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羽！」

空桑頓時怒上眉梢。

雖然眼前的一切擺明了就是一種打更人的特殊靈媒的能力，但是他依舊有一種錯覺，那就是眼前的姬羽，似乎是真實存在的。

就在此時，姬羽手中的情人鼓開始出現無數紅絲。

那些互相殘殺的恩愛眷侶的體內，也忽然飄出一根根紅色絲線。當兩邊的紅色絲線鏈接的剎那，一陣難以言喻的淒厲絕哀湧上心頭！

這一刻，月老神像竟發出一聲哀嘆。甚至連四邊的天喜星、紅鸞星、兔兒神、姑婆神也紛紛流下兩行清淚。

一時間，香風一陣，帶著淡雅的沉香味道吹出廟堂，吹響了庭院之中的姻緣桃花樹。

「嘶啦……」

盛開的虞美人似乎遭受了什麼阻力一樣，竟無法完全盛開。

姬羽驟然轉過身來，一雙眼滿含惡意的盯著廟堂。但卻不是看著空桑，而是看著那香案之上的月老神像。

「區區一個神性丟失了七七八八的存在，也敢阻攔我！你找死！」

姬羽眼中滿是煞氣，這一刻，其手中的情人鼓重重一敲，原本的鼓聲輕柔綿密，但這一刻去蘊含著強烈的殺伐之意。

「砰！」

月老神像手中的姻緣簿，這一刻竟出現了一絲裂紋！與此同時，其餘四座神像面前的一些香火錢，也紛紛碎開。

空桑見狀眉心直跳，姻緣簿卻不說什麼，香火錢本身因為凝聚著祈福之人的心願，所以具備一定的願力。

這種願力其實就有點像佛門所說的百衲衣一樣。

姬羽的鼓聲，卻將這種香火錢直接震碎，由此可見其道行絕對不低！

旋即，連接的紅線上，由那些有情人的身上所傳輸而出的一些如同螢火蟲般的粉色光點盡數匯聚到情人鼓當中之後，姬羽便直接消失在了月老廟當中。

那滿目虞美人，也在這一刻紛紛凋謝下來，落到地上的剎那，化作灰燼。

頃刻間，整個月老廟隻餘一些重傷地倒在血泊之中哀嚎的人。而還有一些，已經帶著怨念和仇恨，抓著傷人的利器，於血泊之中不甘離世！

……

下一刻，眼前的畫面開始模糊朦朧起來，耳邊也逐漸的傳來了餘悸的呼喚聲。

當空桑回過神來的時候，餘悸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你……沒事吧？」

空桑擺擺手，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

當他再次看向兩側的神像時，忽然一愣：「不對！」

「怎，怎麼了？」餘悸不禁問道。

空桑沉聲道：「剛才，我經歷了一次那些情侶之間彼此廝殺的畫面。情況和現在有所出入！最直接的變化就是，在畫面當中，兩側四座神像面前的香火錢出現了破裂，月老手中的姻緣簿也有了裂痕！」

「但是，現在仔細看來，這些似乎都是完好無損的！作為打更人的感知能力是不可能存在問題的。那麼有問題的就是這座廟宇！」

「廟宇？」餘悸撓了撓頭：「你的意思是，有人將那些裂開的香火錢和姻緣簿替換成了新的？可是這樣做是為什麼呢？沒有必要啊。」

「也許……這些破碎的東西代表著什麼？」空桑皺了皺眉。

他有件事情沒有告訴餘悸，那就是在回憶畫面當中，他所聽到的姬羽對著月老神像所說的話。失去了神性……

最終，空桑和餘悸先回到了古董店。

子不語內，通過落地窗，空桑看到了天女翡之外，終於又看到了久未露面的征老闆和魯遙兩人，頓時小跑著來到店鋪當中。

「哎呦，小空桑，許久未見了。」征老闆笑眯眯地說道。

空桑卻直接開口詢問道：「老闆，神性是什麼？」

「嗯？」一旁的魯遙頓時露出一絲好奇之色：「為什麼你會想起問這個？」

空桑便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尤其是在月老廟當中看到的現象告知了眾人。

征老闆和魯遙聽完之後，臉上竟少見的露出了一絲陰霾之色。

「空桑，那個叫做姬羽的人，真是這麼說的？」征老闆甚至帶著一絲謹慎問道。

空桑點點頭。

征老闆頓時看了一眼魯遙，抽了口煙：「空桑，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們是如何誕生的了吧。」

空桑點點頭：「其實你們的誕生和神話故事有很大的區別。現實世界當中沒有神佛，但是因為人類對於自然的崇拜，誕生了很多口口相傳的故事。」

「是這些故事的傳唱度賦予了你們生命，並讓你們擁有了一些類似於神話故事的能力。」

征老闆回應道：「沒錯，比如我是白澤。但實際上，有沒有山海世界我自己都不知道。可是，我被賦予了作為白澤的存在，也被賦予了對鬼怪全知全能的存在。所以我就有了這種能力。」

「這個，便是神性。」

「但是，神性是會衰退的。當人們逐漸忘記了作為我們根源的神話傳說之後，我們就會衰退。」

「這一點和白琴蘇她們不同。她們姐妹兩屬於精怪脫離了肉體凡胎，所以對於神性的依賴沒有那麼高。」

「而我們是天生就有了這樣的能力，所以完全依賴於神性。當神性衰弱到一定程度，我們司職的能力就會開始減弱。」

「就像古老社會當中，月老確實會有姻緣簿，他也確實可以給人牽線。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人類逐漸複雜化了之後，他的神性就開始衰弱了。」

「不過原本我們預估，這些從前還算頗有神性的存在，竟然已經衰弱到連身形都無法凝聚，事情有些嚴重了。」

空桑又問道：「那……開裂的香火錢，還有姻緣簿，這些很有可能被刻意調換的原因是什麼呢？因為月老廟只有廟祝一個人，他不可能在出現了這麼慘烈的殺人案件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更換這些吧。這不符合人的邏輯。」

「的確，這可能是一種儀式。」征老闆解釋道。

一旁的天女翡忽然說道：「否極泰來。」

眾人皆是一愣。

天女翡繼續說：「卦象之中，代表逆境之上，由壞變好。但是反過來的話，也不是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積累了大量美好祝願和祈禱的香火錢、姻緣簿，在某種方法的催動下，往最壞的方法發展。」

「那就是將大吉扭轉成了大凶。」天女翡頓時看向空桑：「空桑，月老廟非常危險。餘悸的命軌，也開始融入到這次事件當中了。要小心才是。」

空桑有些無奈，天女翡這種沒頭沒尾，堪比風水先生算卦的說話方式，讓他有些無奈。

「今天晚上，我準備偷偷進入一趟月老廟。我想用喚魂之法，看看這些死去的人在臨死之前，到底看到了什麼，可以讓他們無端的怨恨相愛的對方。」

一旁的年獸卻撇了撇嘴吧：「要我說，也許不是那個叫什麼姬羽的人道行太高，而是死去的這些人感情太假了吧。」

「現在的年輕人，情愛之中牽扯了太多利益，雖然不能說不好，但是和古人相比，是少了一些純粹。會中了邪術，也不是不可能。」

空桑嘴角抽抽：「你說這樣的話，會被罵的。」

「嗯……今天晚上，我也一起去！」征老闆忽然說道。

空桑一愣：「老闆，這可真新鮮啊。以前我不管多危險，你從來不管我的。」

征老闆翻了個白眼：「這次的事情看上去雖然沒有長生祭風險大，但是跟我們卻有很深的關聯。而且，你之前提到過的那些情人鼓之類的手段和儀式，嚴格來說不是草鬼婆的手段了，而是來自於秦朝年間的巫術。」

「而且在當時，荊楚大地因為有《九歌》對應的神性在，這種手段更是多如牛毛，如果你在喚魂的時候遇到了姬羽，我也能試一試他的水平，探探底線。」

……

夜間，空桑、餘悸、征老闆三人來到了月老廟。

剛剛走到門口，征老闆便皺起了眉頭，喃喃道：「這種殘留的氣息，果然是荊楚之地的巫術手段！」

說著，征老闆抽了口煙，旋即輕輕吐出。

白色的煙霧帶著一絲草藥的味道，繞樑之下，瀰漫至整個月老廟中。

「如此一來，不管多大的動靜，那個廟祝應該是不會醒過來了。」征老闆解釋道。

空桑下意識問道：「老闆，你這也是白澤的能力？」

征老闆嫌棄地看了一眼空桑：「弄點草藥搞出來的迷煙而已。」

「……」

征老闆的牡丹煙鬥在月老廟的木門上輕輕一敲：

「吱嘎！」

大門瞬間開了一條縫，三人進入之後，來到了姻緣樹下。

空桑從壺天手環當中取出了蠟燭、紙錢等物品，更是從梁森那裡要來了一些死者的照片。本來空桑還打算和餘悸去醫院找找那些倖存者調查情況的。

可梁森卻表示，已經蘇醒過來的人，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並且，對於他們出手傷人或者被傷的愛人，雖然有記憶，卻沒有了情感。就彷彿，這些倖存者訴說的是一個和自己有所關聯的陌生人一樣。

征老闆獨自一人來到了廟堂之中，當他看到眼前的五座神像時，不禁嘆了口氣：

「沒想到，你們竟然衰弱到了這個地步。」征老闆露出一絲擀開之色。

而五座神像，彷彿是感應到了征老闆，發出一點微弱的光。但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也許，用不了多久，姻緣神性一脈的生靈，也都要離開了嗎？」征老闆搖了搖頭，靠在門框上，仔細看著月色下的姻緣樹。

「戾氣橫生，怨念纏繞，這姻緣樹已經成了詛咒之木了。」征老闆雖然看出問題，但卻沒有告訴空桑的意思，更沒有想要摧毀這姻緣樹的意思。

哪怕，征老闆已經注意到，姻緣樹下的土壤，已經紅到有些詭異的情況下。

……

十五分鐘之後，伴隨燭光升起，打更鑼敲向，紙錢飛舞，血液入酒之後。

眼前，伴隨鬼霧瀰漫之下，一個個死去的魂魄紛紛出現在了空桑面前。這些人的面容有些獃滯，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沒有傷人的跡象，但似乎也沒有任何感知存在。

空桑見狀，轉換思路：「天地玄冥，赦命陰間，地官出巡，伏幽動天！招！」

剎那間，一陣銀鈴聲響之下，空桑的意識進入到陌生的意識世界當中。這一刻，他的身體無法動彈，但能輕易的感知到，自己是附身在某一個人的身上了。

此時，被他附身的男人抬起了頭。那一剎那，卻見到姻緣樹上，姬羽就直接坐在那裡！

頃刻間，空桑心頭一震。

因為，按照廟祝的說法，這些人就是忽然瘋狂起來的，他沒有看到任何人。而作為怪力亂神的法則來說，如果是厲鬼和邪祟，除了當事人以外，其他人看不到是正常的。

可姬羽不是厲鬼，也不是邪祟，他就是一個活人！

如此一來，就不可能存在於受害者看得到，而廟祝看不到的情況！

所以，廟祝老爺子在說謊！

【作者題外話】：小科普：

桃樹之所以被稱為是姻緣樹，主要是因為古人對於桃花的定義。

因為桃樹本身的開花能力很強，且結出的果實非常可口。

開花特別多，結果特別多，在古人眼裡就是「子孫繁盛」。

再加上桃花的顏色，女子會非常喜歡，久而久之個，更是有文人墨客開始以桃花和情愛為題。

比如：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這是從文化上。

而從玄門上來說，則牽扯到桃花運的說法。

《周易》當中，有「子午卯酉」的說法，代表的是四大方向的正位，也就是四象交匯。此時，求取感情是最好的，所以也就有了桃花運的說法。

因此，久而久之，桃花便和姻緣畫上了等號。很多月老廟前，也會栽種桃樹，以做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