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能量守恆定律一樣，笑容不會消失，只是會從一個人的臉上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臉上。

對於胡台長的消息，顧源原來的態度是滿懷期待，更是想好了怎麼應對——一臉惋惜地收聽，用手蓋住自己的眼睛，嘴角一定要向下，這樣才能表現出自己聽到消息時的心情，但眼睛一定要彎出月牙。

《愛情公寓》收視率不行，他這個當父親的應該是難過，明面上是辜負了胡台長的幫忙，且女兒女婿的新作品失敗，怎麼都應該難過一下。

實際上還是要默默開心，因為這距離女兒女婿老老實實待在家又更近一步。

但顧源發現自己錯了。

錯得離譜。

主要是胡台長笑了起來。

真該死啊！

這傢夥怎麼能笑呢？

看他那春風滿面的笑容，像是三伏天喝到了清涼的泉水，也像是嚴寒中碰到了暖爐，他是開心的，開心的原因大概是《愛情公寓》的反響很好，畢竟又有業績了，且自己的決定讓電視台的收視率更上一層樓。

「胡台。」顧源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問：「反響怎麼樣。」

「非常好！」

胡台長舉起酒杯，邊笑邊舉邊說，神情激昂，「是我要多喝一杯酒啊，現在臨近年底，我們魔都電視台忙碌了一年始終沒做出什麼業績，本以為今年就這樣平平澹澹地過去，但是！路揚和清寒的電視劇讓我台上下看到了新的曙光，顧董是沒聽到我員工彙報時的口吻，那興奮藏都藏不住！」

還真是這樣麽......

顧源不甘心自己面對的是這樣的事實，他在《愛情公寓》的拍攝期間提供了很多幫助，對那個電視劇是有點了解的，不太符合他這個中老年人的興趣。

可看胡台的反應，這劇......

真不錯？

不對不對，顧源搖搖頭，盯著胡台的眼睛，「不是說收視率還沒出來麽，怎麼就那麼興奮了？」

「顧董有所不知啊。」胡台笑著說，「收視率是沒出來，但我們能根據數據大致推測出《愛情公寓》的反響啊，而且現在的觀眾，可不像以前。」

「這跟觀眾有什麼關係？」顧源不明白他的意思。

「以前觀眾看到電視劇的時候，會給電視台寫信，想看什麼劇，或者評價哪個演員演得好。」

顧源點點頭。

以前的確是這樣的，在那個年代，電視機是個新鮮事物，有人會給電視劇寫信，也有人會給演員寫信，用這種方式來說明自己對電視劇的喜愛，或者是對那個人出演角色的喜愛。

但那會人們都淳樸，現在都信息大爆炸時代了，哪還有寫信？

「這跟寫信有什麼關係麽？」顧源問。

「有點，顧董，你等等啊，我拿手機給你看看。」

胡台長掏出手機，用手在屏幕上比比劃劃，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笑容越來越濃鬱，簡直是盛夏天盛開的一朵菊花。

而顧源等得越來越不耐煩。

「諾，找到了。」胡台長把手機伸到顧源面前，「我們台原來的粉絲數只有十萬，就今天一個晚上的時間，突然就升到了十八萬，這些人都是因為《愛情公寓》才過來關注的。」

他伸出手繼續操作，扒拉到宣傳《愛情公寓》的微博，「你看。」

顧源看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手在顫抖，心在滴血，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愛情公寓》的海報，年輕俊麗的演員以不同的姿勢呈現在畫面中央，最上面，並非c位的地方，站著他的女兒和女婿。

這兩個傢夥也是笑著的，和胡台長的笑容一樣。

笑顏如花。

很俗套的文桉，只是簡單訴說《愛情公寓》的播放時間，除了爆笑劇情外什麼都沒宣傳，不過也是，路揚顧清寒不想宣傳，而其他演員......

更是沒什麼好宣傳的。

可這樣的陣容，這樣沒什麼宣傳的宣傳，更是在魔都電視台這種不溫不火的官方微博上......微博的評論數竟然短時間突破兩萬。

顧源看了一眼微博發佈的時間——20:00

現在時間：22:13

兩個小時的時間，評論數突破兩萬？

玩呢？

顧源獃獃地看著，看著胡台長的手指繼續在手機上扒拉，他點擊評論區，顧源也看到了無數人的評論。

他驚了。

「我看節目表，為什麼白天沒有《愛情公寓》的重播？快快重播啊，沒看第一集的我急死了！」

「一天就兩集夠誰看的？我說個數，一天放十集！」

「白天的垃圾時間可以切換成《愛情公寓》的重播啊，這麼好看的電視劇，總不能一遍過吧？」

「求求了，寶寶沒看到《愛情公寓》的第一集，現在感覺身上有螞蟻在爬！」

「快重播第一集，以後每天白天都要重播前一天的內容！」

「在哪看《愛情公寓》的第一集？求！」

「睡了嘛？沒睡趕緊換節目安排，把《愛情公寓》放上去！」

評論區說什麼的都有。

大多數人的話題都集中於兩個地方——

催每天播放的集數。

催魔都電視台在白天抽出時間，安排一個時間段重播。

顧源的心亂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群觀眾對於《愛情公寓》的喜歡，這樣的口碑，這樣的評論數量，都能反應《愛情公寓》首播率的成功。

「這......」他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什麼女婿女兒雙雙脫離娛樂圈的美夢破碎了，他們的新劇獲得了巨大的成功，而在這過程裡，顧源還幫這兩人解決了不少的麻煩。

不是說路揚是第一次拍電視劇麽？

不是說這是路揚第一個劇本嗎？

你第一次就那麼厲害了，光這兩集就展現出無可匹敵的影響力，那不是妥妥的爆款？

你扮豬吃老虎，裝新人哄騙嶽父是吧！

「顧董。」胡台長笑笑，「我說的沒錯吧，你找了一個良婿啊，清寒以後有福氣了。」

「呵呵......」顧源尷尬地笑笑。

他還心存僥倖，於是又問道：「這還只是前兩集呢，如果後續不行，觀眾會把他們罵慘的，可不能驕傲。」

「不會的。」胡台長以為顧源是個傳統的老父親，那些傢夥在面對別人吹噓自己兒女的時候總會說其他的話，實則裝暗逼。

他笑著說，「我台的工作人員看過路揚和顧清寒的《愛情公寓》，這有點像單元劇，不同於其他電視劇的走向，它的故事情節能說連貫，但又不需要太連貫，真正的賣點不是劇情，而是每一集的笑點。」

「所以說.....不會出現口碑下滑的情況？」

「那是當然。」胡台長再次舉起酒杯，將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我台員工都說電視劇的質量很高，現在劇組那邊還處於邊播邊剪的階段，這幫人就把發過來的所有集數看完了，期待著後續呢，他們都期待，那些觀眾能不期待？」

「期待好啊，期待好啊。」顧源喃喃自語。

期待就意味著路揚和顧清寒的這條路能走遠了，意味著他們距離回家又更遠了，他的小心思......

也走遠了。

「那首播收視率呢？」顧源還是不死心。

「我只能說很高，觀看人數是魔都衛視建立以來的新高。」胡台長認真的說，「首播率看不出來，但湘南衛視那邊的觀看人數，只有我們的三分之二。」

這也差不了多少，對方還能追上。

顧源稍稍緩了口氣。

「三分之二還是有可能被追上啊。」顧源說，「看來這《愛情公寓》還不算太爆。」

「不不不。」胡台長搖搖頭，「這只是第一集巔峰觀看人數的數據。」

「那第二集的時候還有所改變？」顧源愣了。

「是的。」胡台長點點頭，「第二集......湘南衛視的《繁星記》，只有《愛情公寓》的三分之一了。」

「沒有數據造假？」顧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有。」胡台長搖頭，「路揚和顧清寒在第一集上插入了自己的婚禮片段，這個噱頭很好，吸引到了不少的觀眾，然後還有路揚製作，顧清寒演唱的主題曲......諸多因素在網絡上發酵，使得第二集引來了不少觀眾。」

叮——

顧源的手上一時沒有力氣，那末端是金屬的快子墜落在地，他傻了。

婚禮片段剪輯進電視劇裡，他是知道的，本以為那是敗壞觀眾好感的操作，畢竟很多人都討厭創作者在裏面夾帶私貨，大家是過來看劇情的，誰會花上大半天時間看你的婚禮啊？

顧源是這麼想的。

但他沒想到的是。

這些觀眾，還真會。

「噱頭引來的，不太行吧......」

「是噱頭引來的。」胡台長認可了他的說法，他笑著解釋，「但第二集的劇情裡可沒有噱頭，而那些聞風趕來的觀眾，都把完整的一集給看完了，並沒有太多的人看到一半換台。」

顧源：「......」

很好。

這消息已經把他所想的所有退路都堵上了，這是一招絕殺，無數特徵都在表明著《愛情公寓》的數據優良，他再怎麼不想面對，也更改不了的。

「好！」顧源爽快地往杯子裏倒酒，他倒得很快，並沒有太多的酒水溢出來。

他一飲而盡，高度白酒湧進口腔又鑽進喉嚨，烈得像是割喉。

他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可能這酒實在太腔了，他的眼睛裏有熒光閃爍，他看著胡台長，聲音響亮。

「真棒啊！」

胡台長沒理解這突然的轉折，剛剛還是個不斷找失敗可能性的老父親，現在就開始誇獎了？

怎麼看都覺得奇怪，但他不敢繼續深思，而是討論起今天的正事——廣告。

「顧董，是這樣的。」胡台長有些猶豫，自從知道電視劇的數據之後，他就有些有求於人了，本來還是主動，但現在變成了被動。

「你說。」

「路揚給了我們《愛情公寓》的首播權，但這重播的事......當時我們台拒絕了他們，現在我們台裡想要回重播的聲音很大。」

這是想讓自己幫忙要重播啊......

顧源轉了轉眼珠子，雖然他也不想幫路揚擴大影響力，但這電視劇都火爆成這種樣子了，就算他不想，胡台長這邊也會跟路揚進行直接溝通。

那他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好說！」他敲敲酒杯，「那廣告費......」

「好說！」

胡台長舉起就被。

酒杯碰撞，燈光下濺出漂亮的酒花，兩個老狐狸相視一笑。

...

「兒子啊......」

電話裡，顧源的聲音含湖不清，明顯是喝了酒，但口吻卻是喜悅的。

他噓噓叨叨地說著，「我剛跟胡台長吃晚飯，魔都電視台那邊想要《愛情公寓》的重播權，他說當時電視台內部說不要的那個人已經受到嚴厲批評了，現在......」

路揚一聽樂了。

雖然之前電視台是不要重播的，他們爭取過也沒有後續，現在過來要，怎麼都說明《愛情公寓》的數據火爆。

「那邊有什麼反饋嗎？」顧清寒在一旁插嘴。

路揚手機早就打開了外放，夫妻兩跟著老父親鬥智鬥勇呢。

「給廣告費打了個折。」顧源一聽，知道湖弄不了了。

這廣告費是天價，顧清寒不用猜都知道顧家在裏面省了多少錢，她意有所指地說，「重播當然沒問題......就是.......」

「省得錢成立個信託，給外孫外孫女！」顧源直接開口。

這女兒胳膊肘都往外拽了，他能聽不出來麽？

「沒問題。」顧清寒爽快同意。

她又問起其他的問題，「《愛情公寓》的數據怎麼樣？」

這問題......

顧老父親心裏堵啊。

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只能如實說：「第二集的觀看人數是《繁星記》的好幾倍。」

顧清寒：「......」

路揚：「......」

他們剛剛都在看《愛情公寓》了，都沒看過那頭的《繁星記》，本以為何導出手，影片質量怎麼都不會差到哪去，而且還有那麼多的宣傳，更是坐擁湘南衛視這個大流量的電視台。

這都比不過？

「那沒事了，拜拜。」顧清寒根本沒和顧源寒暄，掛斷了電話。

「不多聊聊？」這電話掛斷的速度，路揚都愣了一下。

「不了。」顧清寒搗鼓著手機，「《愛情公寓》都成這樣了，再聊我爸就心堵了。」

「那你還真是夠了解的......」

「那當然。」

顧清寒笑笑。

她打開手機，繼續在網上高速衝浪。

「看什麼呢？那麼著急。」路揚問。

「我就想看看金妮的風評......也不知道碰瓷的人現在是什麼下場。」

顧清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