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沒有理會那些人來瘋的陰陽師，為什麼要莫名其妙的跟魔波旬殺在一起。

不過，當眾人來到了已經化作一片廢墟的吉原花町時，不由的變了臉色。

雖然一路上，二十七面千手百足已經大概將情況有所告知，可實際看到之後，還是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甚至連殺人毫不手軟的趙悅呈，也不禁皺了皺眉。

畢竟一個吉原花町的龐大面積下，竟然無一人生還。甚至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幾個小時，卻依舊可以聞到一種屍體被燒焦的味道，這的確讓人可以聯想到，此處的慘烈！

「兮夜情況如何？」空桑看向大妖。

大妖搖搖頭，一臉無奈：「我用妖力封堵了他的傷口，但這肯定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就算去醫院，恐怕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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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桑立刻問道：「這是為何？」

大妖的臉上多了一抹無奈和苦笑：「因為空慧和尚奪去他體內的玉佛像時，十分粗暴，他的內臟和血肉……」

言下之意，已是不言而喻了。

空桑沉默片刻，旋即說道：「諸位可有什麼方法在這種情況下保住兮夜的命？」

趙悅呈卻露出一絲滿不在乎之色：「空桑，如果我預料不錯，你從兮夜和雪奈身上得到的親情羈絆之力應該已經搜集完畢了吧。」

「既然如此，死了也就是死了，你又何必擔心？」

空桑搖搖頭：「話雖如此，但這份因果，可不單單是誰生誰死就可以了結的。」

「說到底，他們兄妹倆並不欠我什麼。」

「但是，他們會有這樣的結局，也不是你的過錯。」錢翩翩彷彿是更加贊同趙悅呈的話：「黑白雙玉佛不是你放的，這個局也不是你布的。」

「你幫他們還債，還助他們一臂之力，這已經算是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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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桑嘆了口氣，心中似乎也有所決斷了。

既然救不活，那就只能讓他沒有痛苦的體面離開。

正當空桑掌心凝聚出一枚血液長針的時候，以妖力勉強續命的兮夜，彷彿是迴光返照一樣的睜開了雙眼。

「空桑……老爺……」

空桑心中一痛，無奈地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救不了你。兮夜，你還有什麼心願嗎？」

兮夜笑了笑，卻說道：「空桑……老爺……我……我想做妖怪……」

空桑呼吸一滯，旋即怒斥道：「別胡說了！你知不知道成為妖魔代表了什麼！」

「你身邊的大妖，千方百計想要成佛，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你如果成為妖魔，你的思路和你作為妖魔的本性一旦矛盾起來，你會崩潰的！到時候，你是生不如死！」

兮夜卻掙扎著離開了大妖的身體，此時的他，因為有妖力護持，哪怕腹部已經一團模糊，卻依舊還能保持一定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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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兮夜踉蹌了幾步，竟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

「兮夜！」

空桑變了臉色，就連趙悅呈、錢翩翩和小呈三人都沒有想到，兮夜竟然會有這樣的決心！

但是……為什麼呢？

空桑眼中有些紅，他心疼的看著這個明明比他小不了幾歲，卻瘦弱無比的少年。

也許，從前的他和妹妹，只能在貧民窟裡相依為命。

可對於兄妹倆來說，親人在側不就是最好的結果嗎？

現在，卻因為花山院家族，一個瀕臨死亡，一個成了魔波旬的一部分！

「兮夜，你不是妖魔，你根本不知道成為妖魔的痛苦。」

此時，二十七面千手百足也勸說道：「你現在強忍撕心裂肺的痛苦已經是人的極限，但是成為妖魔，也許你會經歷比現在更加痛苦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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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夜卻擠出一絲笑容，可因為痛楚和失血，他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了。

「空桑……老爺，其實，我知道了你的用意……但是，我不是……傻子……」

「我看的出來……空桑老爺……是真的對我好……也是真的……對我妹妹好……」

「可是……可是……我不甘心啊……」

兮夜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和更咽。

「我還沒有看到我妹妹……風風光光……也沒過上……體面的……生活……」

「老爺……我……我只是……想要……」

兮夜的身體已經到了連妖力都很難維持的地步。

看著向前栽倒的兮夜，空桑一把將其扶住。

空桑緩緩跪坐在地上，防止兮夜因為過於顛簸而無法說完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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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桑忍住鼻子發酸的感覺，手輕輕的擦了擦兮夜臉上的血汙。

兮夜露出一絲虛弱的笑容，枯瘦的手死死抓住空桑的衣服，話已經是說不出了，但那用力的拳頭卻代表了自己的決心。

空桑背對著眾人，忽然說道：「翩翩，如果我記得沒錯，打更人和守陵人因為一脈同源的關係，一些看家本領是可以互相使用的吧。」

錢翩翩立刻就想到了什麼，頓時眉頭緊皺：「我拒絕！」

「空桑，不是我小氣！契約咒和你繪卷當中的伴生鬼靈可不一樣。」

「契約四鬼之所以對我忠心耿耿，便是因為契約咒乃是一種雙向的咒法。」

「如果他們死了，我也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我們可以完全信任！」

「但是，這也要看實力啊！兮夜太弱小了，契約咒能不能成功還不知道，就算成功了，你也只是多一個累贅而已！」

眼見空桑不說話，錢翩翩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空桑，我不是不喜歡兮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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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討厭島國人。但是我不討厭兮夜這種為了妹妹可以付出一切的精神。」

「可是……在這裏我們不能感情用事的！」

「沒錯，空桑的確不能感情用事。」一道清脆的聲音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家都不敢置信地看著迎面而來的人。

「天，天女，為什麼你會在這裏！」空桑驚疑地看著天女翡。

天女翡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走到了空桑的身邊。

「空桑，經歷了琴師怨的事件之後，你開始尋求了改變。但是改變，從來不是一帆風順的，你會遇到很多身不由己的情況，就比如現在。」

「你已經和兮夜建立了感情，所以你現在不希望他就這樣死去，你想要成全他。」

「這和你剛剛在土蜘蛛那裏碰到他們的時候，已經產生了變化。」

「守陵人討厭這個國家的人，可也漸漸的，對兮夜產生了憐憫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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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桑，現在又到了選擇的時候了。」

「正如同，你在湖底清宮之行的時候的選擇一樣。」

說著，天女翡緩緩展開了雙臂。

空桑沉默下來。

沒錯，這一切對他來說又是一個選擇。是選擇，趙悅呈他們三人認為的那樣，自己這個時候還是讓兮夜維持人類的尊嚴，讓他安詳離開最為重要。

亦或者，是選擇用契約咒讓他成為妖魔。讓他可以親自救出自己的妹妹，了卻自己的心願？

一時間，錢翩翩三人也不說話了。

其實，他們也有些糾結。

雖然他們來的時候，都認為空桑就應該鐵石心腸。

但是在看到兮夜一次又一次的無怨無悔的為了自己妹妹的時候，那麼生硬的話，卻也無法說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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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究竟是要選擇按照以往經驗來說最好的方式，還是讓兮夜選擇他想要的東西。

同時，這背後帶來的風險，又是否值得？

天女翡卻在此時繼續說道：「空桑，琴師怨的事情讓你明白了，自己優柔寡斷的性格會產生很多的遺憾。」

「所以，你在尋求改變。」

「這是對的。」

「但是，改變的結果有可能是錯誤的，也有可能是正確的，這是我們所無法輕易的去控制的。」

「這就是人生，這就是為什麼，你經歷了那麼多的怪力亂神，你滿足了一些人的遺憾，卻又看到了更多的遺憾。」

「因為啊……這個世間，從來沒有十全十美。」

「從來……都是遺憾的啊……」

「只是，這份遺憾，你是否有覺悟，背在自己的肩上，然後繼續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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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桑，心慈和優柔，你分清了嗎？」

一句話，如同暮鼓晨鐘一樣，直接扣響了空桑的心房。

這一刻，空桑的眼神再度清明起來。

旋即，他笑了，這抹笑容，帶著瞭然的笑容，如同夏花。

「兮夜。」空桑低頭看了一眼意識有些朦朧的他：「那便……賭一把吧。」

空桑看向了二十七面千手百足，後者彷彿是明白了空桑的打算，直接切斷了和妖刀最後的聯繫。

空桑將魔王小槌放在手中，隨著刀刃割開掌心，鮮血開始流向兮夜的體內。

「以此書寫，斑斑血淚！」

空桑的雙目竟開始流出鮮血。

「屍山哀絕，血海哭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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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空桑四周，竟是枯骨成山，血流漂杵，一副地獄般的幻象頓時充斥在整個吉原花町之中。

這一刻，不管是錢翩翩三人，還是二十七面千手百足，都是驚疑莫名地看著四周的一切。

錢翩翩更是下意識地說道：「這……這是我的契約咒嗎？」

「這是最原始版本的契約。」一旁的天女翡淡淡說道：「打更人的確不能優柔寡斷，因為那樣做只會製造更多的不幸。」

「可是……打更人也不能鐵石心腸，那樣他就會因為無端添加的規則，而讓自己看不到鬼魂人類的哀鳴。」

「所以，他應該慈悲，應該仁善，如深沉大海。也該堅毅，也該勇敢，如連綿之山。」

「你們的引導沒錯，白澤的引導也沒錯，但……不是他該選擇的路。」

此時，空桑繼續念誦道：

「以我之血，稟明後土！」

「幽幽魂靈，奈何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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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官赦罪，黃泉退避！」

「生生死死，以血永契！」

話音落，空桑雙目紅光閃爍。這一刻，魔王小槌竟是被空桑高高舉起，一股奇異的咒文之力如同鎖鏈一樣凝聚而成，並環繞在空桑和兮夜面前。

「兮夜，你是生是死，便由地官定奪！」

剎那間，魔王小槌刺入兮夜心口之中。

飛濺的鮮血竟在半空中化作絢爛奪目的紅蓮。一朵一朵，爭相盛開。

而那四周的地獄黃泉之景，竟也開始凝聚、收縮，隨著鎖鏈，逐漸進入到兮夜的體內！

就在此時，整個天空忽然轟鳴起來。

「轟隆！」

幾道怒雷之聲下，蓋頂的烏雲之內，卻見一隻巨大的眼睛，帶著一絲威嚴怒然看向空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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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臂粗的雷電直接落下。

天女翡卻彷彿早有預料，面無表情的走到空桑身後。伴隨一陣玄鳥的脆鳴，只見其素手一揚，那落雷便直接消散。

這一刻的天女翡彷彿多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威嚴，又彷彿是回到了那所謂崑崙神性當中的自尊和傲然：

「汝小國神性，不可在吾面前放肆！」

「吼！」

一陣低沉的嘶吼聲中，那巨大的眼睛彷彿帶著不甘，逐漸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