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慈悲。」上次對話好像就是這麼一個月湧大江流的晚上，阿蘭知道了這個自己決定要託付終生的小胖子，似乎並不是特別在意天下，反而更願意低頭看一看。

「我不慈悲，慈悲那是出家人的事情，說我慈悲，只怕那些死了的契丹人和突厥人會不同意。」

後花園裡依稀響起了娃娃的哭聲，聽起來好像是李清。

阿蘭急匆匆地下去陪娃了，隻留下了李重潤對著天上的星鬥，陷入了沉思。

大婚終於到了。

窮奢極欲這種事情，自然是王家這種oldmoney老家族看不上的，當初太平公主的二婚極盡奢華，都被世家嘲笑過是暴發戶心態，作為以整活著稱神都的李重潤自然是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一般的大戶人家，都會專門製作一頂花轎。王家自然也不會例外。

花轎的規格是有規程的，那種十六人抬的大花轎自然是只有皇后才能享受的待遇，李重潤如今身為郡王，王蓉能享受的待遇便是八抬。

開春是舉辦婚禮的密集時辰，路人自然也就難免會跟旁的花轎做一下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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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的花轎大多都綴滿了錦繡，最多也就是綴滿了珠玉作為裝飾。

王蓉的花轎不大，卻是被一圈玻璃圍繞而成，內裡是一個綉墩，擺放在怒放的鮮花中間。

「乖乖，這花是用什麼做的？怎著和真的一樣？」

無數路過王司業門前的路過的眾人腦子裡面轉過的第一個念頭，不是那四麵價值連城的玻璃，倒是都被那無數的鮮花給奪取了眼光。

「除了有些像保安站崗的崗亭，別的都挺好的。」

騎著高頭大馬前來迎親的李重潤見到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大花轎，第一反應便是吐槽了一聲。

震天的鞭炮聲一路從王司業家裡響到了臨淄王府。

王府早就被收拾得煥然一新，清漪園出身的宮人們拿出了當初在園子裡把磚縫都能清掃乾淨的勁頭，很努力地給滿天的鮮花騰出來了一座光鮮如新的王府。

「朕昨天去花園，隨口說了一句，下旨讓這些花仙開花，沒想到都開到了你小子的家裡。」

撐紅傘，撒白米，過火盆，拜天地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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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陵王李顯自然是來了，只不過並沒有坐到堂前的太師椅上接受兩個年輕人的跪拜，倒是上官姨娘在李重潤的堅持下坐到了那個位置。

至於娘親韋夫人，卻並沒能到場。

據說前些日子受了些風寒，一直臥床不起，裹兒和仙蕙都趕過去照應了幾天，李重潤也親自去探望和檢查過了，確實是一副虛弱不堪的樣子。

流程走完，王蓉也已經被送進了洞房，李重潤手裡端著一個裝滿了白水的玻璃杯子滿世界的給各路認識不認識的親戚朋友敬酒，好不容易空了下來，準備去洞房掀紅蓋頭的時候，就聽見武則天的聲音在自己身後響了起來。

李重潤本想行禮，只不過喝了一肚子水酒，確實有些腹脹，彎腰都有些不便了，倒是讓武則天笑話了一句，「你今兒個大婚，便不用行禮了。」

「謝陛下。」

隨意地拱了拱手表示了一下對這位至尊的尊敬，李重潤解釋了一句：「專門讓快船去蜀地採的，來回也就不到一旬的功夫，連著根系一併摘下來，就這樣還蔫了不少。」

「給自己媳婦就這麼用心，萬壽節就送了那麼一副玩具，你小子還真是娶了媳婦就忘了奶奶。」

嘴上說的似乎有些呵斥的意思，不過武則天並沒有太過苛責的意思，臉上的笑意也是壓抑不住的露了出來。「聽說你船從巴蜀之地一路就用了七天？豈不是比紅翎特使還要快一些？」

紅翎特使便是所謂的六百裡加急，已經是本朝信息傳播速度的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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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司業說，他是讀書人，見不得鋪張浪費，只不過娶媳婦這種事情總要弄些特別一點的念想出來。只不過今天真正結婚的時候才發現，這些擺設還真就成了擺設，王蓉蓋著蓋頭一點兒都沒看到，方才還問我是不是工坊裡面新出了什麼香水，怎麼這麼香來著……」

李重潤這種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的行為讓武則天捧腹大笑起來，喘了半天才勉強恢復了些精神的皇帝伸手從一旁的鮮花叢中摘了一朵辛夷花下來，順手丟到了李重潤的懷裡：「且拿著一朵去交差，剩下的朕就帶走擺花園裡去了，好歹昨天下了旨，怎麼也要有個交代不是。」

「陛下如果需要，孩兒讓人再跑一趟便是，倒是花不了多少錢。」

隱約從陛下的言語中聽出來一些對自己快船的一些渴望，李重潤如果不適當地給陛下的台階，這幾年的經歷就算是白混了。

「讓小輩去跑，總歸不太合適，回頭你造兩條快船出來。朕讓人架著采些荔枝來，每年都只能嘗那麼幾顆，實在是有些不太過癮。」

討要到了自己想要的好處，武則天自然也不會吝嗇賞賜：「回頭跟你那小媳婦說一聲，朕封她一個國夫人，品秩比你還高一級，算是朕拿了她這麼多鮮花換得賞賜。」

武則天說完，轉身就走了。

說話間一群身著綵衣的少年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眨眼間就把廳堂裡面的鮮花給抱走了，還很貼心地給打掃乾淨，隻留下了滿屋的馨香，和李重潤手裡的一朵僅存的辛夷花。

「好在還沒開洞房門，不然連這些月季都存留不住了。」

李重潤碎碎念著進了洞房，剛推開門就看見王蓉已經把綴滿了珍珠的蓋頭給撩到了腦後，一隻腳踩在床頭上，手裡還抱著個本來擺在床頭上裝飾的雕花點心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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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把咱的花都要走了？一個老太太跟孫媳婦搶花，虧她做得出來。」

「那點心為了好看，表面是淋了蠟的……」

李重潤好心地提點了一句。

「我說怎麼這麼難吃，就跟吃蠟一般。」王蓉嘴裡啐了兩口，把點心的殘渣給吐了出去，「搞點東西過來吃，一天了，就早晨喝了碗湯圓，餓死了。」

其實桌子上已經用湯婆子溫好了酒菜，只不過王蓉雖然看似大大咧咧，卻還是很堅持地一動沒動，等著李重潤來一起喝合巹酒。

「陛下可不只是要了花，還要了幾條船。」

「那玩意兒她肯定會要的，就是不知道怎麼一直憋到現在才張嘴。」

匆匆忙忙地扒拉了兩口飯，稍微墊了墊肚子，小兩口便開始從被子裡往外掏東西。

各種桂圓栗子紅棗核桃之類的物事鋪了滿床，躺上去分分鐘就能享受豌豆公主的待遇。

折騰了半天，小兩口才終於給自己收拾了個安樂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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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漸漸地氤氳起來，加上之前酒席上喝了不少酒，李重潤的意識也逐漸地模糊起來。

依稀中，自己記得的最後一句話，是王蓉在嘀咕：「好像和小七說的不太一樣哎，沒那麼疼麽……」