仔細想想，分明是吃力不討好，過後還要背負罵名的活，全國那麼多人，寫劇本方面的高手不是沒有，可集全國之力都沒有一個好的小品劇本？

這真是劇本編寫人的錯？

要扇情的結尾並不過分，可現在的春晚都是強行扇情，隨意拉上幾個演員，隨便定個高大上符合旋律的主題，台詞不夠就讓演員對視，對視個幾十秒，誤會解除，然後讓演員們對著攝像頭和在場觀眾來一篇自己的感想。

這哪是感想啊，這是敢想！

真以為後面那幾句尬到不行的東西能夠升華主題了？可是前面的小品內容完全就沒有個鋪墊，這事兒就像空中閣樓，又像揠苗助長，大家都沒代入進去呢，都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匆匆完結了？

能感動誰？

有看這小品的功夫，還不如跟親戚夥圍坐在火爐邊喝茶聊天，打麻將或者燒烤呢。

簡直浪費時間。

大過年的，一家人團聚其樂融融地看春晚，本來都是想過來笑的，可你在應該讓人笑的節目裏面塞砒霜，這誰頂得住啊？

路揚不想寫。

甚至很抗拒。

見曾凱不說話，也見他帶著一片好心來的，路揚也不想把話說太重，他語重心長地拍拍曾凱的肩，「曾凱啊，這事我寫不來，小品劇本，我有幾個小構思沒錯，可都不符合要求，我就是個俗人，總覺得這玩意是讓人笑的，不是大過年給人心堵的。」

可曾凱還想爭取，他想了想，說：「其實這些年的小品也沒什麼改變的......」

只是這話他說起來的氣勢都不夠足，見曾凱那不死心的樣子，路揚又問：「你小時候看春晚不？」

「看。」曾凱點點頭。

「小品節目呢？」

「那我可太喜歡了。」曾凱說到這裏就打開了話閘子，「以前年紀小，春晚的時候就喜歡小品和魔術，要不然就是相聲，畢竟唱歌跳舞的我也聽不懂看不懂。」

「不不不。」路揚搖了搖頭，「你錯了。」

不等答覆，路揚又說，「以前的小品和相聲，都是讓人爆笑的，適合闔家歡樂的場景，過年嘛，本來就是要喜慶點，誰不想笑呵呵地過去？至於魔術，只不過是因為那時候的魔術咱們很少見，很新奇，獵奇心理存在。」

「可現在呢？」路揚拍拍曾凱的肩，留下這個問題。

曾凱突然不說話了，他之前去電視台錄製的時候，隻負責唱歌方面的排練，對於小品方面也是了解不深，也只是聽親戚說有個小品節目需要個劇本，他才想著透露這消息給路揚的。

那時的他還以為是機會，可現在想想......

機會個der啊！

這不就是浪費表情的事兒嗎！

曾凱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擺擺手，意思是這個話題結束，沒了話題，這麼一來又變成了單純的拜訪。

他和童玲跟路揚說起春晚排練裡的事兒，「我和童玲唱《最炫民族風》，引進了其他的幾個流量明星，歌曲部分也被國家隊的老師進行了一些更改。」

「不打緊不打緊。」路揚擺擺手，「國家隊的老師有能力，而且原來的版本距離春晚那種闔家歡樂的氣氛還差了一點，是要更改的。」

「只不過不是我和童玲的合唱.......」曾凱弱弱地說，「有很多節目都有流量藝人的加入。」

「收視率低了，要靠流量明星拉攏部分觀眾。」路揚一針見血，「和你們一個節目的是......」

「張明月和戴希望。」童玲在一旁說，「流量明星，不過人還不錯的，也肯學，他們唱歌水平一般，但練習很刻苦。」

「聽起來不錯啊。」路揚說，「肯下功夫的流量明星不錯的，之前我走入了誤區，不用把流量當成猛虎，現在的老藝人，曾經也是他們那個時代的流量，努力，經得住時代的洗禮，那才是關鍵。」

「嗯嗯。」兩人點頭，像是聽老師上課的學生。

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一種感覺，曾經的路揚和顧清寒好像不是這樣的，他們對所謂的流量明星並不感冒，但現在又從路揚的評價看......

好像又贊同了？

當然，只是贊同那一部分刻苦的。

不過這也能讓兩人佩服了，路人組合心裏達成共識：路哥的格局真大。

天色不早，快到飯店，顧清寒瞅見了窗外的希望，作為主人，也作為烹飪新人，她興緻勃勃地說，「要不你們留下來吃個飯吧，我下廚。」

這......

兩人對視一眼，他們都看到了路揚發佈的朋友圈，也知道顧清寒最近在琢磨美食，可一個孕婦，又是他們的老闆，還有那明星的咖位也比他們大，現在給他們下廚......

沒這個臉吧？

「留下吃個飯。」路揚見兩人猶猶豫豫的，直接幫他們做出了選擇。

沒辦法，現在白白送上門幾個能品嘗他媳婦手藝的試驗品，能讓他們跑了？

而後，曾凱和童玲就看到了比較賽博朋克的一幕——顧清寒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個防毒面具，又並冰箱裏拿出食材走入廚房，這女明星竟然全副武裝地給他們下廚！

「前不久買的東西。」路揚解釋著，「懷孕嘛，少聞點油煙。」

「啊......對對對。」兩人只能點頭，不敢發出評價。

就是擔心等下來的飯菜是不是也那麼賽博朋克。

...

有人等待晚餐，有人氣得吃不飽飯。

「這些東西真的配上春晚？」

曾勛在辦公室裡發怒，他手指著桌面上的一摞劇本，若不是為了形象，若不是不想噁心自己，他還真想給這些劇本吐上兩口口水，然後砸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幾腳。

他是春晚小品方面的負責人，當然，嚴格意義上說他是總導演的下屬，可在小品方面還是有自己的決定權。

今年春晚抱上來的小品節目很少，少到不能再少，曾經給人帶去不少歡聲笑語的小品表演者都開始養老了，那些曾經的面孔一去不復返，而現在的新人演員和編劇......

簡直難登大雅之堂。

「曾導。」下屬也心急，「現在就只有這些個小品了，沒辦法啊，上面要求嚴，然後也不知道是誰這些年傳來了必須要最後扣題的風氣，搞得所有的小品安排都很倉促。」

「那你跟他們說我要的要求沒有？」曾勛眯著眼睛問，「主題不是必要，最後的扣主題，要鋪墊得好，笑點才是關鍵，笑點要多，要讓人看到就笑，笑到把年夜飯都噴出來的那種！」

下屬不敢說話，這要求，如果曾勛不是他領導的話，他還真想讓他去許願池裏找王八許許願試試。

小品的包袱本來就少，而參演的那些藝人總想著給上面賣個好，誰不想上面點頭誇讚一下？於是所有人都搞出這種旋律的東西了。

過分解讀，沒辦法，人之常情。

「你手裏還有個劇本？」曾勛看著下屬的手上，「什麼時候的？」

「剛剛他們交上來的。」下屬心領神會地送上去，「演員和編劇感覺都還不錯，我個人覺得還可以。」

「那我看看。」

曾勛接過來就看，可這一看不要緊，看了之後，都快把他高血壓給看出來了！

這小品名字叫《結婚照》。

腳本一大堆，洋洋灑灑十幾頁，可曾勛看了之後隻想說，離譜！

講的是一對新人在結婚照相館的事兒，可看裏面的設計，全程都在吵架，邏輯狗屁不通，一點包袱都沒有！

小品這種東西，本來就應該笑著看的，可曾勛越看越覺得莫名其妙。

「完犢子的玩意兒！」曾勛狠狠地把劇本砸在地上，「你們是怎麼覺得這東西很好的？小品本來就是笑話構成的，我愣是沒看到一點笑話。」

下屬低著頭不說話。

「不對。」曾勛又說，「有笑話，我能讓它播出就是最大的笑話，前面過去的幾個小品都是公式小品和公式包袱，可現在這小品......連公式的談不上！」

曾勛已經不想細談這小品了，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揪著那編劇問問他是怎麼想的？又或者寫出這劇本的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縱觀整個劇本，最大的毛病就是沒有貼近生活，編輯像是個閉門造車的傢夥，婚姻登記和婚姻照相他不了解，弄出來的包袱更算不上包袱。

曾勛都不需要看演員表演的，尷尬兩個字早已從劇本本身溢出來，直衝他的天靈蓋了。

「多問問幾個老師，看他們還能不能寫出幾個劇本。」曾勛大手一揮，「這玩意我們肯定不需要，如果是那些老師著手，標準可以適當降低，我的要求只有一個，看小品，要笑著看，老子看劇本的時候，也需要笑著看！」

「可是我們已經沒多少時間了。」下屬說，「距離春晚還有二十天的時間，演員需要排練，需要背誦台詞，而且春晚的節目單會提前出來，留給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讓那些老師寫劇本的話......可能行不通。」

「那就多問幾個！」曾勛擺擺手示意下屬離開，作為小品方面的負責人，他急，急到想病急亂投醫，可幾個下屬明顯忙不過來，就連他本人都要親自下場。

可是，找誰呢？

曾勛認識不少能寫出好小品的人物，可是那些人的小品都是給自己量身定做的，他們寫劇本的時候，就已經在思考自己出演的情況了。

而且這些人已經明確表示不會再上春晚，人的腦力有限，曾經的包袱已經抖得差不多了，他們也想不出多新穎的笑點。

「嘖......」

曾勛伸出手，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不對啊......好像曾凱那小子之前跟自己提過一嘴，說他有個朋友，有寫小品的能力？

也不管對方到底能不能寫好了，實在不行就先看，好了就演，不好就下一個，曾勛顧不上那麼多，直接撥打了曾凱的電話。

「曾凱，你那朋友的小品劇本，有著落了沒。」他開門見山地說。

「叔，我朋友隻想寫搞笑的。」

謔！

這不正中自己下懷？曾勛聽到這話眼睛一亮，「那就讓他寫！」

「可是他不想寫結婚相關。」

「沒問題，讓他寫！」

「他不想搞什麼主旋律。」

「沒問題，一個節目我還是能做主的，讓他寫！聽他這話，好像有劇本了？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最好，好作品都需要慢慢打磨，現在能給我了不？」

「......我得問問他的意思。」曾凱說。

「去問！」

曾凱抱著手機來到路揚面前，將所有的事兒全都說了。

而後......曾勛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等我十分鐘，我現在寫。」

曾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