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像是顧添衡該說的話。

畢竟是搞搖滾的人，不喜約束又放蕩不羈，討厭條條框框和隱藏起來的規則，說話就該直來直去，世界對他不友好，那他只會朝世界比起中指。

情況合適的話，大概還要問候對方的家人。

只是這樣的感動來得太晚。

至少不該......

在他認為顧清寒是渣女，痛罵路揚是渣男之後來。

「你結婚了嗎你，婚都沒結，還配當我哥？」顧清寒先是一盆冷水潑下來。

「單身狗沒資格發言。」路揚跟上。

顧添衡：「......」

周秋月：「......你們是不是以為只有他一個單身？」

得。

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妹和我妹夫受欺負了，我上去幫說話怎麼了？」顧添衡沒搭理他們的冷水。

他知道，這兩人是為了他好。

畢竟他已經進入顧家了，以後要成為董事，或者說老闆，在某種層面上更需要注重言行舉止，藝人不討喜，但還是會有一部分人會為他的作品買單。

但老闆就不好說了。

言行舉止影響股價。

雖然現在還沒上市，但顧添衡還想著以後能套現走人呢。

而且這樣的事兒並不是發生在他本人身上，如果路揚顧清寒真的顆粒無收，如果男歌手獎項真的飛到自己頭上，那獎項的意思就很好理解了——

閉嘴。

可他是顧添衡，不會閉嘴。

葉寧他們讓閉嘴他肯定是不服的，就算顧清寒路揚想潑冷水讓他別摻和也沒用。

還是那句話。

他是哥。

「沒事。」顧添衡背在著天鵝絨面料的椅子上，眺望那頭的領獎台和前排席位，聚光燈照耀下群星匯聚，可在他眼裏卻像是一群妖魔鬼怪在人間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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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們只是給葉寧一點小恩小惠，最大的獎項還是給清寒呢。」顧添衡不急不緩地說。

但誰都聽出了他語氣的不堅定。

接下來的獎項，更沒有懸念，但凡葉寧提名的獎都被她收入囊中，觀眾都看到麻木，漸漸地，也發現了不對勁。

【這些東西夠了吧？】

【不是，那麼多獎項，路揚和顧清寒一次都沒拿到唄？】

【我以為已經夠離譜了，沒想到後來的頒獎更離譜。】

【再看看吧，有些頒獎是喜歡小獎項給別人，大獎項不會跑的。】

【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有些道理。】

【再看看......】

再看看。

大家都在再看看。

隨著典禮的逐漸進行，獎項頒發得差不多了，現在是最終的幾個項目。

在這過程中，路揚一直沒說話，但他臉上的笑容更盛，準確來說笑得更為陰森。

前面都是開胃菜，現在的華語女歌手獎才是主菜，他路揚沒得前面的獎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主菜不缺，那就一切好說。

造價昂貴的音箱裏再次播放出《傳奇》和《where》，這兩首歌已經播放一個晚上了，在最後壓軸的依舊是它們，彷彿宿命的對決，現在是決戰的時刻。

音樂停止，主持人至此才揭開獲獎名單，雖然在此之前她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這事誰都說不清楚，萬一呢。

沒有萬一。

名單揭開了，她靜靜地看著名單上的字體，悄悄地嘆了口氣。

「我宣佈，這屆金曲獎獲獎的華語女歌手是——葉寧！」

明明應該是高亢地宣告，可她的聲音不再充滿力量，在這場典禮中，她同樣是受人操控的工具人，雖然要和舉辦方搞好關係，雖然本質上她和舉辦方是一頭的人。

但這吃相太難看。

不僅是主持人，就連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如果說之前的獎項給葉寧，是對她痛失華語女歌手的補償，那現在大獎的獲得者都是她，又該如何解釋？

沒有解釋，黑幕是最好的解釋。

一時間所有人都忘記了怎麼鼓掌，又或者說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鼓掌，只有碧海娛樂的幾位藝人發出零散且微弱的鼓掌聲，微音幾人也不敢太張揚。

「啪啪啪。」

鼓掌聲突然大了。

有人當刺頭，那麼自然有人跟上，一時間前半段席位的掌聲雷動，後半段卻是靜悄悄的。

這時有人悄悄往後面看去，只看到了從天而降的白光灑在男人的身上，光線被頭髮給遮擋，看不清他的五官，明明身處燈光下，卻又像活在永夜。

但他已經注意到了男人面前的牌子，上面赫然寫著「路揚」兩字。

這絕對是最大的嘲諷。

所有人都看到了路揚臉上的笑意，冷得滲人，這時大家才想起之前娛樂圈最大的冰山是他的愛人，而那座冰山已經慢慢融化，現在是......

極寒的冰國！

【精彩！黑幕都不帶演的了，我建議下次金曲獎頒獎現場在葉寧家裏。】

【本來有幾首歌的確不錯，可為什麼要搞這種騷操作，不就是幾個獎項嗎？】

【本來有點公信力的主辦方也不值得信任了。】

【...】

何等離譜的答桉與人選，完全與大眾心中所想的背道而馳，這並非反轉，而是沒由來的黑幕。

「葉寧女士。」主持人微笑著看著葉寧，示意她上台領獎。

場間安靜，響起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空氣變得熾熱，有男藝人鬆了松西服的領口，只為了能獲得幾次喘息。

他們見證了歷史，雖然這歷史並不光彩，如果拋開黑幕因素，把獎項從頭包攬到尾的女歌手，的確能夠在華語樂壇上留名。

但現在，因為有點明顯的緣故。

大概只能留下惡名了。

「這麼做，真的不怕網友反噬嗎？」席台前列，有人小聲問。

微音高層笑笑，「你覺得，網友平時會關注金曲獎頒獎嗎？」

那人愣了一下，「不會。」

「是啊。」他笑笑，「他們連前幾屆獲獎者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麼會關注現在的頒獎？」

「可路揚和顧清寒在！」

「擔心麽？他們之前敢捅破虛假數據，現在是我們的反擊，如果那兩人還要說出去的話，以後會是什麼？」

提問人突然不說話了，現在搶走獎項是手段，也是對路揚和顧清寒的警告，如果他們繼續，執迷不悟，下一次受到影響的是什麼？

他們目前拍攝的電視劇麽？

「放心。」微音高層說，「這個啞巴虧，他們是要吃的。」

「可顧添衡呢？」那人又問，「他等下如果獲獎呢？」

「會閉麥，放心。」微音高層笑笑。

一切真相水落石出，微音甚至掌握了獲獎的名單，看他說話時篤定的樣子，分明已經做好了顧添衡怒罵的準備。

「二十多年前，我第一首歌發佈，獲得了不少樂迷的支持......」

葉寧已經上台領獎了，講述這些年自己的不容易，講述努力也講述艱辛。

冠冕堂皇的話誰都會說，場間回蕩起她的聲音，沒營養的話，但還是會有幾位藝人假惺惺地擠出兩滴眼淚，等待著她的發言結束：

「我曾一次次想過放棄，但是現在，我拿到了這座華語樂壇上最重要的獎盃之一，在這裏我要感謝很多人，但剛才都感謝過了，就沒必要再重複了。」

所有人都看著她說著感言，看著她上台又走下台，這個呆在圈子裏二十多年的歌手已經拿到了獎盃，或許有其他因素的存在，但她握獎時的確是微微顫抖。

她在激動。

大家下意識地把路揚那一行人遺忘，有人是利益相關，有人是不想面對，更多人抱著看好事的心態，但出乎意料的，路揚那頭沒有任何的聲音。

起碼他們沒聽到。

「嗯......」路揚小聲問，「以前華語樂壇獎，有過外語歌獲獎的麽？」

「沒有。」顧清寒周秋月異口同聲。

「那這個獲獎的理由是？」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又或者是主辦方也聽到了他的問題，大概是為了堵住網友的口，現在他們又來亡羊補牢，解釋著評獎的機制：

「請大家放心，獲獎人是由評委組投票決定的，之所以選擇葉寧的《where》，是因為她的作品更新，更具朝氣也更符合年輕一代的喜好，這是走向國際的作品。」

所以走向國際等於獲得金曲獎獎項的必備條件？

這發言把路揚整笑了，他都不用猜想接下來的獲選人了，既然主辦方這樣站台，擺明了是給葉寧接下來獲得金曲獎鋪路，可能顧添衡會獲得男歌手，但最高大獎還是不會到他們的手裏。

「你笑什麼？」顧添衡有些緊張地看了路揚一樣。

「本來還不好攻擊他們，現在他們自己把漏洞送上來了。」路揚輕聲說。

他的四下掃視，如雄鷹俯視地面的芸芸眾生，實則是觀察離開的地點。

「等下直接走吧。」路揚說，「灣省還沒怎麼逛，要給孩子買東西。」

「嗯。」顧清寒能做的只有支持。

「帶我一個。」

周秋月也表明立場，她的手一直都在顫抖，這是激動下的動作表示，曾經她也站在聚光燈下領獎，也把那獎項奉為神聖，現在看，隻覺得是個被凡塵玷汙的東西，儘是汙穢。

「喂喂喂，那我呢？」顧添衡愣了愣，「萬一小爺我接下來能領獎呢？」

「能領獎，你領嗎？」路揚問。

「領。」顧添衡懶得遮掩，「我拿回家當尿壺。」

眾人：「......流批。」

「想幫出氣就出唄，憋著難受。」路揚忽然說，「有時候真性情不是錯誤，人有了缺點，才變得更豐滿。」

顧添衡看著自己發福的身材，一時間不知道所謂的豐滿是何解。

「你想讓我罵人？」他問。

「我忘了。」路揚聳聳肩，「要不你就上台感謝吧，現在我們要回去了。」

活動流程又繼續了，他的聲音被女主持的發言所吞沒，歌聲過後，終於確定了最受歡迎男歌手的獲選人，除了顧添衡又怎會有其他人？

「獲獎的是，顧添衡《十年》！」

雖然獎項的含金量在今晚遭遇滑鐵盧式的下滑，但得知獲獎的時候，顧添衡的表情同樣激動，他站起來整理了儀容，突然發現站起來的不只是自己。

還有路揚。

不，他身邊的自己人都站了起來，顧清寒和周秋月也站了起來。

全場肅然，領獎階段突然站起了那麼多人，雖然聚光燈只打在顧添衡一個人的身上，可他們都不是瞎子，不知道這幫傢夥要做什麼？

「他們瘋了嗎？」舉辦方人員大喊，他西裝革履，大背頭黑眼鏡，一副領導派頭。

他拿起設備對他人說：「如果領獎現場有意外，直接關掉直播。」

所有人都以為意外出現了，至少是路揚他們一行人一起上台，大家都看著那兩男兩女離開座位，往領獎台的位置走。

路揚走在正前方，彬彬有禮，不時沖兩側的人露出笑臉，雖然那笑容看起來飽含殺機。

「請顧添衡先生一個人上台領獎。」主持人笑著說，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他們已經走到台前了，聚光燈從顧添衡的身上離開，照亮他前方的路，像是指引，然而就在大家以為那四人繼續並肩走的時候，卻分道揚鑣。

只有顧添衡往台上走，其他人都拐往了其他的方向，場間嘈雜一片，黑暗的角落裏只有綠光，小牌子上繪著逃離的小人，還寫著「安全通道」四個大字。

在他們看來，這些人落荒而逃，像個滿盤皆輸的賭徒。

「安靜點。」路揚突然喊，「我大舅哥還要上台領獎呢。」

頒獎人是灣省的一個音樂人，多年前應該是和方菲周秋月有些交情，在他把獎盃頒給顧添衡的時候，在耳邊說了不少的話。

顧添衡眼神都變了，突然變成了對長輩的尊敬。

但是，沒用。

隨著頒獎人的離開，他也站在麥克風面前，現在是感謝詞時間。

他的確是在感謝，手指都放在閉麥鍵的工作人員都愣了一下。

因為這傢夥說的前三個字赫然是，「我感謝......」

後續呢？

感謝什麼，感謝天地還是父母，又或者感謝路揚和顧清寒？

本來很俗套的感謝詞被他的停頓弄得引人好奇，這時附近角落的大門關掉，光明再次被遮擋在外。

路揚他們已經離開了。

顧添衡笑笑，「本來我準備了很多的感謝詞，一千個字，足以參加高考作文，但現在覺得說句感謝就好了。」

「我感謝節目組，是他們耳朵聾了，或者是瞎了，認為我這首歌是英文歌，不然也不會給我獎項，就這樣，不說了，我還要跟他們趕飛機呢。」

「大家玩得開心。」

音箱裏回蕩著他的聲音，可他的人已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