衚衕內，四面八方迷霧重重，羊頭惡魔赤紅著雙眼，一個個伸出銳利的爪子，將衚衕圍了個水泄不通。

此時，空桑微微歪著頭，過長的甚至超過了雙手的病號服衣袖就如同阿飄一樣擺動著。

「雖然我現在這個模樣有些沒有說服力，不過……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情人鼓和情人蠱的事情。」

「而且，陰陽家當中，破掉了五德先生封印的那個女子，和你是什麼關係？」

姬羽自然感受到了空桑此時渾身壓抑的憤怒。

那絲絲陰氣就如同火焰一樣，灼燒著空桑的全身。

此時此刻，單單是這種戾氣的強度，已經不亞於一般的紅衣厲鬼！

姬羽深吸口氣，說道：「我不想難為你，也不想和你動手，請放我離開。」

空桑一愣，氣極反笑道：「閣下是怎麼有勇氣面不改色地說出這樣的話的呢？」

「你用情人蠱害我的朋友，這筆帳，我不該算嗎？」

姬羽連忙說道：「我是有苦衷的。」

空桑搖搖頭：「不管你有什麼苦衷，都不是你害別人的理由。」

說著，手中的打更鑼重重一敲。鎮魂音如同操縱羊頭惡魔的機關一樣。

所有的羊頭惡魔在這一刻紛紛直起了身子，開始爆發出一股凶戾的氣息！

又見空桑緩緩摘下眼鏡，露出的雙眼，一者紅色，一者黑色，沒有眼珠，只有眼白！

其身後，那若隱若現的眼球，此時已經完全浮現出來！

巨大的眼珠死死盯著姬羽，眼白之上更留下濃稠的血液，如同一抹血液瀑布，驚悚非常！

「動手！」空桑一聲令下！

「咩！」

頃刻間，所有的羊頭惡魔紛紛沖向了姬羽。

這些羊頭惡魔，正是之前在解決雙生墜事件當中，於療養院夜間出行的魔物，也是汪酉潮最主要的攻擊手段。

姬羽立刻取出那面情人鼓，輕輕一拍，鼓聲雖小，卻綻放出陣陣赤紅音波。

音波所過之處，羊頭惡魔紛紛被絞殺成一團團黑霧。

空桑見狀，打更鑼拋出，敲出鎮魂音抵消著情人鼓的聲音。

「招陰訣，黃泉水！」

與此同時，狹窄的衚衕之內：

「嘩啦……」

流水聲中，姬羽敏銳感覺到腳踝處一陣冰涼。

定睛一看，水面之中出現一張張鬼臉，黃泉水鬼已經睜開貪婪的雙眼，骨瘦如柴的雙臂已經抓住了姬羽的雙腿開始將對方往水下拖拽。

「這是……打更人的手段，你竟然成了打更人！」姬羽眼中流露出一絲震驚之色。

空桑眉頭微皺，對方已經不止一次，在說話的口吻上似乎和自己非常相識了。

「沒錯，我正是九州第九十九代打更人，空桑。」

伴隨身上的陰氣擴散而出，牆壁上又再度伸出猩紅色的水流。

「招陰訣，溟泉水！」

血紅流水之中，無數枉死惡鬼的手臂爭相伸出，連帶著他們淒厲的面孔在一陣粘稠當中從掙脫出來。

「咚！」

「咚！」

情人鼓的聲音似乎對這些鬼物有著非常大的剋製，不論是羊頭惡魔，還是黃泉水鬼和溟泉枉死鬼，在聽到這鼓聲的時候，竟露出驚恐和畏懼。位置遠一些的開始逃離，位置近一些的直接化作黑煙齏粉！

「空桑，這個男人有些不簡單。」意識之中，汪酉潮頓時說道：「讓眼球和血盆大口同時攻擊，錯亂四周的時間看看。」

空桑點點頭，眼中掠過一絲凝重之色。

這種規則性的攻擊，可比一般的厲鬼攻擊要可怕多了。縱然是空桑目前的道行，想要完全掌握，也有些困難。

此時，空桑身後的眼球開始上下左右不停的翻轉，不停的看著四周每一個角落。

而伴隨目光匯聚的地方，衚衕的牆壁有的開始轉化成燒窯之前的狀態，有些則開始長出青苔，有的甚至已經開始風化！

這一刻，時間彷彿成了一個錯亂的符號。姬羽的全身也開始出現一些詭異的變化。

他的手臂一會兒變得骨瘦如柴，一會兒又變得健壯有力，宛若一具身體不斷的在年輕和衰老之中跳躍。

「不太對勁！」

空桑眉頭緊鎖，因為這種時間錯亂的力量，雖然作用的範圍很小，而且道行高於自己的人也可以抵擋，但是對方的身體變化卻並不是隨著自己的意識而產生變化的。

也就是說，空桑本來想讓他的手臂衰老，但是姬羽所呈現的狀態卻不是。

反而，那種衰老狀態更像是姬羽自己控制的一樣。

念及至此，空桑周遭伴隨一陣嘶吼聲。

姬羽腳下，立刻出現了一張血盆大口。血盆大口帶著數不清的如同尖刀一樣的牙齒，更是將觸手一般的舌頭伸出，纏住了姬羽的腳踝，想要將其拖拽下去。

「咚！」

情人鼓再度叩響，血盆大口發出一陣痛苦的咆哮，一陣扭曲之下竟在原地炸裂成一灘血水！

血液染紅了姬羽的衣服，這一刻，空桑心中隱隱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那就是這樣的神情，這樣的畫面，自己是不是在哪裏見到過呢？

驚疑之中，卻見姬羽身形靈動無比，轉眼就跳脫出了鬼霧和惡魔的包圍。

空桑見狀，乾脆讓夏婉出來替代汪酉潮，以蠱王之身追了過去！

看著身後的空桑忽然換上了苗疆的衣服，手中更是拿著一把葫蘆絲，姬羽大喊道：「畫鬼術乃是打更人的絕學，但是對於身體也有著難以想像的負荷！你為何非要緊追不捨！」

空桑冷笑道：「真是笑話！你擺明了不懷好意，我還要放過你不成！」

姬羽轉身，一掌帶著呼嘯的風聲拍向空桑的面門。

此時，夏婉附身之下的空桑，身如靈蛇，躲過攻擊的同時，袖袍之內，赤紅蛇蠱王直接竄了出去！

「咚！」

鼓聲再敲，赤紅蛇蠱王竟直接墜落到地面，化作一條枯骨！

空桑瞳孔微縮，沒想到對方竟然連蠱毒一類的生物，都可以驅除？驚疑之中，卻見姬羽腳下忽然出現了許多鮮紅色的花朵！這些花朵競相盛開，甩出去的藤蔓逼迫空桑不得不後退數步。

也就是這個空檔之下，姬羽已經化作一陣紛飛花葉消失在衚衕之內。

空桑順手接過從空中飄落的花瓣，那花瓣甚美，如分裂的羽毛，輕柔飄逸。

「這是……虞美人？」

空桑看出了花瓣的品種，意識當中，夏婉驟然浮現。

「夏婉，剛才姬羽所用的手段，是草鬼婆的手段嗎？」

夏婉點點頭，但是眉宇間卻露出強烈的困惑：「雖然是，但……又似是而非！」

「嚴格來說，對方所用的手段都太過古老。實際上，最早的草鬼婆的手段就是從薩滿術和祭祀當中演變而來。」

「而對方叩情人鼓的動作和手段，以及效果來說，都是非常正統也非常古老的手段。」

「這種手段，不可能存在重新修鍊的可能，因為已經沒有這個條件了。」

「沒有這個條件，為何？」空桑不禁問道。

夏婉搖搖頭說：「因為草鬼婆的三大邪法的傳承，是口頭相傳和家族相傳。這種古老之法，最起碼已經是秦漢時期了。早就沒有了。」

「秦漢時期，這麼說，也有可能是來自於荊楚之地了？」空桑沉默之下，手機忽然響了。

「喂，顏薇？」

「什麼，你現在在古董店門口？」

「好的，我這就回來，你稍等我一下。」

……

用黑魔術陣再度回到古董店的空桑，打開了古董店的大門。顏薇看上去很疲憊，臉色也很蒼白。

「這麼晚了，你其實可以明天再來的。」空桑給坐在沙發上的顏薇倒了杯水。

顏薇搖搖頭：「這件事情很嚴重，比你想的還嚴重。我聽陳濤說，你已經了解了一個大概？」

空桑點頭回應：「沒錯，而且剛才和我那個叫做姬羽的人交手了，對方用的是非常古老的草鬼婆的手段，現在已經失傳了。不過最奇怪的，還是他手中那個叫做情人鼓的物件。」

顏薇苦笑著點點頭：「這就是為什麼陰陽家會這麼緊張的原因。」

「陰陽家承擔著封印一些過於危險的古老器物的責任，但是在最近幾十年當中，丟失過兩件。其中一件，相傳乃是西楚霸王所用的霸王槍，當時盜取了這桿槍的，是一個女子。」

「不過，當我們找到的時候，那個女子已經死了，身邊還躺著一個死去的男人，看上去就像是殉情一樣。至於那柄霸王槍，也不翼而飛。」

空桑坐了下來：「你突然提到這個，莫非，這丟失的霸王槍和這次的情人鼓，有所關聯？」

「不確定。」顏薇搖搖頭：「但是根據我們的調查，情人鼓出現的時間，要比霸王槍晚一些。」

「當初，也是在霸王槍消失若乾年之後，陰陽家在一個很巧合的情況下找到的。但是，就在幾天前，又被一個女子盜走了！」

「而這個女人究竟去了哪裏，我們也不知道。」

「但是這情人鼓的效果，我們是調查的很清楚的。情人鼓似乎是一種可以儲存愛情的器皿。」

「儲存愛情？」空桑顯然對這個解釋有些詫異。

顏薇苦笑道：「情人鼓的誕生有很多種，但是基本上都是和有情人脫不了關係。」

「相傳，只有在深愛的人分離之時，以最痛苦的情緒，用愛人和自己身上的媒介，才能夠製作情人鼓。」

「而我們陰陽家封印的情人鼓，根據調查，很有可能是最早誕生的那一個！」

「也就是說，這個被偷走的情人鼓，很有可能是這種製作工藝的源頭。」

「而在濟州的時候，有一個女子突然潛入一場婚宴當中，奏響情人鼓的同時，那對結婚的夫妻忽然開始吵架。」

「一開始，大家以為是結婚流程當中的節目，但是很快大家就發現了不對勁。」

顏薇看著空桑，眼神帶著一絲憂愁之態：「因為那個新娘，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切蛋糕的不鏽鋼刀隔開了新郎的喉嚨！新郎也用胸針洞穿了新娘的脖子！」

空桑聽著顏薇的解釋，頓時寒氣直冒！

顏薇無奈道：「現在你明白，為什麼陰陽家這麼著急了吧？我們初步斷定，這枚情人鼓可以吸收有情人體內的愛意，然後當愛意被吸收殆盡的時候……就只剩下恨意了！」

「而當恨意被無限放大的時候，結果是什麼，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